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恬不知恥
余儒海和善的笑道,「行醫無這般忌諱,她對藥理很有悟性,是可造之材。」
余周氏知道眼下余儒海看中了余嬌的醫術,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強忍著對余嬌的厭惡,離開了堂屋。
余儒海在看診的桌案前坐了下來,依次給方才的幾人號脈看診,側首朝余嬌詢問道,「方才診脈你診出了什麼?」
余嬌看向第一個把脈的男子,道,「脈沉,咳嗽上氣,是頑疾,當用澤漆三斤加水五升,去渣,汁中再加半夏半升,紫參,白前,生薑各五兩,甘草,黃芩,參須,桂心各三兩,煎熬成藥汁五升,每服五合,一日服三次,可治癒。」
聽余嬌將病情說的如此清楚,且一口給出方劑,剛才頗有微詞不願被她診脈的病人,一時間不免咂舌。
余儒海心情亦是十分激動,他們余家這次果真是撿到寶了,孟余嬌著實叫他驚喜。
「不錯,我給的醫書,你的確用心看了。」余儒海假模假樣的道。
余嬌唇角輕輕一撇,也不多言語,任由余儒海信口雌黃。
接下來的兩個病人,余儒海依舊借詢問考校余嬌的名義,直接按照余嬌給出的藥方給兩人開方抓藥。
待收了診費將幾個看病的人送出門后,余老爺子朝余嬌笑的一臉親切,試探道,「你幼時在京城拜師的大夫名諱可還曾記得?」
余嬌隨口胡謅道,「只記得他老人家姓李,名諱不知。」
「那你與這位李大夫可還有聯繫?」余儒海問道。
余嬌搖了搖頭,「跟父親回長奎后,就斷了聯絡。」
「如此倒是可惜。」余儒海摸著鬍鬚,嘴上說著可惜,眼底卻帶著笑意,笑的十分奸滑,今日幾個病人看下來,他不得不承認,孟余嬌雖只是年幼在京城時學過醫術,但是醫術絕對在他之上。
他們余家興許能靠孟余嬌的醫術在長奎縣揚名。
「你是女子又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看診多有不便,是故我才與人說是我所教授,那些藥方說是你開的,他們也不會放心喝,我這麼行事都是為了你好。」余儒海一臉慈善的解釋道。
余嬌已經深刻了解到這老頭的厚顏無恥和冠冕堂皇,她淡淡一笑,「我自然知道您是為了我好,上次的事您大方既往不咎,可做出那樣羞愧的事情,我心裡是過意不去的,再在余家留下去,我實在沒這個臉。」
余儒海聽余嬌如此說,皺起了眉頭,面色一冷,「你的意思是不想在我們余家呆了?你的身契在我們余家,你可知你不是嫁進我們余家來的,而是我們余家人買來的,沒有身契,你離不開我們余家!」
余嬌輕笑,「您說的我自然是知道的,明人不說暗話,我的醫術您今日也看到了,看診抓藥都是沒問題的,我就直說了,我想用看診治病掙來的錢替自己贖身,什麼時候掙夠了贖身銀子,您就把身契給我,讓我離開余家如何?」
余儒海沒想到余嬌竟有這種念頭,但是昨夜救醒周槐和方才的看診開方,已經讓余儒海見識到余嬌的醫術,這樣一顆搖錢樹,甚至能夠幫余家揚名的人,他怎麼捨得放余嬌離開?
余儒海沉吟了一會兒,「你沒見過多少世面,不知這世道女子行醫有多艱難,就拿方才來說,若不是我後面把脈寫藥方,哪裡會有人願意讓你號脈?何況你年紀小小,醫術一道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余嬌說出那些話也是為了試探余儒海,見他不肯鬆口,神色黯然的道,「我知您是好意,做了那樣的錯事也願意原諒我,可我也知道,余家有些人其實是容不下我的,與其惹人厭憎,讓她們膈應,我倒不如聰明一些,主動贖身離開。」
余儒海當即道,「你這丫頭著實想的太多,我們余家都是能容忍之輩,何況你也已經知錯,哪裡還會有人厭惡你?你既入了我余家的家門,就是我們余家人,五哥兒性子一向冷淡,並非針對你,夢山兩口子心地善良,這些日子對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你只管放心。」
余嬌暗自在心底罵了一句賊老頭,但是該為自己爭取的福利,她還是要掙到手。
余嬌故作難過,道,「可是老太太好像很是不喜我,孟家窮,才將我賣給了余家,我最怕的就是吃不飽肚子了。」
余嬌雖未明說,但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在針對余儒海先前吩咐不準余家人給她飯吃一事,以及余老太太。
余儒海捻著鬍鬚,笑了笑,故作和善的道,「你奶奶尚在氣頭上,過了這兩日就好了,我們終歸是一家人,沒有隔夜仇。我們余家雖然不富裕,但還不至於讓你餓著肚子,不過眼下家中餘糧不多,等過幾日收了麥子,口糧便不會這麼緊張了。」
余嬌做出一副放下心來的樣子,點了點頭,「您如此說,我這心裡就踏實了。」
余儒海皮笑肉不笑的道,「去灶房看看你娘可忙完了,是該開飯了。」
余嬌應聲,從堂屋走了出去。
余儒海盯著余嬌的背影,此時才知自己不光是在醫術上小瞧了這丫頭,就連心智也一併小瞧了,這丫頭根本不像他想的那般蠢笨聽話,倒是有些難以操控。
余老太太從外間走了進來,余儒海突然出聲道,「若梅,我知道你疼四哥兒,因著四哥兒很是厭惡孟家丫頭,往後莫要對她太過苛刻,需善待些,她比我們想的都要聰明。」
余周氏的閨名叫周若梅,余老爺子這些年已經鮮少喚她的名諱,因此倒是將余儒海的話聽進了心裡,只是仍有些不以為意,那丫頭若真是個聰明的,怎麼會做出那樣腌臢蠢笨的事情來!
不過也的確是個有點小聰明的,不然也不會惦記著要攀高枝,肖想上他們家四哥兒!
余周氏在余儒海身旁坐下,問道,「就因為那丫頭會零星半點醫術,老爺你就要委屈四哥兒?你也知道我一向最疼四哥兒,怎麼能任由她個賤丫頭欺辱咱們四哥兒?便是我忍了,你叫漢山夫婦如何能善待於她?雪茹都恨不得要撕了她!」
余儒海嘆了一口氣,「且先忍忍吧,孟余嬌的醫術比我想的還要好,說來也是奇怪,當初她剛來咱們家的時候,蠢笨木訥,怎麼受了漢山的一頓教訓,就變了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