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敬重

麗妃的聲音逐漸低下去，跪在龍案前，凝神屏氣，等著皇上發話。

心裡極為懊惱，自己應該先一步來勤政殿。

御書房裡死寂一般的靜默，半晌后，皇上問道：「朕的兩個兒子皆看上端木家小姐，說明端木家小姐教養得好。勤之徵得端木愛卿允可了？」

燕王欠身，緊張的回道：「回父皇，兒臣尚未得到端木大人的允可。」

皇上接著問道：「那是得了端木府上丁夫人的允可？」

燕王緊張得聲音有些發顫，「回父皇，兒臣也未得丁夫人允可。」

皇上將目光落到麗妃身上，問道：「愛妃為遜之的親事上端木府上探過口風了？得了端木府上的允可，所以來向朕請求賜婚。」

麗妃垂著頭道：「回皇上，臣妾未到端木府上探話，也未得端木府上的允可。」

皇上沉聲道：「胡鬧！你們未得端木家允可，甚至未知會端木家一聲，便求朕下旨為你們賜婚。

你們將端木家置於何地？將朕置於何地？

就是集市上的貨物，買賣也要雙方你情我願，才能促成交易。斷沒有強買強賣的理，對吧？

端木家小姐，那是端木家千嬌百寵般養大的。

你們招呼未打，便讓朕為你們賜婚，你們有想過端木家的人感受嗎?

還是你們篤定，端木家巴巴的想將女兒許給你們？嗯？」

皇上的話音不高，卻字字砸在燕王與麗妃的心上。

燕王的額頭上驚起一層薄汗，低頭認錯道：「父皇息怒，兒臣思慮不周，請父皇責罰。」

麗妃跟著認錯請罰。

皇上看著跪在地上的二人，久久不語。

靜謐的書房讓人大氣不敢出，麗妃垂著頭，心裡再度懊惱不已，兒子讓她不要急，先看看，晚兩天再說的。

她聽不進兒子的勸告，說這事宜早不宜遲。午飯後，送走兒子，她便忙慌慌的趕過來。

早知事情會這樣，她該聽兒子的話，先看看，晚幾日再議……

過了許久，皇上嘆口氣，揮揮手道：「罷了，你們先回去吧。

你們給朕記著，不管是勤之還是遜之，朕為你們賜婚的，是你們王府的正妃。

你們想求娶誰家女兒，都得有禮有節，不可莽撞。

你們要知道，別人家女兒，也是別人家父母含辛茹苦養大的，你們要懂得敬重，敬重你們的王妃，敬重為你們養大王妃的岳父岳母。」

燕王伏身謝恩，「多謝父皇的教誨，兒臣銘記於心。」

麗妃跪在地上，半晌沒有回過神來，皇上的話，重重的落在她心上。

她嫁給他，他何時敬重過她？

對了，她不是嫁給他，是他納了她，當年，她是被一頂小轎抬進東宮的側妃。

側妃，不過是名字好聽些，側妃也是妾。

他敬重的，是他的太子妃，後來的皇后，如今的和淳皇后。

那怕她同樣為他生兒育兒，她在他眼裡，不過是妾室，是得不到他敬重的。

怨誰？是自己聽了他要納側妃，自己求著讓他納的……

「愛妃還有事？」

皇上不帶感情的聲音拉回麗妃的思緒。

麗妃忙伏身謝恩，「多謝皇上，臣妾無事。」

麗妃不知道如何離開御書房的。

皇上的話在她腦子縈繞，她突然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飛蛾撲火般愛上他，後悔做他的側妃。

年少輕狂的她以為，只要她在他身邊，只要她夠努力，夠執著，他一定會看到她的好，她一定會得到他的心。

為了讓他看得到她的好，她想盡辦法除去礙眼的人……

她為他做了許多，他依然看不見她。原來，他一直輕視她。

麗妃渾渾噩噩的回到景陽宮，當夜發起高熱。

鄧公公讓人將信遞到勤政殿，皇上得了信，問道：「太醫過去了嗎？」

小內侍道：「回皇上，小的來時，鄧公公已經差人去請太醫了。」

皇上點點頭，「行了，你回去吧，朕知道了。」

小內侍退出去。

許公公欠身問道：「皇上要過去看看嗎？」

皇上淡淡的說道：「你代朕去看看吧。」

許公公垂手應下，「好，老奴遵命。」

李相在衙門靜坐半日，快到放衙時，提前一刻鐘出了衙門。

李相前腳剛回到府里，老夫人嚴氏便得了信。

嚴老夫人忙吩咐人備上熱水，將李相要換的衣服擺放好。

不一會，聽到下人來稟，「老夫人，相爺往榮安堂來了。」

嚴老夫人起身迎出去，站在長廊等李相。

李相看到嚴老夫人，腳下的步子快了不少，邊走邊說道：「你呀，總是不聽。都說了，天涼，不用迎出來。」

嚴老夫人笑意盈盈的等李相走近，與李相併肩往屋裡走，邊走邊說道：「習慣了，相爺今日比平時早一刻鐘到家。」

李相點點頭，低沉的應了聲：「嗯。」

夫妻多年，彼此間一點點變化，對方都看在眼裡。

嚴老夫人從李相的神情里察覺到別樣來。

二人走到門口，李相停下腳步，讓嚴老夫人先進屋，在嚴老夫人跨門檻時，抬手虛扶了一把。

進到屋裡，嚴老夫人親手為李相解開斗篷，隨手遞給身邊的丫鬟，對李相說道：「熱水已經備好，相爺先洗洗。」

李相點點頭，轉身進到盥洗室。

嚴老夫人看著丫鬟泡上熱茶，又試了試燕窩粥的冷熱，才讓伺候的人退下。

李相換了居家服出來，嚴老夫人道：「吃飯還要一會，相爺先吃碗粥墊墊。」

李相點點頭，坐到太師椅上，端起碗，將粥喝盡。

嚴老夫人將茶杯推到李相身邊，李相端起來抿了口茶，嘆口氣，說道：「貞兒，差人去將彤姐兒接回來吧。」

嚴老夫人抬頭看向李相，「相爺，怎麼？皇上他……」

李相擺擺手，說道：「皇上沒說什麼，老夫尋思了許久，咱們彤姐兒與秦王，差些緣份。」

嚴老夫人微微嘆口氣，「行，相爺既然決定了，妾身讓人將彤姐兒接回來。只是，彤姐兒那丫頭，唉……」

李相放下杯子，輕聲安慰道：「貞兒，咱們是快入土的人了，該是想得通，看得透的。有些事，強求不得，還得讓彤姐兒學著放下。往後，多勸勸彤姐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