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瘋病
「嘉興官匪勾結,除卻嘉興府同知,嘉興府府尹應當也不幹凈。」余啟蟄沉聲道,「我讓白露去臨江府借調府兵,白露尚未回來。」
聽出他這是憂心顧韞所帶來的兵馬無法與整個嘉興府抗衡,陸瑾寬慰他:「那些海盜再厲害,也不過是草莽之輩,顧小侯爺麾下可都是嶺南軍的精兵強將,硬碰硬他們未必能碰得過咱們。」
余啟蟄淡淡一笑:「是啊。」他心裡已經沒有慌意了,左右他與程英之間總歸只有一個贏家,而這場輸贏之爭是勢必要發生的。
程英應當與他一樣,他們兩人都百爪撓心的想讓對方死。
他們之間只有另一個人死了,活著的那個人才能安心。
否則哪怕是擁著余嬌在榻,也無法安眠。
顧韞的五萬兵馬不能貿然入城,否則恐會打草驚蛇,余啟蟄讓雲霄繼續盯著對門小院的動靜,他和陸瑾去城外見顧韞,商討對策。
雲霄幾人緊緊盯著小院,連水都不敢多喝,但自從那伙人進去后,就沒了什麼動靜。
「三娘,督公怎麼還不見我們?」宋素灌了一肚子茶水,還沒得到程英的召見,他略有些不安的朝黃三娘問道。
黃三娘哂了他一眼,「慌什麼,督公這趟過來以後就隨咱們去海上了,你遲早能見上。」
宋素:「督公身邊那個女人到底怎麼回事?我聽說督公上島全是因為她。」
「少打聽,總之記住了,那是咱們督公心尖尖上
的人,你手底下那幫兄弟可都管教好了,要是不長眼惹到余姑娘頭上,到時候可甭想著讓老娘去督公面前求情。」黃三娘抬起手指點了點宋素的腦門。
宋素順勢拉住了她的手:「放心吧,我都交待過了,他們那些人也知道督公的厲害,只要不是嫌命長了,萬萬不敢去觸督公霉頭的。」
瞧在她與宋素的夫妻情分上,黃三娘還是提點道:「那姑娘不大樂意跟督公上島,在嘉興城外還逃了一回,督公叫我去哄騙了她進城,余姑娘心裡怕是惱了我的,督公對她可不像養只鳥兒雀兒似的討個歡心,瞧著分明是在意極了,連命都肯給她,日後可千萬不能在余姑娘跟前犯渾,反正督公的脾氣你比我清楚。」
宋素點點頭:「我曉得,不過聽舅兄說這趟可是驚動朝廷了,這位余姑娘可是大有來歷,恐怕舅兄這官是做不長了。」
「早就料想過這一日,島上沒什麼不好的,我已經交待兄長收拾細軟,帶上嫂嫂和外甥跟咱們一起上島。」黃三娘很是平靜地道。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傳來夏寧的聲音:「督公請宋二當家過去。」
宋素忙正了正神色,起身朝外走去。
進了正廂房,並未瞧見那位余姑娘,宋素躬身抱拳:「宋素見過督公。」
程英以手支額坐在太師椅上,臉色病白,有種痼疾纏身的倦色。
「船可備好了?」他問道。
宋素正色道:「都已經准
備妥當了,官府那邊也打點好了。」
程英微微頷首:「今夜登船上島,酉時末,天一黑就走。」
「督公放心,絕不會出什麼岔子。」饒是在海上叱吒風雲這麼些年,對著程英,宋素還是會有一種初出茅廬的急於表現,約莫是因為他打心眼敬佩著這個人,又心懷敬畏。
「去歇著吧,叫底下人盯著些城裡的動靜,別叫人摸了過來。」程英淡淡道。
宋素趕忙點頭,退出房后,他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這麼多年未見,督公身上的威儀一如從前,仍是輕而易舉就能震懾他,這似乎與他的地位並無關係。
往院外走的時候,他瞧見了一位身穿粉裳的姑娘,意識到這位便是三娘口中的余姑娘,宋素忍不住心底的好奇,抬眼望了過去。
除卻相貌清麗,宋素沒瞧出別的來,原以為能令程督公那樣的人動心,怕是天仙下凡也不為過,但這女子瞧著姿色只是中上,也不知怎麼就入了程督公的眼。
看著那女子進了正堂,宋素趕緊收起好奇心,出了院子。
聽到腳步聲,程英抬起頭,他沒以為是宋素去而復返,只因為他輕而易舉就能分辨出這是余嬌走路的聲音。
程英摁著眉心,嗤笑道,「若是又要求我放你走,就別說了,我不想聽。」
撕破臉后,原來的溫和假面似乎被揭開了,程英身上多了些鋒銳的戾氣。
「你在躲我?」余嬌盯著程英的臉,重複了一
遍,語氣變得篤定,「你在躲我。」
被黃三娘哄騙送上門后爆發的那場爭吵,最終以程英臉色慘白,耳膜突然流血,讓人將她帶下去看守起來結束。
程英半張臉都是血的模樣,不斷在余嬌眼前閃回,她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前世傅川倒在她身前,溫熱的血撲濺到她身上,那個夢魘般的場景,讓余嬌硬了的心腸又再次軟化下來。
她想不通為何好端端的,他會突然耳膜溢血,滴滿半張臉。
冷靜下來,一些端倪漸漸浮現,自她醒來,趕往嘉興的這一路上,程英的臉色都很蒼白,有種飽受疾病折磨的倦怠虛弱。
還有路上他喝的葯,那葯究竟是治什麼的?
面前這個人是傅川,是她曾經最依賴的師哥,哪怕他的固執偏激令她討厭,可她還是做不到心冷如鐵。
「你得了什麼病?」余嬌直白問道。
程英五指微張,遮住了丹鳳眸,周身縈繞著厭世的冷感:「瘋病,沒治了。」
余嬌皺眉:「你在說什麼胡話?」
程英放下手,丹鳳眸眼底布滿了紅血絲,他看向她,扯唇笑開:「還是說你希望我得的是絕症,這樣就再不能阻止你去找余啟蟄了。」
余嬌氣結,實在沒忍住:「傅川,你真是病得不輕!」
程英看著她生氣的鮮活模樣,好整以暇:「你關心我?」
見余嬌不曾否認,程英語氣一變,追問:「嬌嬌,你是在關心我嗎?」
「我說過,你是我唯一
的親人了。」余嬌語氣生硬地回答。
程英無奈一笑,周身縈繞的戾氣消減了不少,「不是什麼大病,急火攻心罷了,你以後少說一些我不愛聽的話,就不會再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