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娘親,糖葫蘆碎了
沐瑋鶴和沐琉之間的對抗正式開始。
白止撤資后,沐家的運轉立刻陷入了危機。
沐瑋鶴在房內見了沐家大大小小的幾位使者和堂主。
沐家這幾年能夠在江湖上站穩腳跟,這幾位堂主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此刻,沐瑋鶴的客房內。
大堂主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先開了口,「如今沐家主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但是作為沐家的大堂主,我不得不說兩句。」
他看向沐家主,眼神中帶著幾分凌厲。
「沐家上下五六百人,不是誰說不管就不管的,我之前招募進來的人才都是因為沐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才留下來的,如今這麼多人的死活,我不能全都拋開。」
這話一出,室內其餘人都沒有說話。
二堂主和沐瑋鶴的關係最為要好,可是此時此刻,他也有些猶豫。
一方面是好兄弟,一方面是家族的興衰。
剩餘的幾位堂主紛紛對視一眼,剛準備表態,卻被五堂主搶了話語。
五堂主怒喝一聲,「區區一個毛丫頭,也敢與我堂堂沐家叫板?她哪裡來的底氣?」
二堂主也緊跟著道,「家主,沐琉她畢竟是你的女兒,雖說頑劣了些,但你們畢竟也是有血緣關係的親生父女。我覺得啊,她就是想得到你的認可,所以拿家主之位要挾你呢,要我說啊,我覺得這本身也是咱沐家內部的事情,就不勞煩品物閣,衍月門和程家那邊出手了吧?」
沐瑋鶴聽著他們三言兩語,心中忽然有些煩躁。
他對於沐琉和她娘確實是有些愧疚,但那都是年少輕狂,誰年少時還沒幹過幾件錯事呢?
但偏偏沐琉非要與他一較高低,當時他嫌煩,惡語相向了幾句,沒料到那黃毛丫頭是個死心眼。
如今若是讓他親自去跟那毛都沒長齊的丫頭道歉,他才做不到呢?
此刻騎虎難下,沐瑋鶴也是頗為頭疼。
二堂主那話一出,引起了在場眾人的紛紛認同。
室內幾位堂主和使者齊齊看向沐瑋鶴,等著他拿主意。
沐瑋鶴回過頭,看向管家,問道,「若是拚死試一下,我們沐家大約有幾分勝算?」
管家頂著眾位棠主和使者的目光,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道,「大約有三成。」
其實三成也是多算了的,若真是頂打頂算起來,沐家大概只有兩分的勝算。
沐瑋鶴聽到這話后,沉吟不語。
下方几位堂主還在發表著自己的意見,一時間氣氛鬧哄哄的。
沐瑋鶴忽然咳嗽了幾聲,其實他也很清楚,把沐琉勸回來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只是……他之前派暗血閣的人去暗殺沐琉。
暗血閣的人說任務失敗了,那沐琉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為,現如今還怎麼再去找沐琉?
沐瑋鶴一咳嗽,室內忽然安靜下來。
大堂主看向沐瑋鶴,問道,「不知以家主的意思來,是打算怎麼辦?」
沐瑋鶴用手揉著太陽穴的位置,半晌后忽然開口,「我先去找她試試。」
室內其餘人眼中的緊繃感一松。
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沐家雖說在江湖上有幾分地位,但是若真想以一己之力來對抗其餘三個勢力的話,怕是都沒有出手的機會。
若是能不動干戈地解決自然是最好的。
大堂主笑道,「那既然這樣,想必沐琉也不會不回來。」說到這裡,他淡淡看了一眼沐瑋鶴,「我們幾個堂主就先回沐家了。品物閣那邊終止和咱們的合作這事還沒處理好呢,我們幾個先回去處理,秋林宴結束后,家主也就趕快回來吧。」
大堂主是沐瑋鶴父親那時便陪伴在側的人,在沐家很有威信力,便是沐瑋鶴也得給予三分薄面。
室內其餘的幾位堂主聽到這話,向沐瑋鶴拱了拱手,皆離開了。
室內,只剩沐瑋鶴和管家兩人。
沐瑋鶴聲音中帶著幾分疲倦,對著管家道,「去準備幾根糖葫蘆和糖人。」
管家心中稍有疑惑,不知道沐瑋鶴要做什麼?
沐瑋鶴的聲音再次淡淡傳來,「等會兒跟我去找琉小姐。」
管家渾濁的眼內精光一閃而過,從這簡單的幾句話語中,他就知曉了沐瑋鶴對沐琉前後態度的轉變。
他俯身,道,「是,家主。」
言罷,緩緩退出了客房。
此時,令明卿前去看望沐琉。
令明卿到的時候,沐琉正在喝粥。
沐琉一見是令明卿親自前來,就想著下床拜見。
令明卿道,「不用,受傷了就趕緊躺著吧。」
沐琉對她虛弱地笑笑,面色有些蒼白。
令明卿問了問昨日發生的一些事情,然後緩緩道,「沐瑋鶴那邊已經都好了,若是……」令明卿想了一想,半晌才道,「若是不忍心了,就找白琴,她知道該怎麼做。」
沐琉沖她笑笑,笑容間帶著明澈,「你放心,我不會的。」
令明卿還在為她想後路,「我的意思不是指沐家那邊,如果你不想去沐家了,就去找白琴,她會給你安排的。」
沐琉看著離她不遠的令明卿,忽然問道,「我可以和白止一樣,喊你阿卿嗎?」
令明卿失笑,「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你想喊便喊吧。」
沐琉突然慎重地道,「怎麼會僅僅是一個稱呼?『阿卿』這個稱呼代表著認同,也意味著信仰。」
白琴聽到這裡,忽然看向沐琉。
半晌后,她也緩緩笑了。
是啊,這是信仰。
離開沐琉的房間后,天色已隱隱黑了。
白琴跟在令明卿身後慢慢走。
令明卿喚道,「白琴。」
白琴立馬道,「我在,令主。」
令明卿淡淡出口,「秋林宴過後,聽我的話,跟白止回去吧,跟在我身邊太累了。」
白琴立刻反駁道,「當時在靈沅寺,您明明答應了我的。」
令明卿也不同她爭執,只道,「怎麼,現在我的話都不聽了。」
白琴單膝而跪,未執一詞,用行動回答了令明卿。
令明卿直直地向前走,也沒看她。
間或起風了,風帶來她沉穩冷噤的話語,「若是不走,我便去找白止。」
白琴頹然地低下了頭。
夜色更深了時。
沐瑋鶴叩響了沐琉的房門。
房內,沐琉躺在床上,心中平靜如水。
暗衛忽然現身,對著床上的人問道,「琉小姐,門外的那兩人?」
沐琉翻了個身,半晌后,道,「不用管。」
聲音帶著淡淡的鼻音和嗚咽。
暗衛聽到這話,悄聲和夜色融為了一體。
門外,管家看向沐瑋鶴,他已經連續敲了好多次的門了,可是房內沒有傳來絲毫的聲音,他不禁懷疑,難道房內沒有人?
沐瑋鶴退後一步,出聲道,「阿琉,你的糖葫蘆和糖人。」
床上的沐琉聽到這話,忽然間淚流滿面。
在她六歲時,沐瑋鶴的正牌夫人有一次前來看她娘,那位夫人穿著錦繡,身後跟著一位很水靈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手中還拿著一串看起來極好的糖葫蘆。
她當時年紀尚小,不懂得尊卑高低,只覺得那個小姑娘真好,可以穿好看的衣服,帶好看的髮飾,挽好看的髮髻,最重要的是還可以吃酸酸甜甜的糖葫蘆。
那可是糖葫蘆啊,沐琉長這麼大以來,只吃過一次糖葫蘆,還是隔壁張大娘家的小胖子吃剩下的一個,可是糖葫蘆是真的好吃,咬一口,那酸甜的果香在嘴中流連忘返。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扯了扯那小姑娘的衣袖,甜甜地道,「你長得真好看,我可以和你做好朋友嗎?」
那小姑娘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正牌夫人喊道,「阿挽,快過來,別和她說話,臟。」
沐琉很小心地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委屈地道,「不臟,我每日都會進行清洗呢。」
那正牌夫人聽到后,用手帕掩了掩自己的口鼻,對著那小姑娘道,「阿挽,以後要記得啊,不要和不知廉恥的女人的女兒玩兒,會帶壞你的。」
說完,還把沐挽手中的糖葫蘆扔在了地上,順勢踩了兩腳。
那正牌夫人又拍了拍沐挽的衣袖,好像要把什麼髒東西拍掉一樣,「阿挽乖,咱不吃那賤骨頭碰過的糖葫蘆啊。」
她娘親忽然衝出來,把她護到了身後。
那時,娘親的意識還時好時壞,那天碰巧娘親的意識是清醒的,聽到有人侮辱自己的女兒,自然是護到身後的。
她聽到自家娘親說,「何夕,你別欺人太甚。現在,立刻,馬上帶著你高貴的女兒離開這個院子,我們這裡不歡迎你。再者,我家阿琉不臟,她在我這裡是最好的寶貝。」
何夕氣勢洶洶地反駁道,「那個賤蹄子想要吃阿挽的糖葫蘆,我怎麼便不能管管了?」
她娘親回過頭來問她,「阿琉,你想吃糖葫蘆嗎?」
沐琉終於回過神來,一口否決道,「不,我不想吃。」
等何夕帶著她那一串丫頭婆子離開后,她娘親回過頭來安慰她,「阿琉乖,別聽她們胡說,阿琉是最乖的,阿琉在娘親這裡永遠都是寶貝,沒人可替代的寶貝。」
沐琉卻只看向地上被踩爛的糖葫蘆,委屈地道,「娘親,糖葫蘆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