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川帝君

倘若再給桃花一次機會，她誠然是寧願被打入黃泉，受盡煉獄之苦重回人間，都是不想接下這份活計的。

桃花瞧了一眼面前荒蕪的山頭，再一次確認了一番月老給的地圖，終於是認命地垂頭咽了這一肚子的氣。

她做夢都是不曾想，這曾經只出現過在人間話本子上的荒川帝君夢澤，自己竟然有朝一日是會見到活人的。

要知曉，在話本子所描繪的荒川帝君皆是一個模樣：殺人不眨眼，喜怒無常的大魔頭。

傳聞中他身長九尺，常年蓬頭垢面，豹子臉人身，口含九十九顆利齒，能食人而不吐骨。

尚為人時，桃花便是被傳聞中的荒川帝君給嚇得日日夜夜睡不著覺，總覺著窗外有一雙嗜血的眼眸在望著自己，就等著將她給吃的骨頭都是不見一絲的。

故而在成仙后第一件事，桃花便是仔細打聽了一遭關於荒川帝君的事情。

不過極為可惜的是，帝君常居荒川，仙境若非是德高望重之人，幾乎是連他的面都不曾見過一次。這次西王母壽辰，帝君亦是以一句「閉關小憩」給推辭了去。

論仙境上下，能夠不給西王母這份面子的，怕是也只有帝君一人了。

說說看，你這雙手騙不該萬不該，弄毀的竟是這位祖宗的紅線！

桃花憤憤地拍打了一下手背，懊惱萬分地便是一跺腳要發泄這心頭積攢的怒火。

可是不曾想這一腳竟是跺的腳下土地劇烈震顫起來，牽連的四周綿延青山竟是剎那間皆是化作了血盆大口似的，扭曲變形著就是朝著桃花撲來。

桃花不過才堪堪飛升成仙，哪裡是見過這等會形變的妖魔，下意識拔腿便要逃離。

可土地卻是瞬間變作軟綿綿的泥漿，拉扯著桃花雙腿便是要往下拽去。

「救，救命啊——」桃花急的染上哭腔來，死死地拽住土地表明，試圖緩和自己下沉的速度。

豈料自己越是掙扎，下沉地越是快。

桃花哀嚎之際，卻是嗅到一抹淡淡的藥草香氣。

香氣掠過鼻尖，恍然抬眸間，在桃花對上來者那雙清冷孤傲的眸子時，這天地間萬物似乎都沒了顏色，只餘下那仙人發梢間的點點雪白。

來者一襲白衫傍身，微微敞開的衣襟可見一半花蕊的刺青，三千白髮只以一青色髮帶系在發尾處。

他容貌清絕無雙，恍若不曾被這世間半點塵埃沾染過一樣，猶如被珍藏在雪山之巔的雪蓮，尤其是那雙與發色一模一樣的雪白瞳孔，眨眼間便是將桃花所有的心智都給勾了過去。

桃花直勾勾地盯著他，沒有絲毫的避諱與羞澀，恨不能一眼便是想要望穿那人的心一般。

仙人似是察覺到了桃花的目光，緩緩垂眸望去。

雙眼對上的瞬間，桃花只覺著自己的心臟都是驟然停止了跳動，她怔怔望著他，四肢竟是失去了控制似的無法挪動。

仙人輕啟薄唇，桃花滿是期待地湊耳去聽，只聽得一聲，「手放開，你都快把本君摸個遍了。」

偌大的荒川比起桃花所想的要來的荒蕪許多。

仙境樹木茂盛、百花齊開，在仙境走動時便是能偶遇其他仙家正在忙碌著。可是荒川放眼望去，綿延百里唯有夢澤一人的氣息。

且不論其他仙家，就是連一絲其他活物的氣息桃花都不曾嗅到。

這不恰好是對上了話本子中，帝君最喜好吃妖怪人肉這一說辭了么！

想來荒川百里內的活物，都是被帝君給吞噬的骨頭都不剩的了。

光是如此想著，桃花便是覺著渾身肌膚都要被剝落了一般，只消得一瞬，自己便是要化作帝君盤中餐的了。

「你.....」夢澤低低開口，還未多說一個字，便是瞧見身後那小仙聲淚俱下地跪倒在地，二話不說便是纏住他的小腿來，哭的真真一個撕心裂肺。

「帝君且饒命！小仙不過是奉了月老的意思前來給帝君說親事的！小仙才堪堪飛升沉陷，皮糙肉厚的，這骨頭也沒幾兩肉，若是帝君吃了我，怕是會硌牙的很。小仙身死無礙，可是如何能夠累著帝君的！」

桃花哭的認真，彷彿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一樣。

豈料夢澤不過緘默一瞥，那冰冷的目光瞧的桃花直打寒顫。

「若是本君說，本君偏生最喜歡吃你這種只有二兩肉的花仙，你眼下該如何是好呢？」

夢澤這話嚇得桃花兩眼一瞪，雙腿都是綳直了來，彷彿面前這一身書卷清冷的仙君，眨眼間便是變作了舉著刀叉的惡魔，只等著將自己給分食乾淨了。

桃花嘴巴一瞥，眼眶便是有些紅了起來。

她琢磨來琢磨去，都是想不出一種能夠從帝君手中逃出來的法子，乾脆脖子一橫，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樣喊道，「既然帝君想吃，那就吃了吧。好說歹說我生為人時也是保養的水靈水靈的肌膚，帝君若是吃了我，可是得要在冥府給我說上幾句好話，給我一個好投胎的。」

桃花死死地咬住下唇，緊緊閉著眼睛都是不敢去看自己被咬的場景。

只不過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桃花再睜開眼時，只見夢澤已然乘雲欲去遠方。

桃花忙不迭拔腿要追，卻是瞧見夢澤一擺手，低低道，「你的骨頭太硬了，本君沒食慾，你且自己下山罷。」

日後給帝君說媒，必然是要找一位瘦一些的仙子的，不然這若是豐滿了，帝君瞧著就有了食慾。

怕是仙子都活不過幾日就只剩一堆骨頭了。

這樣萬萬不可的，若是仙子家人尋來，怕是月老宮又要不得安寧好一陣子了。

桃花悶悶一聲嘆息，頗為無奈地撐著臉頰攪動著面前杯盞中的清茶。

雖說自己追隨著夢澤的氣味一路來至山頭的這一處院落中，可是旁說見到夢澤了，就是連他的味道也是就此斷掉，沒了線索。

桃花自從成仙后，便是有了一隻極其靈敏的鼻子。

但凡是嗅到過的氣味，方圓百里內皆是可以追蹤到。

可是不曾想這被桃花視為一等一厲害的能力，如今卻是碰了壁。

她又一杯清茶下肚，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來。

旁的不說，夢澤帝君雖說是個吃人的大魔頭，可是這院落卻是收拾的整齊，備下的茶水也清冽甘甜，喝一口全身變彷彿是湧上了力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