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真假朝陽迷人眼
後面的話他沒繼續說完,但在場的眾人心下一凜,已然知道若是司馬離的這件事沒有證據,只是憑空捏造的話,那麼這下場怕是……
司馬離一頓,隨即笑道,「微臣,領旨。」
皇帝睨他一眼,淡聲道,「起來回話。」
司馬離站起身,「眾所周知,不久前朝陽郡主憑藉眉間一抹硃砂和那份已經泛黃的生辰八字博得了陛下的信任。」
有人道,「不錯,這事我們皆有見證。」
司馬離嘴角浮起一抹笑,「眉間的硃砂痣後天可以加上,那份生辰八字可以被人拿走,這些都可以偽造,不是嗎?」
席位間有人淡淡反問道,「那按司馬公子這樣說,陛下認回來的這個郡主是個假的了?」
皇帝的視線也淡淡飄過來。
司馬離不卑不亢,朗朗道,「不錯,正是此意。」
這話一出,整個宮殿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有人目光不停的在朝陽身上流轉,有人眼中儘是不可思議,也有些人臉上的笑意始終沒有消退過。
到最後,還是皇帝出面問道,「你說朝陽是假的,有何證據證明?那真的又在何處?」
皇帝的這一問可謂問到了關鍵之處,眾人又紛紛看向司馬離。
司馬離微微一笑,「自然是有證據的。」
皇帝不動聲色地望向司馬離,司馬離輕輕拍了拍手,只見宮門處又進來一婦人,那婦人雖已老去,但依稀可從面色上看出當年年輕時的風貌。
皇帝見那婦人緩緩走進,微微一怔,這……這是當年跟在玥伽身邊的易歡?
那婦人面對滿殿天潢貴胄沒有絲毫退意,步態平穩地跪下,對著上方的皇帝皇后沉沉一拜,「昔日景王妃身邊的貼身宮女易歡,拜見陛下娘娘。」
皇后的臉色自從她出現后就沒好過,眼下聽到她這樣說態度更是冷淡,隱隱瞧著,還有幾分冷意。
皇帝明顯是認識易歡的,聽到她的請安眼眶有些紅,「易歡,起來吧。」
易歡起身,退至兩旁。
司馬離上前,對著易歡道,「易歡姑母,今日請你前來是為了朝陽郡主一事。」
易歡淡淡點了點頭,道,「當時陛下認親時,我遠在郊外的安景寺,所以並未有所耳聞,眼下郡主成功認親,我這個眼看著她生出來的姨娘自然是要來看看的。」
眾人聽她這樣說,驀然想起這位跟在景王妃身邊的侍女其實是司馬家的人,而且地位還不低。
她是當年司馬家主的嫡出女兒,也就是現任司馬家主的親妹妹。
京中傳聞,司馬家的女兒豆蔻年華時曾去郊外遊玩,後來遇險,被景王妃順手救下,司馬易歡為報答這救命之恩,待身體康復之後,隱去了家族的姓名,化名易歡,從此後跟在景王妃身邊,侍奉左右。
雖說是侍女,但易歡的地位極高,平日里只看景王妃的面子,便是連景王都不放在眼裡。
司馬家族的人,的確是有這個資本。
當年景王妃與易歡情同姐妹,這聲「姨娘」肯定也當得起。
易歡目光淡淡掠過在場眾人,最後停在了朝陽的身上,「想必這位就是郡主了吧?」
司馬離點了點頭,笑道,「姑母好眼光,這位就是陛下前不久認回來的郡主。」
易歡走上前去,直接扯開朝陽身前的衣襟,微微一瞧,眼底泛起幾分譏誚,「這等貨色也敢冒充朝陽?」
眾人聞言,心中一驚,這位這一眼便看出朝陽是假的了嗎?
首座之上的皇帝卻是已經相信了,易歡對景王妃極為忠誠,感情深厚自不用多說,她一眼便說不是的人,那肯定是假貨。
「朝陽」質問道,「你有什麼權利判別我?且不說你只是我母親身邊一個小小的侍女,陛下都承認了我的身份,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不是?」
易歡笑道,「小姑娘,冒充別人之前,連別人家裡的基本情況都沒了解清楚嗎?不過想來也是,一個鄉野山夫家的女兒,怎會知道堂堂當朝郡主家中的事。」
易歡這話說的絲毫沒有留面子,話語之辛辣讓在場人紛紛嘆道,「易歡果真是帝京中唯一不敢惹的小姑奶奶啊。」
易歡墨眉一挑,看向在場眾人,問道,「來幾個人告訴一下這個有膽冒充郡主的小丫頭,我易歡到底是何人?」
言煜輕輕拍了拍掌心,笑道,「郡主若是不清楚的話,言某不介意為郡主介紹一下易歡姑姑,她是景王妃的結拜姐妹,雖已侍女的身份陪伴在側,但平日里身份尊貴,除了景王妃得以入其法眼以外,其餘人誰不是恭恭敬敬喚一聲姑姑?」
「哦,對了,易歡姑姑還是當朝司馬家主的親妹妹,當年自景王妃離世后,便回到了司馬家,常伴青燈古佛,想來郡主不認識也是應該的。」
席間有人輕笑出聲,有人臉上儘是看好戲的表情,但就是沒人出來幫「朝陽」說話。
朝陽一怔,這怎麼可能?那人不是說能夠認出朝陽身份的人都已不在了嗎?這個易歡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就在眾人紛紛看好戲間,宮門口忽然傳來了一聲輕笑,「喲,今兒宮裡怎麼這般熱鬧啊?」
眾人凝神望去,卻發現正抬步望來走的那人一臉和善,著一身青衣,往遠了看絲毫看不出其面色間的蒼老,只覺那人好似一個翩翩少年。
席位間眾人神色各異。
有人面色如常,有人則面露鄙夷,還有人失神地後退幾步。
言煜上前扶了一把退後了幾步的朝陽,輕聲道,「郡主可站好了,這好戲還沒完呢。」
朝陽聽這聲音,身子一涼,好似置身於閻羅地獄般寒涼。
承棄之行了個禮,「臣弟參加陛下。」
上方,皇帝冷淡的聲音傳來,「棄之今日怎麼進宮了?」
承棄之笑道,「本來是打算向皇兄請安的,結果被告知朝陽郡主之日成親,所以想著來討一杯喜酒喝,眼下看來……」話說到一半,好似忽然間看到了易歡,於是道,「易歡怎麼也來了?」
易歡微微點頭,神情很淡。
這位是先帝二子,先帝在時很不喜,原因無他,只因這位二皇子是當年先帝醉酒時,無意臨幸了一個宮女,本以為這事便過去了。
卻沒想到,那位宮女事後被檢查出來懷了孕,那孩子便是二皇子——承棄之。
先帝共有三子,現任皇帝為長子,性格沉穩溫和,穆王承棄之為二子,生來不被喜歡,所以很少出現在眾人眼前,頗有些神秘,景王是先帝嫡子,性格張揚明媚,先帝將所有的寵愛后彙集到了他一人身上,景王一出生便被立為了太子,受盡所有人的寵愛,若說帝京最為明亮的少年也不為過。
視線拉回眼前,易歡與承棄之在安景寺有過幾面之緣,所以也算是相識。
首座之上,皇帝道,「穆王既來了,便先落座吧。」
席位間的令明卿微微一挑眉,皇帝對穆王這般態度倒真是有些奇怪呢。
皇帝又看向朝陽,問道,「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朝陽將落在承棄之身上的目光收回來,聲音間帶了幾分梨花帶雨的柔情,「陛下明鑒,朝陽一介孤女,又怎知自己的身份呢?只不過那張紙從下便伴隨著朝陽長大,後來又聽聞陛下在尋找郡主,便來一試,那眉間的硃砂痣確實是天生無疑,至於別的……朝陽真的不敢欺瞞陛下。」
言煜和司馬離同時對視了一眼,這姑娘敢冒充令明卿,果真是有兩把刷子的,這一場梨花帶雨的哭訴,不僅引起了皇帝內心的觸動,同時也將自己撇的乾乾淨淨。
先說自己並不知情,後來拿出了那份對她而言最有利的證據,那張寫著朝陽生辰八字的信紙,在加上她帶著幾分哭腔的訴說,真是令人聞之觸動。
嘖嘖嘖,若不是場合不對,令明卿都想為她鼓掌了。
有這般演技,不去做戲子可惜了呀。
易歡抬起眸子,看向「朝陽」,「那個寫著生辰八字的信紙,拿來我瞧瞧。」
「朝陽」從懷中拿出那個信紙,遞給易歡,易歡接過看了一眼,心中一怔,這確實是玥伽的字跡!
思及此,她又上前看了眼「朝陽」的位置,語氣淡淡道,「這份信紙上的字跡確是玥伽的無疑,但是你——」
邊說邊指了指「朝陽」,確定道,「我敢保證,你肯定不是真正的郡主。」
「朝陽」眼眸一轉,心想真正的郡主身體的鎖骨處肯定還有印記,但那到底是什麼呢?
她這邊剛一想完,便聽到易歡大聲道,「諸位不知,當年我為玥伽接生后,清楚地記得,郡主的鎖骨處有一處印記,那印記很像太陽,所以玥伽才會為郡主起名為朝陽。」
易歡回頭看向「朝陽」,「這一點,你這個冒牌貨肯定不知道吧?」
「朝陽」心下一涼,實在沒想到還有這一點。
首座之上,皇帝微微嘆了口氣,「行了,將她壓下去,交由司馬離處置吧。」說到這兒,皇帝的聲音中充滿著疲憊,「至於這場指婚便作廢吧,她既不是真正的郡主,那……」
皇帝的話還沒說完,司馬離便道,「陛下,微臣還有一事要稟報。」
皇帝這次是真的心累了,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啊?」
司馬離露出一抹歉意的笑,「這事陛下聽了肯定開心。」
「哦?」皇帝好奇地道,「到底是什麼事?」
司馬離一躬身,對著上方皇帝道,「有假自然有真,那位假郡主既然已經被揭發,那麼真的郡主便能夠重新認親了,不是嗎?」
皇帝一喜,「照你這樣說,那真的郡主也在現場嗎?」
司馬笑道,「自然。」
此言一出,場面間又是一場轟動。
「到底是誰呢?」
人群喧鬧,唯有言煜的視線始終鎖定在席間的某一處位置上。
皇帝道,「朕真正的郡主在哪兒呢?」
司馬離看向令明卿,微微笑道,「郡主其實陛下您早已見過了。」
皇帝順著司馬離的視線看向了席位間神色淡然的令明卿,一瞬間心緒萬千,竟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這麼說來,他真的早就見過了真正的朝陽?
易歡也將目光落至令明卿身上,令明卿起身,對著一旁的宮女道,「去準備一盆清水來。」
那宮女一溜煙跑出了宮門,令明卿穿過重重席位,走到前方的那一片空地上,對著上方的皇帝皇後行禮道,「令明卿參見陛下娘娘。」
皇帝微微一聲嘆息,「起來吧。」
尚在一旁的「朝陽」忽然用盡全身力氣掙脫了侍衛的束縛,上前撕開了令明卿身前的衣襟,那鎖骨處,果真如易歡所言,有道小太陽似的印記。
眾人看到這裡,已經基本可以確定兩人的身份。
那宮女很快端了一盆清水來,令明卿當眾洗掉臉上的易容水,水光瀲灧,一點一滴洗掉了之前附在令明卿臉上的那層妝容,露出了令明卿原本的樣子。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驚,那女子未免太好看了些。
司馬離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艷,言煜卻是含笑看著令明卿,他的阿卿,終於一步步走到了宮門前,然後一點一點向眾人告知了她原本的身份。
唯有上方的皇帝一怔,那女子真的太像玥伽了。
易歡點點頭,臉上閃過一絲讚歎,她就知道,玥伽的女兒怎會是那般鼠輩,也唯有眼前的這個女子才符合當年她們的所有想象。
事情走到如今,結局已十分明顯。
易歡上前拉著令明卿的手,言語間儘是慈愛和憐惜,「這麼多年,你過得怎麼樣?」說到這裡,目光又帶了幾分苦澀,「當年宮內生變,我帶你穿過層層火海,終於離開了皇宮,卻在京郊附近因體力不支徹底暈了過去,醒來……醒來身邊已沒有了你的身影。」
「這麼多年,歡姨一直在找你,可是我翻遍了京城中每家每戶的孩子,也不見你的蹤影,我以為……你不要歡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