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九章 墨香自白
我叫墨香，夫人說她撿到我的時候，我只是躺在籃子里哇哇大哭的小嬰兒，上面有一封書信，也是我阿娘與我最後的聯繫，信上說她一心求子無奈又生了個女兒，家裡不堪重負只能將我拋棄，請求好心人能收留我，為奴為婢賞口飯吃就行。
於是夫人就將我帶在身邊養著，說可以給小姐做個伴。因夫人喜歡字畫，因此我便起名為墨香。
我三歲時，小姐出生，我一直記得，我趴在搖籃上伸出手指夠到小姐小手的那刻，小姐沖我微笑，也就是那一刻，我找到了人生的目的。
我五歲時便帶著小姐到處玩耍，夫人很喜歡我，我也很喜歡小姐，小姐卻喜歡做菜，對於夫人教的四書五經直打哈哈。
我一直以為，夫人，小姐和我可以一直幸福而簡單的生活下去，只是突然有一天，一切都變了……
小姐三歲時，老爺納了風氏為妾，同年風氏生下一女，她就是二小姐季雨晴，二小姐嘴甜很得老爺歡心，她什麼都要跟小姐爭，小姐最不喜歡的四書五經，二小姐三歲就熟通。
有次我與小姐在荷塘抓魚玩，二小姐帶人過來嘲笑小姐就像個野丫頭，小姐氣不過就跟她吵了起來，沒想到二小姐推了小姐一把，我一急便去推二小姐。
二小姐落水便去老爺那告狀，老爺一起之下拿起鞭子就來打我，幸好夫人小姐顧著我，我也沒受什麼皮肉之苦。只是老爺和夫人這一吵徹底反目了……
那時夫人還懷這少爺，老爺卻對她愛理不理，夫人是個硬脾氣的，從那之後夫人不再理會老爺，每日鬱鬱寡歡，夫人生下少爺后，老爺連句慰問都沒有。
原因是風氏也懷孕了，風氏不知從哪請了位算命先生，占卜得知風氏懷的是個男胎，因此風氏更加得寵。夫人聽說此事氣得好幾天都沒吃飯，身子也越發單薄了。
還沒等到風氏生產那天，結果風氏就流產了，風氏還在老爺那哭得可慘，老爺更加心疼她，之後風氏再怎麼努力都沒懷上孩子，於是她就開始打起壞主意來，一直給大小姐下毒藥，夫人得知此事，便將少爺送去外祖家書院，這才保全了少爺的安全。
只是夫人拿著毒藥去找風氏對峙，風氏卻矢口否認，還說夫人冤枉了她，那天向來溫柔的夫人與風氏打了起來，老爺更是幫著風氏扇了夫人一巴掌，那一巴掌涼了夫人的心，自那以後夫人便不在見老爺，在小姐八歲那年因病去世了。
老爺便將風氏抬為季府女主，小姐也難逃她的毒手，每日瘋瘋癲癲的被老爺關了起來。若不是小姐曾被太后賜婚與宸王，老爺怕是要將小姐送去鄉下別院。
從那之後，小姐被封藏，二小姐季雨晴倒像是季府嫡女出席各種貴女圈，還時常去嘲諷我家小姐，那些夫人留給小姐的首飾都被她拿了去，更氣人的是，宸王前來季府看望我家小姐，季雨晴卻不知羞恥跑去勾引王爺。
再後來我家小姐及笄后便嫁入宸王府，我本以為小姐總算脫離苦海，沒想到卻是入入另一個深淵，原來宸王取小姐不是喜歡小姐，只是因為小姐的身份，和她母家的背景，更因為太后。
王爺從新婚之夜就不來見小姐，也不掀小姐喜帕，小姐沒什麼，我卻為小姐倍感憂傷，鼓足勇氣去找王爺，沒想到王爺卻避而不見。
再後來，二小姐也嫁入宸王府，當天晚上，我卻找不到我家小姐，我找遍整個王府，從白天找到晚上，卻沒想到小姐突然發瘋去大鬧王爺洞房，而這一鬧之下，小姐卻清明了。
從那之後小姐處處與王爺為敵，我雖理解小姐為何不喜王爺，她被冷落那麼多年，自然不心甘，但我又擔心小姐真與王爺反目令王爺不喜，怕是要重蹈夫人與老爺的悲劇，我曾答應夫人要好好照顧小姐，自然要盡心儘力讓小姐幸福。
好在王爺並沒有發現小姐的花心思，反而對小姐越發喜歡，小姐現在變了很多，也越來越自立自強，賺錢顧家一把手，看到王爺和小姐夫妻恩愛，我也歡心不已。
我以為日子就是這麼平靜而簡單的生活，卻沒想到我遇到我此生最不想見的人……
那日我出府去街上採買，一位婦人一路跟著我，剛開始我還以為她是暗探，沒想到她就是那個生下我卻沒盡責的生母。
阿娘跟我回憶了很多過往，還說我剛生下來時的模樣，後來她說她現在入宮當差為皇後娘娘做事，她讓我幫她。
夫人對我恩重如山，我又怎麼會因為阿娘隨便說上幾句就背叛我家小姐，我拒絕了，也跟她劃清界限，各為其主，各行其事，她雖生我，卻未養我，恕我難從命。
我已走出十幾米，還能聽到她在背後罵我白眼狼，白生了這個女兒，我心裡冷笑，她當初拋棄我時，可也是這般的想？
再後來，我以旁觀者的視角冷靜的看著王爺與國舅那一仗王爺贏了，王爺以雷霆手段逼宮，奪了皇位，殺了國舅與皇后。
當我家小姐回到皇宮開始新的生活，我又一次在宮裡遇到了阿娘，她沒有被請出皇宮，而在宮裡做著最低等浣衣局粗使嬤嬤。再次與阿娘碰上面，她把我拉到角落，嚴厲的批評我，之後她再次說了她的計劃，並要求我配合。
即使我不配合也沒關係，計劃依舊會進行，但她被抓時她依舊會拉我下水，誰讓我骨子裡流著她的血。
東齊要和大燕和親了，玲瓏郡主就是此次和親對象，我被我家小姐派去送親，有點時候，我挺羨慕玲瓏郡主的，生來就高貴，可以嫁自己喜歡的人，出嫁了還有皇上賜的十里嫁妝。
玲瓏卻說她羨慕我家小姐與王爺相知相愛，羨慕王爺為她清除萬難，為她衝冠一怒為紅顏，為她後宮無妃，她若遇到這樣愛她的男人，也算死而無憾。
而我是看著我家小姐一路走來的人，她經歷了多少痛苦多少委屈才有了今天。
玲瓏與如歌拜堂那天，我親自為她梳妝，看著鏡子里鳳冠霞帔的她，我就在想，我什麼時候也能穿上嫁衣嫁給我喜歡的男子？
我想著想著，不由苦笑，我這一生為奴為婢伺候我家小姐，我還奢望嫁人，以後小姐怎麼辦？
看著玲瓏與如歌拜堂牽著紅綢走進喜房，莫名我眼眶一熱，一滴眼淚溢出眼角。
我為什麼哭呢？我想了想，大概是羨慕到了吧。
第二天，我便向如歌辭行，我家小姐的產期越來越近，加上阿娘的計劃，我日夜擔心受怕，但玲瓏郡主卻不依，她說還沒學會廚藝之前就不放我走，既然我都來到大燕怎麼也得住幾天再走。
盛情難卻之下我又呆了兩天，我再次提出要走，玲瓏郡主沒有拉我，紅著臉瞧瞧對我說，你家皇後送的禮物可真貼心。
我突然想起，玲瓏郡主出嫁時，我家小姐送了一匣子禮物給她，非說到了大燕才能打開。
到大燕之日便是洞房花燭之時，我隱約猜到了什麼，但裝作不知，如歌讓我帶一些特產回去給小姐，又派了兩個護衛護送。
日夜兼程趕路，總算回到東齊，並趕在小姐生產前到她身邊，阿娘沒有動作，這讓我放心不少。
當晚，小姐肚子開始疼，要生產了，生產時的艱辛過程我就不多說了，看著她痛苦的樣子，我恨不得替她疼上一疼，可惜，我代替不了她。
阿娘說的計劃便是在小姐小姐生產之時行刺皇上，但她的計劃依舊不能如願，最後兩個刺客直接搶走了剛生來的小公主，那是小姐千辛萬苦生下來的骨血，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我追了出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平安的將小公主帶回來，我見到阿娘，她對小公主下了毒，她瘋狂的笑，毒不死蕭亦宸替她的主子報仇，那就毒死這小兔崽子讓蕭亦宸痛不欲生。
我上前阻止，但還是完了一步，我搶過小公主用嘴吸出她體內的毒，耳邊依稀還能聽到阿娘大罵我蠢貨的聲音，我知道就算我用嘴吸，卻清不了餘毒……這毒是阿娘獨創沒有解藥，我的死能讓阿娘清醒一些，別再做傻事也就值得。
只是……我到死也不能跟我家小姐說一聲對不起，這是我最遺憾的事情……
天快亮了，我緊緊抱著小公主躺在地上，看著頭頂的天空一點點泛白，日出的景色真美，可惜這是我最後一次看。
體內的毒開始發作，我感覺五五臟六腑都開始疼了起來，先是如針扎般的疼，慢慢的那疼痛無法形容翻江倒海洶湧而來，我的嘴角感覺一抹腥，是血逆流的感覺。
朦朧中我看一襲白袍朝我走來，清風卷了他的衣擺，他步態瀟洒的朝我一步一步走來，清風白雲徐徐而來。
走的近了，我也漸漸看清他的臉，不是如歌，如歌他在大燕新婚燕爾，幸福滿滿。
白墨抱走了我懷裡的小公主，我的任務終於畫上句點，白墨手指搭在我的手腕，她搖搖頭，我知道自己壽命已盡，即使神醫也難從閻王那帶走我。
皇上，皇后，我只願你們幸福安好，若有來世，我們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