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計劃著未來（4）

洛明生久久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洛漣打水回來了。

又是很沉默的氛圍。

父子真的不像父子。

洛明生是癌症晚期，活不了太久。也到了這個年紀了，一身傷病。在醫院裡待著，也會另心情有些壓抑。

他知道他自己最後的結局，所以那陣子格外愛說話。

似乎就是想多找幾個機會，把能說的都說了。

沉默的氛圍也開始逐漸緩解。

他說的內容大都差不多，讓洛漣照顧好自己，都是一些很關懷備至的言語。

顧紫漪看著病床上的老人，無法評價。其實一切都來不及了，現如今對洛漣說的再多，尋求的不過是自己心裡的那一點點平衡，想讓自己好受。

她更關心的是洛漣。

因為洛漣遭受了所有的痛苦。

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吧，洛漣的表現都很平和。沒有任何尖銳的鋒芒。也許是因為洛明生快死了吧，洛漣也就更配合一些。

當然了，他肯定是不會原諒洛明生的。

只不過在洛明生說話時能夠給予一些回應罷了。

錢文詩的精神狀態是肉眼可見的變差。

顧紫漪一度懷疑錢文詩會不會一個人憋瘋。面對著丈夫身患惡疾，即將離世的情況。她肯定很慌張。

顧紫漪對於現在的洛明生和錢文詩，是真的無法評價。

洛漣和以前一樣，把錢文詩當空氣，盡量沒有交集，不聊天，不說話，保持陌生人的狀態。

——

洛明生的情況大家都是清楚的，所以又過了一個月……他就真的不行了。

病魔是非常迅速的。

生命也是轉瞬即逝。

洛漣表現的比較平靜，而錢文詩則是真的像是瘋了。

顧紫漪看著嚎啕大哭的錢文詩，那哭聲……撕心裂肺的。任誰聽了都不好受。依靠了大半輩子的人不在了，真的很受不住。

她一直陪在洛漣的身邊。

洛漣並沒有痛苦，臉上還算是比較平靜。

但是顧紫漪知道，洛漣在忍。他們兩個人握著手，她感覺到洛漣用了很大的力氣。

洛明生在洛漣的眼裡是什麼樣的呢？

不稱職的丈夫，不合格的父親。

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洛漣唯一的親人了。

從此以後，洛漣就是孤零零的了，沒有家人了，父母都不在了。

因為錢文詩是那種崩潰的狀態，所以根本處理不了任何事。都是洛漣經手處理的後事。

顧紫漪一直都陪著洛漣，甚至把自己的工作都推了。

因為這個時候洛漣是最脆弱的時候，最需要陪伴的時候。她不可能讓洛漣一個人經受這些。

洛明生的遺囑……洛漣比錢文詩更先知道的。

明明洛明生所剩的財產並不多，卻還是在裡面留出了洛漣的部分。

洛漣向律師拒絕了繼承這部分財產，並且要求轉讓給洛淺淺了。

洛漣自己是很有錢的，雖然比不了顧紫漪。但是賣掉明盛之後，洛漣的財產還是很可觀的。

顧紫漪沒怎麼見過洛淺淺，洛明生辦後事的那期間，顧紫漪才見到這位洛淺淺。

這位妹妹和洛漣一點都不像。

是個很敏感脆弱的孩子，眼睛里都是化不開的悲傷。

顧紫漪甚至有些可憐那孩子。

因為在這樣的家庭環境里，心理負擔應該也很大。

辦葬禮的時候，骨灰盒一直由洛漣捧著。

顧紫漪在旁邊看著他，洛漣一身黑衣，明明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可是她覺得這個男人很難過很難過。

那天晚上，他們回了公寓。

而洛漣也終於綳不住一直以來的情緒了。

顧紫漪好像都沒怎麼見過成年男性哭。想象不到會是什麼樣子的。

但是洛漣哭了。

在外人面前一直緊繃著、強忍著，到了最後忍不住了。

他即便是哭也很隱忍，只有細微的哽咽聲。

而顧紫漪單單是聽著，就已經心疼的要死。

洛漣坐在沙發上，他捂著臉，肩膀一抖一抖的。哭聲都很壓抑。

顧紫漪抱住他，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親人離世是什麼樣的感覺？

就是那種，天旋地轉……一時之間腦袋懵掉了。

一開始可能還很平靜，當反應過來之後，那種絕望和悲傷就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

洛漣面對了兩次親人離世。

白朗月在醫院過世，洛明生在醫院過世。

這種生離死別會讓人經受不住，會很壓抑很壓抑。

雖然平時和洛明生關係並不好，可是洛明生過世了。這個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這個人了，即便是怨是恨，也都沒了對象，人已經不在了。

顧紫漪緊緊抱著洛漣，她忍不住紅了眼睛，眼淚都在眼眶裡，「哭吧。」

她沒有勸說洛漣不要哭，而是勸說他哭出來。

那樣會更舒服一些，總是壓在心裡，終有一日心臟會負荷不了。

洛漣抬起頭，他的眼睛通紅通紅，滿臉淚痕。他的聲音很乾啞：「我以為……我不會這麼難過的。」

顧紫漪抬起手，用袖子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怎麼可能不難過呢。」

洛漣咬著嘴，感覺哭聲都快要衝出喉嚨了。他平靜了一下，「我其實……其實……蠻討厭他的。我以前覺得，他這個人在不在，都無所謂。反正本來也關係不怎麼樣。」

「但是……他真的不在了。」洛漣的眼淚湧上來。「就是心裡……心裡怪怪的。」

「和我媽媽過世的時候，有一些不太一樣。但是還是很難過。」洛漣說。

顧紫漪吸了吸鼻子，她不能哭，她要是一哭，洛漣的情緒估計更加不好了。「難過就哭出來吧，別忍著。哭出來了之後心裡會舒服一些。你太習慣把所有事都壓在心裡了。」她抬起手，撥開洛漣額頭的頭髮。因為他額頭有汗，所以頭髮黏住了。

洛漣的眼睛格外紅：「男人不應該隨便哭的。」

「在我面前，你不用那麼堅強。」顧紫漪注視著洛漣的眼睛。

洛漣抱住她，「謝謝，謝謝你還在。」

顧紫漪回抱住他，「我永遠都會陪著你的。」接下來無論多久，她都會一直陪著洛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