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入流的押司老爺

第5章 不入流的押司老爺

宗族會議不了了之,在李逵拒絕成為一名光榮的捕快之後,老族長彷彿陷入了人生的低谷,要是遇到了亂嚼舌根子,喜歡煽風點火的人在邊上,肯定會多說兩句:「不是人生陷入了低谷,而是一直在谷底,從來沒爬起來過。」

別說老族長了,就算是換個人,手握百丈村這副爛牌,估計也折騰不起來。

太窮了。

就三十貫錢而已,還需要全村人湊出來,這在大宋的偏遠山村裡都不多見。加上山村開墾土地艱難,幾代人的辛勞也不能讓村子里的人依靠土地吃飽飯。不得已而為之,村子里的壯丁走入山林之中,向大山討生活。

獵人的生活,和多姿多彩沒有什麼聯繫。伴隨一生的都是危險和意外。

多少後人走進山林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老族長心知肚明,他大兒子在幾年前進山打獵,就沒有回來,屍骨無存。如今宗族裡兒子的墳塋之中,也只有幾件兒子曾經用過的器物和一件舊的氅衣而已。

唉——

在恨不得將一肚子的晦氣都吐乾淨的嘆息聲中,李逵聽的頭皮發麻。他在宗族會議之後,跟著老族長來到了族長家裡。不得不說,他讓老頭失望了,不過反而老族長的兒子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搬出胡凳招待李逵。

「七叔。」

「別拘束,你可不怎麼來家裡。等著,你七嬸正在煮雞子湯,做的了,多喝兩碗。」

山裡人淳樸,要是家裡來客人了,總少不了用家中最好的食物來中招待客人。而雞蛋無疑是普通人家最珍貴,也是最拿得出手的待客美食。

好在,老族長家裡養了十來只雞,雞蛋對老族長來說也不算是稀罕物。其實在家裡,也只有老族長有資格享用雞蛋,做兒子兒媳婦的都不敢吃,也捨不得吃。雞蛋存起來,等到趕集的時候送到蒙山鎮就能換來鹽巴,鐵器,布匹等生活物資,平日里哪裡捨得吃?

老族長冷哼一聲:「你滿意了?如今逵娃子不做捕快,你就不用出錢了?」

七叔委屈的縮了縮腦袋,唯唯諾諾道:「爹啊,家裡根本就拿不出八貫錢,您老又不是不知道?」

「把老夫的壽材賣了,就有了。」老族長很軸,軸到有點走火入魔的地步。山裡的老人,生前恐怕最重要的事就是為了死後的安排,而壽材也是死後最為重要的一筆支出。老頭甚至想到把壽材賣掉,也要讓百丈村崛起,就這份執念,就讓李逵肅然起敬。

做窮人,誰也不想受窮。但凡有辦法,有希望,都願意搏一搏。

老族長流年不利,數次準備大幹一場的雄心壯志剛起勢的時候,突然間被潑了一盆冷水。如果是外人也就算了,可這次是兒子,做兒子的也太實誠,說話沒有考慮父親的感受:「爹啊!你那副壽材是最差的木料,也沒有上過大漆,蒙山鎮的棺材鋪最多出兩貫錢收,還差六貫呢?」

「滾,都給我滾!」

一生最重要的寶貝竟然被兒子說成了破爛,老頭臉上立馬掛不住了,就差氣地在地上撒潑打滾了,這兒子,不要也罷。

突然,李全咕咚咽下了一大口口水,差點把自己給嗆住,雙眼放光道:「雞子湯,放雞子了沒?」

七叔有點上頭,冷言冷語道:「放了!」

不放雞子湯,能叫雞子湯嗎?

李全頓時雙眼亮起來:「二哥,我餓了。」

「哎!」這是老族長在短暫的回家之後的第二次嘆息,擺手對兒子囑咐道:「去吧,帶李全去廚房,算了李逵你也跟著去。」

老頭心累不已,似乎已經沒有了談心說服李逵改變主意的念頭。

反倒是李逵屁股長在了胡凳上似的沒動彈的意思,反而笑道:「三叔公,你就不想問小子為什麼嗎?」

老頭扶著膝蓋準備起身,卻被李逵的一句話給說愣了,施施然坐下,好奇道:「逵娃子,你還有高見不成?」

「高見不見得,只是有一點小心思。」李逵舔了舔嘴唇,心中合計了一番。他一直以來都對老族長的感覺很奇怪。首先,這位是村子里的權威,絕對權威,基本上就有說了算的權力。其次,老頭平日里很討人厭,動不動就管束這個管教那個,根本沒有閑得住的時候。可整日里雞飛狗跳的生活,還讓他身子骨挺健朗,可見,生命在於折騰。

但不得不說,老頭有獨特的人格魅力。他是族長,他承擔最重的責任,僅憑這一點,老頭成為族長,李逵心服口服。

能夠為了族人的希望,捨出去自己的人,就算是不是個好人,也做不成一個壞人。

他發誓,自己可不是看在老族長內定他去做捕快的份上,才有如此念頭。而是之前在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自己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拼搏,為了老娘能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為了能夠讓李全吃飽飯,就足夠了嗎?

就算是他今後順風順水,但是他一個人單打獨鬥,就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幾乎沒有可以信任的人為自己所用。

可他在老族長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種可能,一個小家族,幾乎不存在私心的老族長,還有一群看著傻乎乎卻認死理的村裡人,還都是不出五服的兄弟,這些人將來是這個世界上自己最應該信任的人。

想到這些,他才決定和老族長商議,將他發家致富的計劃搬出來,至少讓村子里的人過得好一點,年輕的媳婦不用擔心丈夫進山打獵而陰陽兩隔,只要做到這一點,他就足以問心無愧。

李逵正色道:「三叔公,您老或許以為捕快是一個不錯的行當。但是在小子看來,這個行當太毀人。胥吏之中,捕快是胥而不是吏,做捕快的營生不僅無法做出一番事業,還會因為身份的問題,處處受到排擠。」

「逵娃子,你說的難道老夫就不知道嗎?」老族長顯然還有氣,但至少沒有動手的跡象,顯然消了不少:「但是捕快這個行當能撈錢,收稅的時候還有便利,你看看我們的村子,是像繳得起稅的樣子嗎?村子里有了一個捕快,至少尋常年景就能糊弄過去。與其給大戶做短工,誰不想在自己的家裡找營生?往年老夫厚著臉皮謊報村子里招災了,說的多了,老頭子的也有點沒臉開口啊!」

「再說了,逵娃子。你小子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不吝。科舉,那是文曲星才能得中的美事,你一個鄉間的小子,何德何能,受此上蒼眷顧?」老族長語重心長道。

李逵卻笑道:「三叔公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道我們百丈村在哪裡?」

「沂水縣。」

「沂水縣又屬於那個州?」

「沂州啊!」

「沂州屬於那一路?」

……

老頭被問住了,臉上有點掛不住,他覺得自己被孫子輩的李逵給鄙視了。沒好氣道:「你小子要不是說出個子丑寅卯來,老頭子今日就要和你拚命。」

顯然,老頭要急了。

李逵卻笑道:「三叔公,上次我去蒙山鎮上賣山貨,得到了一個消息,咱們沂州已經三十年沒有出過進士了。」

「這……整個沂州的學子都沒有辦法中進士,你小子就一定認為自己會高中科舉不成?氣死我也……」老族長就算是好涵養,也被李逵氣得不輕。百丈村的人性格都是火爆的性子,能動手的時候,絕不用其他的法子。可惜,老頭最趁手的鳩仗就已經斷了,想要手動卻被李逵一手按住肩膀,豁出老命去,連喊了兩聲:起——

都不見動靜。

老頭心如死灰,尤其讓他憋屈的是李逵還一個勁的對他說:「冷靜,三叔公冷靜啊!」

「小子說沂州三十年沒有中進士,可沒有說過小子一定要中進士啊!」李逵急忙解釋。

老頭呼哧喘著氣,甩臉對李逵道:「你小子想好了說,老夫也是瞎了眼,還以為你小子是個做老爺的命?」

李逵不急不緩道:「三叔公,你可知道沂州每年可有十人的解試機會,但是上一次會試,連這十個人都沒有湊齊。但是縣學取秀才,州試取舉子的人數每次都不見少。小子雖然不曾進學,但也知道和天下人爭,或許爭不過。但是和縣裡爭一個秀才的身份呢?和州里爭一個舉子的身份呢?」

三叔公瞪大了眼珠子,被李逵的一通操作給唬住了。因為李逵鬧明白了,自己竟然在科考學區中最為吃香的幾個區,沒理由考不上啊!進士的操作有點難,但是舉子,難嗎?似乎真不太難。

李逵接著道:「按照大宋律,舉子是不允許當官的,但不要緊,真要獲得了舉子的身份,咱可以去謀划縣裡的衙門當個不入流的押司,做個惹人嫌的六房書吏。雖說有官名,卻不是官身,但是小子可問清楚了,只要二十年無大錯,成績斐然,萬一立功了,上司推薦,運氣之下也能入官宦之列。」

「不入流的押司,惹人嫌的書吏,老夫,打死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把捕快頭子都看成天一般大人物的老族長,受不了自己的族孫竟然連都頭都看不上,張嘴就要當官,還把押司老爺說成是個不入流的貨色,這他能忍?

更何況,培養一個讀書人,就百丈村的財力,根本就支持不了。

打了李逵兩下,發現徒勞無功,三叔公也累了,坐下喘氣道:「你小子眼光倒是好,謀划也有可能但是全村恐怕供養不起一個讀書人。」

「三叔公不用擔心,讀書的錢小子自然有計較。」對於穿越人士來說,掙錢難嗎?

似乎不太難,受窮當名士才真難。

三叔公張了張嘴,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老了,老到已經看不透年輕人的心思了,轉臉覺得這等見識恐怕鎮子上的人還真沒有。試探道:「又是靈智上人給你說道的吧!」

李逵矢口否認道:「不是。」

「他呀,來歷不幹凈,可不是什麼好人,就老夫看他恐怕是在外惹上了人命官司才在咱們這個小地方落腳。此人忠奸難辨,少和他來往為妙!」

老頭一臉篤定的說道,引起了李逵的強烈好奇心。顯然,靈智上人有把柄在老頭的手中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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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襲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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