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師娘果真厲害
棋藝是燕婉兒的弱項,她並不怎麼會下棋,但是眼下也只能上了,令明卿倒看不出來多少慌張,等宮女將棋盤拿上來之後,兩人依次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正式開始前,令明卿漫不經心地道,「讓你三子,若是你能贏我,那便算你勝。」
燕婉兒聞言,剛想反駁,卻又想起自己棋藝不精,若是……若是讓三子的話,自己說不定可以贏。
對面,令明卿看著她臉上各種表情依次閃過,最終聽到燕婉兒說,「讓三子就讓三子,若是我能贏,你可別反悔。」
這話一出,場上不禁響起數道唏噓聲,本來以為燕婉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沒想到這棋藝一關便過不了。
場中央,令明卿眉眼帶著幾分冷淡,「不後悔。」
棋藝的比拼一局定勝負,令明卿落棋的速度很快,幾乎是燕婉兒一落,令明卿緊接著便出手。
剛開始時,燕婉兒還能跟得上令明卿的速度,越到後來,她落棋便越慎重,停留的時間也越慢。
昭思宴上,能夠來的幾乎都是帝京中有權有勢的世家小姐或者是朝中大臣的子女,自然有人精通棋藝,有人嘆息著搖頭道,「燕婉兒這一局剛開始便註定會輸,相反那姑娘雖然落棋的速度很快,幾乎是沒有多加考慮,但細細看去便會發現她從第一步落棋開始,便考慮到了後面的種種棋路,果然厲害啊。」
這話一出,場上有不少人紛紛點頭響應,唯有言煜,目光靜靜落在令明卿身上,眼中有些感嘆,當日在幻靈殿時,她與大長老對弈,分明就是留了後手,眼下不用考慮後果,她的棋藝便真正展現了出來。
場上,那一局棋已接近尾聲,燕婉兒心中一片涼意,饒是令明卿讓了她三子,她依舊輸得一敗塗地,自己當真……比不過這個女子嗎?
一棋畢,令明卿執的白子將燕婉兒的黑子重重包圍在了中間,棋盤上看得出來,黑子試圖突圍,但被白子斬斷了後路。
棋局很明顯,黑子疏疏朗朗,盡數被白子包圍,白子則大面積地佔領了整個棋盤。
燕婉兒呆坐在棋盤面前,面色一片蒼白,隱隱約約帶著幾分頹意。
她心底忽然湧現出一股很強烈的無力感,甚至有一瞬間她想到了放棄,但是看向對面那個始終雲淡風輕的女子時,又有一瞬間的不甘。
憑什麼?
憑什麼她什麼都會,每一樣都勝於自己?
首座之上,皇後向燕婉兒望去,「還比嗎?」
太子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頭。
言煜始終都一副淡然的表情。
令明卿眉眼間依舊帶著幾分冷漠。
燕婉兒目光掠過這些人的表情,恨聲道,「比!」
皇后聞言,卻也沒說什麼,該提醒的她都已經說了,至於接下來的成敗,就要她自己去面對了。
第三輪比的是作畫。
這次,令明卿的作畫工具由言煜親自遞給了她,比琴時他不知,眼下知道了令明卿要比試,自然將這一切全部都備好。
真以為阿卿背後沒有人嗎?
這一次,燕婉兒率先動了筆,她好似之前就想到要畫什麼,所以動筆后沒有一刻停留,那些鳥的羽翼漸漸顯露在了眾人面前。
有人驚呼出聲,「燕婉兒難道是想畫百鳥朝鳳圖?」
百鳥朝鳳乃是一副大作,有傳言說,這副圖即便是宮中御用畫師親自動手,想必也要好幾個日夜才能完成,眼下燕婉兒竟鋌而走險,想要在這短短片刻內將這幅圖畫完?
燕婉兒已經完全投入了作畫當中,自然不知周圍眾人的驚嘆,若是知曉定會在心中暗暗想道,教她作畫的師父就是宮中的御用畫師,這畫師的水平自是不用多說。
燕婉兒師承那人,苦練之後,作畫的水平自然也不差,想當年她師父便是以「百鳥朝鳳圖」贏得了世人的稱讚,眼下她不求這些稱讚,只希望在昭思宴上扳回一局。
相比燕婉兒的如火如荼,反觀令明卿這邊則要冷清許多,她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筆,有人低聲猜測道,「難道這次令姑娘作畫的技藝不佳,要認輸了嗎?」
也有人道,「很有可能,這位姑娘的琴藝及棋藝都不錯,眼下不會作畫倒也有情可原,畢竟,這世間哪兒來的這麼多天才?」
就在這時,令明卿忽然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她倒也沒看眾人,只拿起案前的畫筆,伸手一勾,那偌大的宣紙便被分成了四份。
「這位姑娘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是要畫四幅畫嗎?」
「我看不見得,皇後娘娘給的時間又不多,能做出一副都很不容易,想要連做四副……嘖嘖嘖,無異於痴人說夢。」
令明卿沒理會那些人的猜測,只在剛剛劃分好的一份上開始作畫,她下筆的速度同樣很快,眾人只覺眼前那隻作畫的手似是被快進了般,「刷刷刷」幾下,宣紙上,一群身形各異、樣貌各異、表情各異的人便被畫了出來。
眾人離的遠,只隱約可以看到是一個擂台之上,兩個人好似在比拼,擂台之下還有一群人在觀戰,遠處一閣樓,坐著四位身形各異的人,眾人不解,這是畫了個什麼?
又見她刷刷兩筆,開始畫下一面的圖,漫漫黃沙中,一座雕塑格外引人注目,那沙海底下,好似又是一座地宮的模樣,地宮內隧道蜿蜒曲折,深不見底,白衣男子在前,身後還跟著位紅衣女子。
遠遠望去,幽深不見底的地宮中,那兩人攜伴而行,眾人忽然覺得那景、那人和諧得不像話。
再往過看,那鬱鬱蔥蔥的,好像是一片森林,森林中,屹立著一座小木屋,小木屋前,兩人正在用膳,不知那男子說了什麼,竟惹得那女子眉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最後一面,令明卿卻呆站在原地,片刻后,她重新回過神來,在那宣紙上潑了墨水,眾人一驚,這是什麼情況?
但這明顯還沒完,只見令明卿用手將那墨水直接抹了開來,宣紙上頓時一片漆黑,又看那女子在上方畫了個皎潔的月亮,月光柔和,灑在地面上一片清輝。
再往旁邊看,屋頂上又有兩人在閑談聊天,紅衣女子微微仰頭望向月亮,而那白衣男子則彎頭看著女子,兩人身邊還放著幾個散落的酒瓶。
眾人雖不解,但心中也猜測到,這紅衣女子怕是這位姑娘自己,而那白衣男子……眾人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言煜身上。
席位間,言煜看著她從動筆都落筆,看著她一點點描摹出他們一同走過的路。
秋林宴上,他們初相識,雖坐的近,但彼此間依舊充斥著試探與猜測。
東海地宮下,他們默契相知,一起了解了瑪哈部落的故事,一同對付瑾。
隱世家族中,他們共風雨,同生死,音域坊的城牆上,她為他擋劍,斷崖之上,他為救她一同落入山崖。
巍巍帝京城中,那夜月色柔和,他坐在房頂之上,聽她親手斬斷他們之間的可能。
時間逼近結尾,就在燕婉兒落下最後一筆后,時間堪堪到底,不得不說,燕婉兒這次的「百鳥朝鳳圖」確實厲害,在這短短時間內,竟畫出了如此巨作,而且這無數鳥中,羽翼豐滿,眼睛明亮。
她所採用的色彩也極為亮麗,朱紅、明黃各種各樣的顏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那一副堪比其師的畫作。
皇后也不由被燕婉兒的畫作所吸引,片刻后滿意地點了點頭,雖說還比不上宮中的御用畫師,但是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夠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眾人看過燕婉兒的「百鳥朝鳳」,又向著令明卿的畫望過來,畫畢,令明卿令人將那幅剛剛做好的畫高高舉了起來。
那畫對著宮內的燭火,畫上的人們好像在那一瞬間活了起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栩栩如生,第一面上,擂台之上比試的兩人一人眉頭緊鎖,肌肉突起來,顯得很是兇狠,而另一人雖是個柔弱書生,但眉眼間始終帶著幾分鎮靜。
場下,有人面露好奇,有人伸長了脖子,想要看得更真切些,還有人目光灼灼地盯著場上的人。
第二幅圖中,眾人瞧著只覺漫漫黃沙好像直逼眼前,也有人一眼望進那幽深的地宮隧道中,好似自己已經置身其中了一般,而前方那兩道身影好像兩道光落在人的心上。
第三幅圖中,那層層疊疊的樹木枝葉中,眾人忽然很怕那其中忽然竄出來個猛獸,但是目光迴轉,落在小木屋前的兩人後,眾人又好似放下心來,仔細瞧著那女子眉眼間的笑意,又不禁感慨一聲,歲月無限好。
第四幅畫中,清冷的月光灑下來,顯得畫帶著一種空靈的美,而屋頂上對月同飲的兩人便更顯得分外美好,好像就該選擇一個月夜,然後爬上屋頂,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這樣一幕幕望過來,眾人遲遲沒有回過神來,不同於「百鳥朝鳳」給人的第一眼震撼,令明卿的畫中又多了絲美好與情感。
這四幅畫,好像在告訴看過它的人一個故事,那個故事有冒險,有煙火,也有遠方。
這樣一對比下來,眾人便忽然覺得燕婉兒畫的「百鳥朝鳳圖」美則美矣,卻多了絲冰冷的艷麗,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場上,令明卿向言煜望去,一眼看進一雙微微透亮又帶著幾分濕潤的眸子里,那一刻,令明卿心中忽然充滿了喜悅。
你看,真的有人懂她的心意。
這一比試,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大家都有不同的看法,有的偏愛「百鳥朝鳳圖」,有的則喜歡令明卿畫的那四幅畫。
投票下來,令明卿以多出來的五票勝出。
燕婉兒捏緊了握著衣角的手,這一場,她明明可以勝出的,這一副「百鳥朝鳳」,她整整練了八年才有如今的效果,而那女子只用了寥寥幾筆,就贏得了在場的人稱讚。
這話若是被令明卿知曉,定要淡淡回懟一句,你不過練了八年而已,我從小習畫,已有十三年,你那區區八年,又算得了什麼?
比試比到這裡,已經勝負分明,琴棋書畫,令明卿已經勝了三場,即便「書試」燕婉兒僥倖勝了,也不過一場的戰績……
場上,燕婉兒真正面如死灰,令明卿看向太子殿下,淡淡反問道,「不知這表演,太子殿下還滿意嗎?」
言煜的目光輕飄飄望過去,又冷又淡漠。
承曜之有理由相信,他若是說了什麼讓言煜覺得不滿意的話,那他很有可能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咳咳……滿意滿意,師娘果真厲害。」
令明卿不緊不慢地看了他一眼,再也沒說什麼,只抬腳下了場,快走到言煜身邊時,想起首座上還坐著皇后。
於是轉身,動作隨意地行了個禮,向皇后請罪,「比試既已結束,那在下便先告退了,你們隨意。」
她這話說的很是淡定,席位間的眾人卻傻了眼,從來沒見過這麼狂的女子,偏偏那動作又瀟洒得不行,硬生生吸引了一眾少女的目光。
還沒等皇後有所回應,言煜也起身道,「微臣忽覺身子不爽,先告退了。」
皇后:……
太子:……
眾人:……剛剛還好端端地坐著,怎麼就忽然身子不爽了?
眾人回過神來后,言煜已經帶著令明卿遠去了,座上的皇后微微掃視了下場下的眾女,實在沒想到昭思宴竟會以這樣的結局結束。
她看向太子,問道,「太子可覺得……」
話還沒說完,太子便道,「皇額娘說笑了,不是說選昭思宴的魁首作為兒臣的太子妃嗎?哎?本殿下的太子妃呢?」
眾女:……
場上一片靜默,她們現在若是再看不出來太子殿下的真正意圖,那這麼多年也白在帝京待了。
無非就是殿下不喜這選妃的方式,於是想方設法的逃避,但一般的推脫皇後娘娘又怎會看不出來,所以只好借著那位姑娘的身份特殊性來迴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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