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愚蠢的人

「真是有趣的論點……你記得你殺了多少人嗎？你殺的人當中甚至有她們的父親，兒子，丈夫。你連他們都殺了，還怕這幾條人命嗎？」

將軍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看著對著自己擺出戰鬥架勢的李珂，眼睛中依然存在著那令李珂做嘔的熱情。

「我不會殺你的，因為你註定是一名角鬥士。」

看到李珂沒有絲毫的動搖，將軍在失望之餘也很滿意，失望是因為李珂到了這個地步，都還不肯接受戰鬥的榮耀，滿意的是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他果然有著堅定的意志。

「關閉所有大門，派弓箭手把守，如果他有任何攻擊士兵和逃走的想法，那就射箭殺死一名女人，然後再扔下去一個，直到他殺光50個人為止。」

說出了令李珂怒吼的話，將軍抓住了李珂朝他投擲過來的長矛，並且把它重新扔到了李珂的腳下。

「另外，不要給他們食物和水。並且記得修改契約，他每拖延一天，他的自由就晚上一年。」

這是何等的狠毒。

李珂忍不住又想把長矛朝著他的身體投去，但是他剛剛舉起長矛，那些士兵們就舉起了弓箭，瞄準了那些沒有抵抗能力的女人們，讓李珂不得不放下了他的長矛。

「他這是要我的精神向他屈服，他想要徹底的把我變成一個他想要的怪物……」

李珂很清醒的認知到了這一點，並且他也知道，自己幾乎無能為力。

他有力量，有權勢，有錢，背靠著一個龐大而又強大的帝國。並且在他所屬的這個叫做諾克薩斯的帝國當中，他的這些行為完全可以被稱之為『榮耀』。

而自己，不過是一個來自異界的無根浮萍，一個被他奴役的奴隸，就算是有一些力量，能一個人打十幾個人，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也無法和他相鬥。

將軍說完后就離開了，而李珂也無力的靠著競技場的牆壁坐下，看著那灰濛濛的天空，摘下了自己的頭盔。

沒有食物和水，只有一群被驅趕來讓自己殺死的女人和孩子，更沒有任何的援軍和朋友，四面八方都是敵人。

所謂絕境，也不過如此了。

「或許我的人生就到此為止了？」

看著那群依然恐懼的女性，李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掙扎的從煉獄一般的日子當中活下來，結果卻因為一群素不相識的女人去放棄活著的希望，並且還自己打算餓死自己，這樣的選擇他自己都覺得蠢。蠢得要死的那種蠢，屬於那種令人唾棄的蠢。

他之前的忍耐，努力，痛苦就這樣被自己拋棄了，在痛苦和屈辱當中和各種各樣的人搏殺的經歷，僅僅因為無聊的道德就化為虛無，這樣的事情，的確太蠢了。

明明很早以前就開始剝奪他人的生命來讓自己活下來了，但是這次卻停了下來。

而且說到底，女人和男人，成人和小孩，又能有著怎樣的不同呢？都是人，為什麼不能殺呢？做出這種決定的自己，不是蠢貨和無病呻吟的聖母，又能是什麼呢？

但是做不到，李珂覺得自己做不到，感情上覺得自己做不到，就連活下去的這個想法，也都在此刻變得黯淡無光。所以他閉上了眼睛，繼續思考脫困的方法。

「大人。」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抱著一個孩子的弗雷爾卓德女人走了過來，慢慢的跪在了李珂的身邊。

「什麼事？」

李珂沒有睜開眼睛。

「我知道您不願意對我們出手，

但是那個諾克薩斯人是不會留情的，就算是您不殺我們，我們也會餓死。」

女人摸了摸自己孩子的臉。

「來之前，我們已經有兩天沒吃飯了，所以我們根本堅持不了太久。」

李珂莫名的有些煩躁，他睜開了眼睛，看著這個滿臉風霜的女人。

「你想說什麼？」

但是這個女人用那種堅定表情說出來的話，卻讓李珂的心臟再一次的受到了衝擊。

「請殺了我們，大人。」

空氣間一度陷入了沉默。

「……你清楚你在說什麼嗎？」

李珂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清楚，您是個具有榮耀的戰士，所以這份榮耀應該保持下去。」

女人的臉色依然沒有變化，仍然是那種平靜的神色，一如那平靜的天空。

「我們沒有能力去復仇，我們的孩子也註定不可能長大，那個諾克薩斯的劊子手不會放任任何一點危險的萌芽……但是您不同，您擁有力量，並且擁有榮耀，所以您和我們不一樣。所以我想請您殺了我們，獲得自由，-並且有可能的話，在未來替我們復仇。」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和借口。

自私的那一面立即想到了這點，並且告訴李珂答應下來，因為這樣做他不僅能夠獲得自由，還不用受到良心的譴責。

「我做不到。」

李珂粗暴的回絕了她，但是當他心虛的扭過頭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剩餘那些婦孺們平靜的臉。那些平靜的，帶著期望看著他的臉。

他們，也是這麼想的！

這是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

「強者理應行不可行之事，這是我們部族效忠的戰母的箴言……您是為強者，所以，您一定能夠做出對我們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

但是看多了人在飢餓的情況下會做出什麼事的女人，不願意和自己孩子生生餓死的同時，也不願意看到李珂因為飢餓而放棄榮耀，讓他們什麼都做不到的被屠殺。

「……是啊，強者理應行不可行之事。」

李珂沉默了很久才開口，他站了起來，並且在女人欣慰的眼神當中，拿起了他的長矛。但是令這個女人意外的事，李珂並沒有選擇殺死她，而是抬頭看向了那仍舊灰暗的天空。

「送死之前，竟然連太陽都看不到。真的是讓人不痛快的一件事。」

他說完話后重新看向了那個女人。

「站起來，然後，我們一起想辦法逃出去！」

強者理應行不可行之事，既然他們到這樣的地步都不願意坐以待斃，而是選擇用自己的生命去賭一把。那麼，自己也壓上自己的生命，賭一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