第265章 今晚的星星很亮（5）
「已經不重要了。」洛漣已經不需要任何補償了。
洛明生的視線緊盯著洛漣的臉：「我得不到你的原諒了，是嗎？」
洛漣的心還是有所觸動到，不過……微不足道。「已經發生過的事，永遠都不可能消失。」
洛明生的眼神黯淡了許多。
洛漣說：「我依然會盡我的義務。其他多餘的，我給不了。」
即便是表演一出父慈子孝，他也演不出。
「手術你怎麼考慮？做還是不做？」洛漣問道。
洛明生搖了搖頭：「不做……即便是做了，我也活不了多久，而且還要冒著在手術台上死亡的風險。」他接著道：「你幫我安排一下律師吧，我的身後事……也應該早做準備了。」
「好。」洛漣點頭。
洛明生閉上眼睛，「叫文詩進來吧。」
洛漣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出去。
走廊里的顧紫漪和錢文詩聽見開門聲，同時看過來。
洛漣走出來，看著錢文詩，「你進去吧。」
錢文詩立刻進了病房，洛漣伸手關上門。
顧紫漪向著洛漣走過來，「說了什麼，這麼久。」
「沒什麼特別的，讓我安排一下律師，他要開始準備遺囑了。」洛漣在一邊的長椅上坐下來。
「手術呢？」
「他不打算做。」
顧紫漪沉默下來。她一開始想的是，應該會做手術的。畢竟手術還有一線生機，雖然後續可能會很難挨。
每個人的選擇都不同，顧紫漪也無話可說。
洛漣向著她伸出手，顧紫漪挪動兩步，站在他面前，伸出手。
洛漣拉住她的手，然後把頭埋進她懷裡。
顧紫漪抱住他，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沒多說什麼。
——
夜裡，洛漣本來打算在醫院陪護的，錢文詩畢竟年紀也擺著呢。這兩天也是忙前忙后，休息的也不好。
但是錢文詩還是要自己留下來陪護。
洛漣和顧紫漪待到天色暗了才離開。
因為他們開了兩輛車來，所以只好分別開著自己的車回去。
進了小區，停好車。
顧紫漪從車上下來。
洛漣慢她一步，從車上慢慢悠悠下來，他抬頭看著滿天的星子。然後又看向面前的顧紫漪：「上樓吧。」
顧紫漪感覺得到洛漣情緒的低落。
這是很顯而易見的。
洛明生是洛漣的父親，這一點來講，毋庸置疑。洛漣很早之前失去了母親，真正意義上的親人只有洛明生了。
雖然他們之間的父子感情並不牢固，父子關係也不算好。但是無論是誰知道了父親即將死亡這件事，沒有任何人能夠冷靜處理。
顧紫漪清楚，洛漣雖然說是把決定權給了洛明生，實際上洛漣心裡肯定是更傾向於做手術的。有一線生機……還有希望不是。雖然風險格外大……
但是洛漣沒辦法替洛明生做決定，只能尊重洛明生最後的決定。
洛漣整個人都有些沉默，沒有往日的話多。
顧紫漪沒有經歷過和父母的生離死別，洛漣不同，洛漣已經經歷過一次了。
那種情緒是很難以描述的。
回了501，洛漣直接鑽進浴室里。
顧紫漪換了睡衣，然後就靜靜等著洛漣。她估計洛漣是一個人在整理思緒，並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情緒不對勁的樣子。她完全能夠理解。
因為顧城生病的時候，顧紫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
過了好一會兒，洛漣從浴室里出來，渾身的水汽。頭髮濕漉漉的滴著水。
顧紫漪很怕他感冒，這兩天天涼了。
她拿了一條幹毛巾，「我給你擦擦頭髮吧。」
洛漣坐在床邊，顧紫漪就跪在床上，在他身後，用干毛巾替他擦拭著還滴水的頭髮。
「你會不會覺得我這個人很奇怪？」洛漣的聲音有些疲憊。
顧紫漪手一頓，「嗯？」
「明明很討厭他們，卻又……」無論是對洛明生，還是錢文詩。
顧紫漪抿了抿唇角，洛漣背對著她，她看不見洛漣此時此刻的表情，「你是說你爸爸和那位錢女士是嗎？」
「嗯。」
「你並不奇怪，不難理解你對他們的態度。你爸爸畢竟是你爸爸，雖然你們的關係可能並不好，可是像父母親這個角色，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除了他，沒有別人了。你對錢女士……她是破壞感情的第三者，當年事已經時過境遷了……你再不願意容忍她，她也確實是洛太太了。」顧紫漪心底嘆了口氣。她繼續手上的動作，替他擦拭著頭髮。
洛漣捉住顧紫漪的手，「我聽到他說不做手術的那刻，有點難過。」
顧紫漪從背後抱住他，頭枕在他的肩膀上，他濕漉漉的頭髮就在她臉龐，「任何人知道……這件事……都會難過的。」
顧紫漪說：「這個世界上和你血脈相連的人，只有他了。」
這句話戳中了洛漣的內心。
洛漣其實在哪裡都沒有歸屬感，體會不到家的感覺。在顧紫漪身上他能得到的是一種很溫暖人心的感覺，但是並不是那種家的歸屬感。
他好像很久之前就沒有家了。
很奇怪的一種情緒，他止不住地有悲傷的感覺。
「如果他也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洛漣說不下去了，聲音有點哽咽。
埋怨過，厭惡過，憎恨過。
可是他……
顧紫漪緊緊抱著洛漣，她沒說話。
她很懂那種感覺。
慌張無措。
怎麼定義為家呢，最初始的樣子就是有爸爸和媽媽，自己是個孩子。
後來啊……爸爸媽媽都要離開的。
洛漣內心有一部分的情感缺失，不代表他不渴望。
洛明生存在著，洛漣就還有爸爸，雖然關係不好。
可是洛明生如果不存在了……
洛漣抬起頭，他眼睛有些泛紅。內心宛如一片大海，此時此刻波濤起伏不斷。他控制不住悲傷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
是真的很難過。
顧紫漪能做的，是抱住他，給他一個溫暖的懷抱。即便可能撫慰不了太多，她依然要支撐著洛漣。
床頭昏黃的夜燈把他們依靠的影子投射在牆面上。
有些脆弱感，又很真摯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