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關於魏律以及言谷去向的推理下-2
「他去幹什麼?」
「去把你們找到的那些畫拿來。」
「畫?」
「對,那些周桐的畫。」
「可是那些畫早已送到檢驗科去了,現在工作人員應該在提取上面可能留下的線索和痕迹,你讓顏慕恆去拿來幹什麼?」
「我接到你們的電話之後,就跟檢驗科關照過了,讓他們拿到畫不要動,等我的消息。」
「……」
再次沉默下來,陸彌仔細打量著眼前的法醫,他所做的事情以及得出的推理判斷,似乎件件都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而且很多推理的矛頭,都在指出孟警官之前的行動安排中存在破綻,這讓陸彌很不安心。
不光如此,月桂別墅中的繆霆和羅意凡,似乎也在循著同樣的思路進行調查,案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天半,從第三天晚上開始,孟警官和小晉的直接信息就沒有了,有的只是那邊警方傳來的消息。
關於月桂別墅坍塌,以及警方進入地下密道的後續調查,陸彌也只知道一些皮毛而已,甚至連別墅里的人有沒有被救出?到底救出了幾個人?他都不是很了解。
為什麼孟警官不主動跟他聯繫,而是要讓外圍警員給他發送信息呢?小晉和孟警官兩個人在別墅里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些都在不斷吊起陸彌的擔憂和好奇心,與此同時,莫法醫的推理又給他帶來了另一種思緒,那就是質疑,對自己充分信任的人產生的質疑。
陸彌沒法開口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卻又心裡堵得慌,讓他想要去月桂別墅和月桂家看一看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也許,他沒有拒絕顏慕恆的提議,把專案組臨時負責人的位置讓給莫法醫,以上才是真正的原因。
『希望孟警官和小晉平安無事,等他們回來,我一定要好好問一問。』
陸彌想著,但他的思緒並沒有延時多久,大概五六分鐘之後,顏慕恆就回來了,他手裡抱著卷好的畫作,走回到辦公桌前面,一幅一幅仔細排好在桌面上,才再次坐到莫法醫身邊,陸彌下意識盯著他的動作看,眼角餘光瞥到桌面底下,顏慕恆的右手似乎放在了莫法醫腿上。
甩掉不自覺的胡亂猜測,陸彌收回注意力,重新看向莫法醫,等待他接下來的推理。
在陸彌的注視下,莫法醫並沒有先動口,而是先動了手,差點讓陸彌沒繃住,站起來與他對著干。
原來,莫法醫在陸彌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伸手展開一幅畫,直接就將兩頭的捲軸給撕了下來,雖然沒有撕壞畫面,但這樣做,也等於是不可逆的破壞了。
陸彌皺起眉頭問:「你在幹什麼?」問完才發覺,他似乎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在提問,這讓他心裡隱隱的懊惱更加明顯,臉色也控制不住變得嚴肅。
眼前放在桌面上的雖然是油畫,但展開之後,畫紙的整體樣子更像是水墨畫,長方形的加厚紙張並沒有被全部塗滿,兩頭都空出了一部分,畫與空白處隔著細細的框線,很淡,並不會讓人忽略。
畫紙的上下兩端,穿有捲軸,與普通的捲軸不太一樣,扁平,兩頭幾乎沒有突出,顏色也與畫紙空白處的顏色非常接近,莫法醫撕下來的,就是這個捲軸。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陸彌調整語氣接著問:「周桐的畫非常值錢,萬一這些畫有主,你要怎麼辦?」
「沒關係,我並沒有破壞畫作,」莫法醫說:「我只是撕壞了這些不值錢的紙而已。」
「不值錢的紙?」
「你仔細看,畫紙上有畫的部分和沒畫的部分,是不是有什麼不同?」莫法醫反問,並把畫紙湊近到陸彌眼前。
陸彌伸手摸了摸,果然,兩部分確實有很明顯的不同,空白處的紙張明顯紋路粗糙得多,同時他發現,分隔處細細的線框,不是畫上去的,而是貼上去的紙張邊緣,也就是說,油畫是一張一張貼在作為背景板的厚紙張上面的。
「原來真正的畫被貼在中間了,可你是怎麼知道的呢?我們拿回來之前,並沒有拍照發送給你呀?」陸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問道,但他立刻就自己想明白了原因,是顏慕恆先發現的畫,那傢伙肯定在給他看之前,拍照發給莫法醫了。
順勢朝顏慕恆瞥了一眼,後者很自然點了下頭,算是回答,等陸彌調轉回視線,莫法醫才再次開口。
「這些畫的關鍵並不在於油畫本身,而在於兩頭的捲軸,一般捲軸都是圓形的,以方便捲起畫紙,像這樣扁平的,很容易在紙張上留下痕迹,你看,剛剛小恆卷過的地方,都留下了淡淡的摺痕。」
「還有,這捲軸太細小,兩頭幾乎沒有突出,顏色又與畫紙差不多,不仔細看根本不會去注意,說難聽點,就是沒有任何實際用途,連裝飾都算不上。所以我確定,原畫肯定不會是這樣,空白的紙張和捲軸,都是放畫的人事後加上去的。」
「油畫本身只能告訴我們一件事,那就是在這樁案子中,有一個周桐的家人,或者與他非常親近的人存在,這一點我們之前就提到過,但這個人把畫藏在言谷租住的屋子裡,絕不可能只是為了讓我們去聯想他的身份,以及言谷與周桐的關係,一定還有更重要的理由。而這個理由,最有可能藏在捲軸裡面。」
說著,莫法醫拿起撕下來的捲軸,把上面的紙張剝乾淨,然後在桌角敲了敲,捲軸是塑料的,寬度大概五到六厘米左右,厚度跟他們使用的辦公桌面板差不多,大概兩到三厘米左右,邊緣有稜有角,確實不像是用來卷畫紙的工具。
聽敲擊的聲音,裡面應該是空心的,莫法醫上下左右看了看,沒發現有接縫,於是放下,伸手去拿另一根捲軸,在此期間,顏慕恆已經把好幾幅畫上的捲軸都撕了下來,看來,他們是想把所有捲軸都檢查一遍了。
出於好奇心,陸彌跟著一起檢查起來,十一幅畫,總共二十二根捲軸,他們逐一看過,最終,從裡面找出了一根中間帶有接縫的,陸彌抓住兩頭用力一拉,捲軸立刻分裂開來,裡面露出的,竟然是醫用細塑料管,就跟人們掛點滴使用的那種一樣。
塑料管內部有乾涸的血跡,整個拉出來之後,一端還帶著針頭,針頭以及周圍都有乾涸的血跡。
陸彌問:「這個是幹什麼的?難道用來抽血嗎?」
「有可能,」莫法醫回答他,然後轉身對顏慕恆說:「小恆,請你立刻把這個送去做血液和指紋檢驗,我們需要儘快確定有誰使用過這根塑料管。」
「行。」顏慕恆簡單回答之後,拿起陸彌裝好在證物袋裡的塑料管,再次離開辦公室。
剩下的兩個人繼續分析,這回,陸彌比剛才認真了許多,他說:「莫法醫,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了,每個殺人現場留下的血跡,都像是潑灑上去的,而非受傷之後滴落或者噴濺上去的,這方面驚人的雷同,說明,先,兇手有可能是先控制住被害者,把他們的血抽出來之後,再實施殺害,並把抽出的血潑到作案現場。」
「這樣做等於是延長了被害者痛苦的時間,也增加了他自己作案的時間和風險,所以一定有其必然的理由,而且我猜測,這個理由跟魏律的去向有關係,對嗎?」
「對。」嘴上雖然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但是同時,陸彌發現莫法醫的瞳孔中居然也帶上了些微迷茫。
等了幾秒鐘之後,莫法醫才繼續說:「陸警官,畫給出的線索其實並不在我預料之中,我雖然猜到有人抽了被害者的血,但我不確定,這個抽血的人是否是兇手?他肯定利用了言谷和魏律在做什麼?魏律也肯定從言谷那裡得知了一些秘密。」
「但現在知情者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我們除了等待孟警官傳回來的信息,就只能去月桂家一探究竟了,陸警官,在繼續往下推理之前,我想問一句,目前你和孟警官,有沒有把這裡發生的所有案件告知月桂別墅中的調查者?」
「孟警官去W市的當天,就大致說了這裡的情況,那邊配合調查的人員應該都知道。」
「那麼小晉呢?他是最早進入月桂別墅的,在他進去之前,應該你們還不知道魏律被殺的事情吧?」
「是的,但是我通知孟警官魏律死亡事件之後,他應該就告知了小晉。」
「應該?孟警官沒有親口對你說,他告訴過小晉嗎?」
「沒有。」
「你是在什麼時候告知孟警官魏律死亡事件的?」
「嗯…案發第二天的下午……」
突然之間,陸彌明白他為什麼會產生質疑,並且一直沒有辦法安心了,案發第二天的下午,大概2:15左右,他發信息告知孟警官魏律和龔梅葉的事情,當時,孟警官正要潛入月桂別墅,因此發完信息之後,他和警官就暫時終止了簡訊往來。
就在當天下午,2:50左右,他和小晉碰面,談起案子的事情,期間短短的35分鐘,孟警官肯定在樹林中穿梭,而小晉則在前來見他的路途中,他們怎麼可能那個時間段里溝通呢?
見面之後,小晉明確說他猜到了魏律屍體的去向,以及岳騰騰死亡的第一現場,沒有任何人告訴過他魏律被殺,他連魏律這個人都不認識,又怎麼可能猜得到警方還未調查出來的事情呢?
因此,只有唯一的一種解釋,而這種解釋,讓陸彌感到震驚和不可思議,一股被騙的感覺從他心底升騰起來,同時,他也下定決心要搞清楚,小晉與孟警官之間,到底存在著怎樣的牽絆?
對面的莫法醫當然還猜不到他的想法,見陸彌不吭聲,又重複問了一遍:「你確定孟警官將這裡發生的所有情況全都告知了月桂別墅中的調查者嗎?包括小晉在內。」
「……我確定。」猶豫著,陸彌還是選擇了隱瞞,出於心理作用,他第一次在莫法醫面前垂下眼帘,沒有直視對方的目光。
「好吧,那我就不用擔心了。」莫法醫說。
不知道為什麼,這話聽在陸彌耳朵里,並不輕鬆自然,反而顯得有些緩慢滯澀,似乎莫法醫也同他一樣,心中帶著質疑和憂慮。
「羅意凡認識小晉,過去在某樁事件的調查中,他對小晉有過了解,你和孟警官應該知道吧?」莫法醫突然說了句文不對題的話。
陸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匆忙介面:「啊!我不知道。」說完才感到有些後悔,但說出的話就像潑出的水,想要收回已經不可能了。
沒辦法,陸彌只能努力平復心緒,讓自己的臉色看上去正常一些,為了轉換話題,他說:「莫法醫,請你繼續往下推理吧,目前所有事情正在漸漸浮出水面,我們的調查必須要加快進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