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所謂洗塵宴

第十一章 所謂洗塵宴

午宴后,母女倆都只想早點走,偏偏夏夫人不肯放過她們。說容徽特別交代過,晚上客人少,留下的都是至親,平時大家各忙各的,難得今日這樣齊整,正好聚在一起吃個團圓飯。

容悅抬頭瞄了一眼多寶格上的銅壺漏刻,午時方過,離晚飯還早著呢,有必要守在這裡等嗎?

蕭夫人撫額央告:「有些頭暈,先回去歇息一會,晚點再過來。」

圓胖福泰、笑得像個彌勒佛一樣的祝姨娘熱情邀約:「何必跑來跑去,太太若不嫌我屋小腌臢,去我那兒睡個午覺,起來咱們再抹兩把牌。」

蕭夫人能說什麼呢,不去就是嫌人家「屋小腌臢」。何況這位祝姨娘,因為侍候過容昶的母親,在容徽的妾室中一向地位超然,雖然無兒無女,仍在芙蓉院中佔據了一個位置。而巫姨娘之所以能住在這裡,是因為她是容徽從舒國巫氏家族娶回的良妾,其父乃舒伯巫承的堂兄,容徽的妾室中,她的出身最好。

當然,也有辦法應付就是了,蕭夫人不是「頭暈」嘛,索性帶著女兒關起房門足足睡了一個下午,直到快開席了才露面。祝姨娘白忙乎一場,連句話都沒說上。

走向飯廳的途中,發現母親躊躇不安,容悅湊到她耳邊說:「既來之,則安之,吃飯怕什麼!他們還能把我們娘倆當臘祭吃了不成?」

蕭夫人腦海里頓時浮現出臘祭的大豬頭,不禁莞爾,女兒小小年紀就這麼沉得住氣,自己反倒不如她么。

晚宴擺了十桌湊個吉利數,其實沒坐滿。夏夫人開恩,招呼一些有頭臉的管家娘子和各房乳母坐了下首兩席。

容悅的乳母陳嬤嬤在容悅病倒前告假回家給小兒子籌備婚禮,蕭夫人嫌她家裡總是事多,照顧女兒不盡心,去桃花別苑時根本沒通知她,把她撇下近半年。前兩天,她自己找上門來,請求繼續留在容悅身邊服侍,蕭夫人徵求容悅的意見,容悅點點頭說:「她要來,就讓她來吧,總歸是吃她的奶長大的。」

其實真正的理由是,容悅憑著職業敏感,懷疑這個乳母有問題。過去的乳母在小姐心目中地位挺高的,差不多是半個娘,如果小姐本身沒什麼主見、沒什麼心機的話,很容易受乳母擺布。

陳嬤嬤回來的當晚,春痕就抽空問她:「姑娘,是您讓陳嬤嬤回來的?」

「是啊,怎麼啦?」

「沒,沒什麼」,春痕不敢攻擊姑娘的乳母,但臉上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容悅心裡有數,嘴上卻道:「她是老人家,難免有些啰嗦,你們多擔待些。」

春痕答應著,怏怏地退下。

此刻,陳嬤嬤就站在容悅身後,容恬回頭看見她,笑著說了一句:「陳嬤嬤你也過去呀。」

陳嬤嬤受寵若驚,夏夫人則一臉驚訝。她根本沒把這個人算在內的,既然女兒都開了口,今天又是她的壽辰,只得順勢道:「是啊,快過去吧,難道叫那些嬤嬤等著你一個人?」

蕭夫人疑惑地看著女兒,不明白為何視她為眼中釘的容恬突然這麼幫襯起來,容悅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因為尚有少量外客,不好混席,十桌分成了兩排。女賓在左,男賓在右,中間隔著一道圍屏,薄薄的綾絹上綉著花鳥魚蟲,能隱隱綽綽看見對面的情形。

安席坐定,主位上的容徽站起來,先到祖先神位前奠酒三杯,謝祖宗護佑,讓女兒平安長大;下一輪就自飲,謝親朋多年來對女兒的照拂。

末后話鋒一轉,落到了蕭夫人母女頭上:「弟妹和侄女去鄉下別莊養病半載,近日才歸來,鄙人一直忙於俗務,未及設宴洗塵,心裡實在慚愧得很,所以今晚這個宴席,也是弟妹和侄女的洗塵宴。」

家主兼大伯都這麼說了,蕭夫人只得站起來,隔屏舉杯,向容徽及在坐的諸位致謝。

容徽讓她坐下,自己繼續敬第三輪,此次的祝酒詞是:「侄女已經十四歲了,不久的將來也要辦及笄禮,到時請各位親朋務必到場觀禮,一起見證侄女的成長,舍弟九泉之下,定會深感欣慰!」

說到這裡,聲音哽咽起來,以袖拭淚道:「徽前世不修,今生福報淺,統共才一個兄弟,又英年早逝,撇下我一人苦苦支撐這份家業,每思及幼年時兄弟相伴的情景,總是淚滿衣襟……」

客人們紛紛出言安慰,都說死者已矣,哭之無益,不如放下悲懷,好好撫養侄女長大,將來再給她找個好婆家,就算不枉兄弟一場。

容徽這才收淚,酒桌上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容悅一聲不吭地看著,不知伯父此番做作到底有何用意:單單隻是在人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孝悌之舉?還是當個引信,好導出下面的重頭戲?

酒過數巡,客人皆已微醺。隔著綉屏,容悅看見容徽不停地跟在坐男賓交頭接耳,然後那些人的目光就會往這邊瞟,好像個個都有透視眼似的。

容悅有種感覺,容徽在跟他們推銷自己,所以才會引來這些興味的目光。

好不容易席終人散,蕭夫人不知為何,生怕碰到人,特意避開人流量較大的沁風橋,繞道芙蓉院後面一條小路。

遠遠地看見鐵將軍把門的牡丹院時,蕭夫人冷笑道:「下藥陷害,把庄夫人逼走;再施毒計把容恆弄成廢人,她以為剷除了這兩個大障礙,自己就能爬到正妻位置,住進這牡丹院。沒想到,容徽雖然譴走了庄夫人,卻情願把這裡空著都不給她住。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逼走穆太夫人,把芙蓉院給佔了。」

原來穆太夫人臉上的不甘源自於此,但,「老侯爺既然不在了,穆太夫人本來就該搬去清泉院頤養天年。夏氏既是家主平妻,住芙蓉院也屬正當。」

蕭夫人告訴她:「如果換一個尋常家世的也罷了,可穆太夫人來自楚溟國宗室,自覺地位崇高,不肯跟鄒氏那種出身的人擠在一起。如果不是夏氏逼著,她根本不想搬的。」

春痕忽然神色慌張地插嘴:「太太,您聽,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一群人同時噤聲,這下聽得明明白白,怪聲是從牡丹院後園傳出來的,似哭泣似呻吟,時大時小,時急時緩。

想到牡丹院荒廢多時,裡面根本沒人住,丫環們個個花容失色,若不是有夫人小姐壓陣,她們早撒丫子跑了。

蕭夫人和陳嬤嬤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分頭行動,蕭夫人牽著女兒的手急急轉身而走,陳嬤嬤在後面以手勢命令丫環們跟上,迅速遠離了那個「陰森詭異」的地方。

蕭夫人不知道,那天晚上,她女兒第一次穿上夜行衣,和奉命守護她的暗人苗勵、周泰一起,去牡丹院進行了一番查探。

知道自己身邊有暗人後,容悅只煩惱了兩日,就決定主動出擊,將這些人收歸己用。她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和他們切磋武藝,事先申明,三招內定勝負,輸的一方要無條件服從勝方。

苗勵和周泰見小主人半夜出現,先有些驚疑,當小主人告訴他們,夢裡得到仙人指點,學了幾招,想和他們切磋時,他們也只當小主人繡花彈琴玩膩了,想整點新花樣。

漫不經心地對陣,卻在下一瞬傻了眼。

小主人毫無內力,但招式凌厲,一出手便是必殺技。「殺」苗勵只用了一招,周泰險險地避過了第一招,可惜第二招照樣「掛了」。

武人最重信用,再說這本來就是他們的主子,兩人毫無異議地成了容悅的手下。

容悅想要查探牡丹院,是因為她聽出了今天那對偷情男女中的女聲,正是夏夫人房裡的大丫頭芸香。

如果跟芸香偷情的是個年輕主事或小廝,容悅可能都不會聯想到什麼,可男方的喘息聲那麼重濁,以她多年聽聲辨人的經驗,對方至少在五十歲以上,甚至更老。

不尋常之事便有不尋常的理由,追蹤下去,說不定會有意外發現。她現在勢力微薄,暫時還沒辦法滲入內部,那就先從外圍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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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夫人原設定為滕姓,發現不妥,改為庄姓。靳涵家由伯爵該為侯爵。

好在都不是主要角色或情節,應該不至於影響閱讀,以後我盡量不再對人物設定做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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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禽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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