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笛撫心間
那枚神戒令明卿到底還是收下了,只是並不打算戴在手上,蘇唯予送的東西,肯定不會差到哪兒去,再不濟也會有一定的意義,只是這種特殊對於令明卿而言,反而是一種束縛,帝京中人眼錯落,她還不想這麼早便成為眾人的靶子。
那日,帝京言家,白虎前去向言煜稟明昭思宴的相關事宜,恰巧那日言煜前去找蘇唯予談話。
他不好打擾,只等在了門口,門內傳來了一道略帶沙啞的聲音,「神戒……她收下了嗎?」
白虎在門外聽得一怔,言家共有兩隻神戒,分別由言家的家主和主母保管,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象徵著言家家族和主母的身份。
同時,它也代表著言家的權力,這兩隻神戒,不論是哪一隻都可命令言家上下所有人。
當年,言家的祖先打造這兩隻神戒的目的只是為了證明夫妻間伉儷情深,後來一代一代傳下去,也漸漸變得有了意義。
房內,接著傳來了蘇唯予的一聲長嘆,「收下了,只是可能不會戴出去。」
言煜點點頭,笑道,「沒想讓她戴出去,只是為了我的心安。昭思宴在即,我總覺得司馬離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多一份保障,也就多一份心安。」
「我也沒想到太子殿下竟會親自派人來給阿卿送請帖,若是送到言家手裡,我尚且能為她拼一拼,可是送到阿卿手中,怕是非去不可了。」
蘇唯予又嘆息道,「你昨日來求我,著實將我嚇了一跳,從小到大,你做事都很有自己的主意,從不讓我和你父親為此插手,昨日語氣間竟是帶了懇求,你既然這樣說了,那我還能怎麼辦?」
「用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將神戒送出去。」
門口,白虎微微一愣,他們之前都看得出少主對令姑娘的在意,只是心中難免帶著幾分輕視,眼下……即便他們沒有成親,他們怕是也只能對令明卿上十二分心了。
昭思宴前夕,令明卿輾轉反側,遲遲沒有睡意,體內不知為何,又像是有團火在燒,就在這心煩意亂之際,忽有笛聲傳來。
那笛聲悠揚婉轉,帶著幾分清曠,伴隨著月色悠悠襲來,笛聲像是輾轉流過他們初遇的那一日,她在房內安慰青靈俞,他在另一間房內心中儘是好奇。
像是縹緲落在靈沅寺里,相視一眼的微微心悸。
像是輕輕飄過秋林宴上,他們偶爾默契一笑,漸漸對彼此打開心房。
像是吹過東海地宮中的那一陣風,帶著絲涼意。
又像是在四大隱世家族內的生死相依,共面風雨。
令明卿起身推開窗,四目望去,卻不見人影,她心裡暗想,還真是沒有聽過言煜吹笛,沒想到他的笛聲竟也如此悠揚。
在那清遠的笛聲中,令明卿忽然覺得體內的熱燥漸漸散去,氣息也平穩了下來。
同一刻,言大強臉上儘是複雜的神色,言煜對那女子當真是上了心吧?
蘇唯予一聲悠悠長嘆,嘆息聲融入那悠揚的笛聲中,再不見蹤跡。
散落在言家各個地方的四大護衛心中齊齊一怔,這好像是少主自九歲那年後的第一次吹笛,笛聲清曠,像是隔空在安慰誰一般。
一曲畢,夜色重新恢復了靜謐,令明卿在那笛聲后睡得格外香甜,一夜無夢。
翌日醒來后,門前已經站了一圈侍女,鎖菊做事很是利索,見令明卿醒后,指揮站在門外的一堆侍女進來侍奉。
令明卿如木偶一般被她們拉著洗漱、上妝、換衣服。上妝的間隙,嘆冬輕輕笑著,「令姑娘好福氣,我聽青龍他們說啊,令姑娘的這身衣服是少主親自命人準備的。」
令明卿臉上沒多少表情,又聽得嘆冬道,「少主從未如此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想來是不捨得放令姑娘走了。」
令明卿透過銅鏡微微看了她一眼,嘆冬立馬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剛想跪下請罪,就聽見令明卿道,「行了,下去吧,讓白琴進來。」
嘆冬顫顫巍巍地退了下去,白琴進來,令明卿罷罷手,白琴立馬接替了那群侍女的位置。
「隨便挽個髮髻,別太招搖,簡單為主,還有,那些金玉步搖,簡單插幾根就行,別太重。」
白琴點點頭,立馬開始上手,看著銅鏡中漸漸成型的髮髻,令明卿不由感慨了一聲,「還好你來了,不然我不曉得被言煜派來的侍女們折騰成啥樣子。」
她身後的一圈侍女紛紛委屈地低下了頭,哪裡有!她們來之前,少主特意向她們囑咐了,只是沒有上手的機會好不好!!!
白琴輕笑著,手中快速地插上了最後一隻步搖,她身後的侍女紛紛發出了讚歎的聲音,白琴笑道,「令主果真是天生麗質,簡單收拾一下就如此好看。」
令明卿平日里墨發飄揚,偶爾會用一個白色髮帶將頭髮束起來,現在卻是真真正正地收拾了一下,臉上輕撲了散粉,更顯得面色精緻,眉間的那抹硃砂被白琴用特定的手法遮住了,遠遠看去,竟真像是天女下凡一般。
言煜為令明卿選的衣裙是一條淡藍色的襦裙,裙擺處又夾了層白色的內襯,那內襯看著沒什麼,但是一旦行走,腳下便如步步生花一般。
白琴邊為她寬衣,邊讚歎道,「言公子倒真是費了心思。」
令明卿低頭不語,等到收拾好之後,言煜的馬車已經停在了門外,白琴扶著令明卿出去,正巧碰到了言煜投過來的目光。
那眼中有著微微的驚羨與笑意,兩人恍然間有種成親的錯覺,白琴上前將令明卿的手放在了言煜的手中。
令明卿的手帶著些涼意,言煜不禁握緊了她的手,令明卿只覺一暖,手中源源不斷傳來了一股熱力。
令明卿原以為言家的馬車定是金碧輝煌,再不濟也會白玉鑲鑽,但實際見到后卻覺得很質樸,只是帘子上的花紋顯示出它主人的不凡。
言煜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輕聲解釋道,「言家是帝師一族,身為太子的教導夫子,自然得顧及皇室面子,不可太過招搖。」
令明卿一副怪不得如此的模樣,去皇宮的路上一路平靜,令明卿看到馬車裡放著一個小桌子,桌子上又放著幾本書,那幾本書倒也不是些《論語》《中庸》之類的,反而是些遊記。
令明卿好奇地拿起其中的一本,隨便翻了翻。
言煜微微倒了杯清茶出來,然後放在桌子一角,令明卿看著看著有些累,伸手去夠茶壺時,卻已看到桌角處放著一本清茶。
茶的溫度剛剛好,令明卿不喜太燙的茶水,所以白琴總是記著遞給令明卿的茶水涼至七分熱,眼下清茶入喉,是她平日里喜歡的熱度。
不禁心下一怔,他向來想得周到,樁樁件件都如此心細。
言家離皇宮並不太遠,所以令明卿只翻了幾頁書,便聽到門外傳來一道冷肅的聲音,「出入皇宮都是需要搜查的,請帝師見諒。」
言煜輕輕淺淺的語氣傳出,「無礙。」
令明卿下了馬車后,四目望去,皇宮門口竟已停了好多外觀精緻大氣的馬車,馬車前又站著許多妙齡女子,想來年歲都不超過十六七歲。
有多半女子的目光都落在了言煜身上,好似是為了和她身上的衣服呼應,他今日也穿了件淡藍色夾白的衣衫,身形挺拔,不笑時面容清冷俊逸,很是好看。
那些女子朝這邊望一眼,隨即轉頭對著周邊的女子咬耳朵,「快看快看,聽說那位就是太子的太傅,只是想不到竟如此年輕。」
言煜抬眼仰頭都能引起周圍女子的轟動,令明卿在心中直呼紅顏禍水啊啊啊……
也有一小部分的女子則將目光落在了令明卿身上,看那女子絕色容顏,看她淡然清冷的氣質。
不遠處有一位老人步履蹣跚往這邊走,周圍眾人見了后,都彎了彎腰,那人是皇帝身邊的老人蘇公公,從小照顧皇帝長大,所以很是得皇帝敬重。
眼下他如此急匆匆往這邊走來,也不知到底是何人值得他如此步履匆匆?
蘇公公站在言煜面前停下了,對著言煜以及令明卿行了個禮,「陛下讓我請言公子入殿。」
轉而又對著令明卿道,「令姑娘請隨我來偏殿等候。」
兩人倒也沒有什麼異議,只跟著他去了,去乾清殿的路上,言煜伸手牽住了令明卿的手,令明卿一驚,本想抽出來,但是言煜卻握的很緊,令明卿掙扎不開,便已放棄了。
那一路上格外的靜,令明卿只覺一切輕微的響動都好像在耳邊放大了一般,被言煜握住的那隻手更是滾燙不堪。
好不容易等言煜放開手,令明卿跟著宮女往一處偏殿走去。
乾清殿的偏殿也很大,令明卿走進后,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只覺心像是要跳出來一般,正想著,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好姐姐,憑藉你的美貌與智慧,太子殿下定會被你迷得睜不開眼。」
一聲輕笑,「新諾,你在說什麼呢?這裡可是皇宮,小聲些。」
司馬新諾聞言,更是得意地道,「婉兒姐姐,這裡是偏殿,旁人不會來的,若是太子殿下沒有選中你,離哥哥說,正好找個世族家的小姐聯姻,我看啊,婉兒姐姐做不了太子妃更好,來做我的嫂子如何?」
燕婉兒瞅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絲鄙夷,但依舊笑道,「好妹妹,我自然也想,只是怕……」
司馬新諾睜著好奇的眼睛問道,「嗯?婉兒姐姐你怕什麼?」
燕婉兒故作害羞地道,「怕你離哥哥覺得我配不上他。」
司馬新諾笑道,「怎麼會?離哥哥私下裡可跟我說了,他覺得如今幾大家族中,唯有婉兒姐姐最善解人意了呢。」
對呀對呀,覺得你最單純好騙呢。
燕婉兒一愣,似是沒想到司馬離會這樣說,於是問道,「新諾,你說的……可是真話?」
司馬新諾喜道,「是呀是呀,離哥哥就是這樣和我說的。」
燕婉兒很是喜悅,但偏偏又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了不可思議、嬌羞以及愧不敢當種種表情,令明卿看得「嘖嘖」兩聲。
本想來此休息片刻,沒想到卻看到了這樣一幅「姐妹情深」的大戲,司馬新諾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雖說鼓勵燕婉兒來當她的嫂子,但這恰恰會加劇燕婉兒爭取太子妃的心理。
想來皇後娘娘的這一場昭思宴,定會十分有趣罷。
但令明卿對此並未在意,這場昭思宴的主角是太子和這些世家的小姐,她充其量是受太子邀約前來看場戲的。
言煜進了承歡殿後久久沒有出來,剛剛帶領他們來此的那位蘇公公又出現了,「令姑娘,陛下有令,讓我先帶您去昭思宴。」
令明卿皺了皺眉,問道,「那言煜呢?」
蘇公公道,「言少主會與陛下一同前往,令姑娘放心。」
他既這樣說了,令明卿也不好說什麼,只隨著他去了,昭思宴的舉辦地點在皇後娘娘的永安宮,距離乾清殿還有些距離,所以那老者帶著令明卿走了好久。
令明卿瞧著越走越偏的宮宇,心下有些懷疑地問道,「蘇公公,這裡據永安宮還有多遠呢?」
前方蘇公公的步伐越走越快,聲音也有些含糊不清,「就快到了。」
下一刻,令明卿從袖中抽出白綾,直直向蘇公公的背後攻去,那蘇公公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在白綾襲來的那一瞬間快速閃過了。
令明卿見此,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你到底是誰?」
那蘇公公回過頭來,恨聲道,「來取你命的人。」
就在那一瞬間,言煜從乾清殿里出來后,打算去偏殿接令明卿,卻看到偏殿的桌上放著杯茶,只是室內卻空無一人。
言煜心下一驚,立即回頭問在此照顧的宮女,「阿卿人呢?」
那宮女看到室內無人後,也是一驚,隨即愣聲道,「奴……奴婢也不清楚,令姑娘剛剛還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