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該來的跑不了
想起醫生對自己說的那些話，若男可能意識到了，她知道自己的後半生，或許只能靠輪椅了。
心裡這時縱有萬般痛苦與不舍，卻也沒有辦法。
有些時候，人在疾病面前是無力的，完全只能任由其宰割。
楚爸楚媽上了救護車，跟隨若男一起往醫院裡去。
在救護車上，楚爸問起隨車醫生，醫生也判斷楚若男的問題，多半是下肢癱瘓，只怕以後的生活都困難了。
楚媽在車上哭的稀里嘩啦，楚爸看著自己乘坐的輪椅，一想到女兒將來極大可能也要步自己的後塵，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救護車裡忙成了一片，醫生急的給楚爸吸氧，楚若男躺在擔架床上，卻動彈不得。
醫生不停的跟若男說話，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
但這都沒用。
從小到大，所有楚若男記憶深刻的事情，一點點的在腦海中浮現。
這些畫面每浮現一次，楚若男的悲傷就增加一分。
從楚若男第一次打鼓時候的喜悅，到她第一次唱完《定軍山》得到的玩具獎賞，再到她在爺爺墓前發誓，說要繼承楚家的衣缽……再到每次幾乎滿分的成績，到剛才舞台上自己的風采，和台下觀眾們的熱烈呼喊……
捧得越高，摔的才會越重。
楚若男已經沒時間去想劇場里的事了，也沒有去想明天各大報紙的新聞出來，自己會有多麼丟人？
這一刻，就宛如下鄉演出，只有兩個觀眾看戲的那天深夜一樣，她很孤獨、很無助……
但這一次，比那個夜晚更加讓人難以接受。
那一次之後，她還可以接著唱戲，可以接著去吸引更多觀眾。
但這一次，她可能都不再有繼續唱戲的機會了。
五大院團還會要她嗎？
她的病，是無法根治的那一種，就算能重新站起來，也沒有哪個劇團，敢要一個隨時可能罷工，還充滿了風險的病秧子。
當然，這些都還不是最重要的。
楚若男最擔心的是父母，她們能否接受這個打擊。
她的心裡一下湧入種種負面情緒，這其中，對於父母親的愧疚和自責佔據了絕大多數。
恍惚間，楚若男覺得腦袋疼的要命，眼前忽然變成了一片五顏六色的世界。
她看不見別人，看不見救護車內……只看到自己眼前的整個世界都是空曠的，五顏六色，由各種顏色組成。
彷彿聽到有人在叫她，是一個稚嫩的聲音。
隨後，她覺得耳邊有很多的聲音在叫她，有父母的，有老師同學的，有那些看戲的觀眾們的，有易小安的，也有楚小纖的，似乎……還有霍正芳的！
楚若男失去了知覺，等她再度蘇醒，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房裡。
睜開眼，那個上回給她開藥的眼神凶凶的醫生，正在看著她。
「看我的手指，看得清嗎？」
楚若男答應道：「3根。」
男醫生點點頭：「意識很清醒，沒什麼大礙了，但要在醫院觀察幾天，進行治療，大概一個星期左右吧。」
聽說楚若男沒事了，楚爸提了一晚上的心，才總算是放下來。
楚媽又流淚了，可她害怕若男看到，影響到她休息，偷偷去了走廊抹眼淚。
易小安和楚小纖都在病床前等候著若男蘇醒，易小安的老媽也來了，這時候也有些激動，拿紙巾擦著眼淚，又跑出去安慰楚媽。
楚爸坐在輪椅上，為若男削平果。
楚若男一下從病床上蹦起來，翻身那一下真叫個乾淨利索，一把奪過了楚爸手裡的水果刀和蘋果，搶著開口道：「爸，您這身體吃得消嗎？哪兒還能麻煩您給我削蘋果？」
楚若男接過手，咔嚓幾下把蘋果削的溜兒圓。
「楚若男，你怎麼爬起來了？你的腰傷還不穩定，趕緊坐回去！」
還沒來得及把蘋果分瓣，楚若男先被護士強制拉回病床，蓋好了被子。
楚若男翻著白眼，跟護士討價還價道：「護士姐姐，我都好了，你看昨天我害怕自己坐輪椅，今天一點事兒沒有，我可以出院了。」
「小姑娘家家的可別嘚瑟，這次僥倖問題不大，可你骨骼錯位的事必須還得進行治療，要不然，你後面坐輪椅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楚若男還想再說幾句，被從外趕來的楚媽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閉上嘴。
護士給她紮上了點滴，現在楚若男想跑也沒得跑了。
楚爸楚媽靜下來，正兒八經的問起她道：「若男啊，現在該說說了吧？醫生說你的腰是很久以前的毛病了，這個我們怎麼不知道呢？」
楚若男先看了眼楚小纖跟易小安，看她們的眼神，知道她們沒有說漏嘴之後，她自己也跟著撒謊。
「媽，其實吧……這個毛病，我之前也沒有察覺到，也是現在才知道的。」
「胡說。」
楚爸一激動，一巴掌拍在病床前的柜子上，說道：「那個醫生剛才還跟我們說，之前你就來看過病，當時建議你住院你都沒住！你明明是偷偷背著我們，趕緊說實話！」
「爸，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是那幾天才開始的，我真的沒說假話，半個多月前那次我不是要趕上這次畢業演出嗎？您說我能跑去住院，耽誤了這五年磨一劍的關鍵時刻嗎？」
不提演出還好，一說起這個，楚若男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就下來了。
她就像個委屈的孩子一樣，因為這場病，本來可以用盛況空前、完美來形容的一場演出，最後毀於一旦。
之前剛醒來，沒提起這茬兒還好，現在一想起這個，真是越想越傷心，不由得楚若男淚流滿面。
若男已經起了哭聲，帶著哭音問他們道：「爸……媽，我…我的演出是不是…是不是都毀了？」
「孩子，不怕，演出有你那幾位老爺爺幫著撐下來了，雖然不能算圓滿，但也絕對不丟咱們楚家人，不哭…寶貝兒咱們不哭啊，你聽媽的話，只要好好養病，咱們把身體養好了，想唱戲就還能上到台上去，我女兒這水平那有什麼問題呢？等下回開戲，一準兒又是轟動全城！」
楚媽雖然這樣勸，楚若男是一點兒也不信。
她大概也能想到，自己這回想進五大院團，估計是沒戲了。
帶著求證的念頭，楚若男跟楚小纖、易小安用眼神交流。
果然，她得到了那個自己最不想要出現的答案。
這一瞬間的楚若男面如死灰，該來的，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