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邁過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是一個傍晚，夏侯珏不在，身邊只有一大兩小三隻小腦袋，這幾個孩子眼巴巴地趴在自己身邊，臉上一個個驚惶不安。

「母后，您醒了嗎？」

「母后，您餓不餓？」

「母后，您做夢怎麼都還在哭啊？是不是父皇欺負您了？」

三小隻奶音又萌又軟，看得唐宛凝心都要化了。

「別胡說八道，你們父皇怎麼會欺負我？」唐宛凝笑著挨個兒揉了一遍小腦袋。

「可是母后，那您為什麼哭啊？」小景明不愧是娘親的小棉襖，當真是又甜又暖。

她一邊用小奶音柔柔地問，一邊抬起肉肉的小手替她擦去夢裡還未乾的淚水。

「母后您別哭了，景明把甜甜的奶糕送給您？」

說著小小的人兒看向奶娘，水潤的大眼睛里有期盼，也有一絲堅定。

「把……糕糕，給母后！」不到兩歲的小娃娃說話還不利索，咿咿呀呀地也不清晰，但不管是奶娘還是她的母后，都能聽得懂。

一時間唐宛凝感慨地抱過女兒，親了親她的小臉蛋：「乖，母后不吃景明的奶糕，都留給你好不好？」

母女一說一笑的時候，白露忽然端著葯進來，笑著說道。

「您可算醒過來了，皇上昨夜裡守了您一夜，早上又去上朝，下了朝又過來看您，這才剛剛去歇息，您就醒了！」

唐宛凝一聽，心裡忍不住又是一陣心酸，堂堂帝王，他竟會累到這樣的地步。

一旁的常常忽然伸出小手扶上她緊緊蹙起的眉，說道：「母妃，外公去世，您傷心了這樣久，別說父皇，就連我也不忍了，想必外公看見會更不忍吧。」

常常已經四歲，會讀書會寫字，還學會了扎馬步，身邊還有隻小寵物陪伴，小小年紀，就像個小大人似的懂事，樣樣優秀，幾乎不用人操心。

他說出這樣成熟的話，唐宛凝一點兒都不意外，又伸出胳膊攔住兒子的肩。

「都是母后不好，讓你們擔心！」

看看三個孩子，常常懂事，卻瘦了，海晏和景明兩個小人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跟著惴惴不安。

夏侯珏堂堂帝王，卻為自己掛心至此，累地連覺都不能睡，只一心一意地陪著自己。

娘親也瘦了那樣多，憔悴成那樣，想必大哥二哥三哥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兒去。

是啊，人死不能復生，一個月過去，或許，她也該滿滿振作了吧？

唐宛凝親了親三個孩子的面頰，讓奶娘帶他們下去，自己躺在床上，看著窗外迅速黑下來的天，聽著外面那呼嘯而過的北風，忽然想通了一樣。

「爹爹，你在天上看著我嗎？我應該不會讓你失望，我不遺憾了，您都不遺憾不是嗎？以後我會好好生活，活得高高興興，精精彩彩，我們唐家人終究是唐家人。」

想罷，她整理好寬鬆的衣裳站起來，高聲吩咐白露。

「傳膳，把我愛吃的和皇上愛吃的都準備起來，再過一個時辰開膳，你們先準備著，我過去看看皇上。」

白露又驚又喜，忙不迭下去準備了。

而唐宛凝則穿戴好衣裳，往御書房的正殿走去。

屋外很冷，冷風一吹她更清醒了，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星星，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明亮。

她眼睛里的光隱隱約約回來，唇角也帶了些笑意，儘管有些苦澀，但終究這個坎兒，她一定要邁過去。

進了御書房，見夏侯珏不在，她又轉身去了寢宮。

夏侯珏的寢宮並不奢華，反而古樸厚重，明黃的緞子重重疊疊將那偌大地紫金龍床給圍了起來。

屋中燈光昏暗，只剩下九龍尊的獸鼎里燃著的龍涎香還在不停地裊裊燃燒，將室內熏出一股華貴的帝王之氣。

唐宛凝輕手輕腳趴在床邊，看著床上的人和衣躺著，連衣裳也顧不上脫。

他眼圈烏青，鬍子拉碴，膚色暗沉，看起來十分憔悴，也瘦了許多，畢竟三十多歲的男人，歲月終究還是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迹。

一轉眼，竟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啊！

有那麼一瞬間，唐宛凝甚至覺得，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一步步地變化，而自己一個人竟然還活在過去。

她竟然還以為這是自己剛進宮的時候了，那時候碧月碧絡還是她的貼身丫鬟，那時候阿爹阿娘也還年輕，那時候夏侯珏也還是年少有為的太子。

這些年，她都幹了些什麼啊？連夏侯珏都登基十餘年了啊，她竟然還活在過去。

是時光太快，還是她太慢？

父親的死，難道真的是母親一個人的錯？自己為什麼就沒想到，父親一身傷，父親生性倔強，若不是實在支撐不住，他怎麼可能願意從西北退下來？

他怎麼會甘心，怎麼會同意？

思來想去，唐宛凝眼角又垂下淚，就這樣，她居然還有臉去責怪母親，就這樣，她居然還怨旁人不告訴她，呵呵……

正傷心的時候，忽然有雙手輕輕扶在她的臉頰，替她擦去淚水。

「宛宛？你怎麼過了來？怎麼不去好好歇著？你怎麼又哭了？」

一連串的問號，問得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苦笑道：「我歇了一天了還歇什麼，倒是你，聽說你累了一天一夜，我就想來看看你！」

她說話的語氣溫柔了許多，順便還伸手替他捋了捋額邊的碎發。

「夏侯珏，我突然發現……」你還挺好的，我突然發現，你配我簡直綽綽有餘，我突然發現，我也不是那麼好，甚至還有些蠢，我還發現，我也不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你發現了什麼？」夏侯珏見她欲言又止，忍不住地問。

唐宛凝抹去眼淚嘻嘻一笑：「也沒什麼啦，我很好，你也很好，我們都要好好的！」

夏侯珏把玩著她的青絲，淡淡一笑：「一個月了，難得你想得通，果然還是你唐家的人管用！」

唐宛凝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只是吻上了他的唇。

「別胡八道，你也很管用。」若是沒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替她默默擔著一切，她又怎麼可能會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