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上掉下個小媳婦兒
日落時分,夕陽映紅了半邊天,給懷江山和山下起起落落的房屋渡上了一層金色,如同一副畫卷,落下最完美的一筆。
此刻的歸兮崖下面的一處草叢裡躺著一個小姑娘,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
沐乘風蹲在邊上,越瞧越覺得人眼熟,好像見過似的,應該就是懷江山這一帶的,但是他又想不起來這姑娘姓甚名誰。
只瞧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補丁上面還有補丁,比自己還落魄,巴掌大的小臉上都是血,血跡都快乾了,猩紅的顏色看起來分外嚇人。他猶豫了一下,手朝著那姑娘的臉上伸了過去,試一試,還有沒有氣。
萬一還是活的呢?
這樣躺在這裡等天黑說不定真的沒命了,山裡野獸還是挺多的。
他的手還沒有接近那小巧挺立的鼻子,那姑娘緊閉的眼突然就睜開了,眼中迸射出駭人的光芒。
沐乘風嚇的心裡咯噔一聲,本能往後一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詐屍了!
「我我我,你你……」
「你是誰?」
許笙歌看著面前頭髮亂糟糟,一臉髒兮兮的少年,眉頭微微一蹙,疼,真疼,她好不容易提起來的一口氣幾乎有些堅持不住,隨時都能散了。
星辰曜日決的威力真的是超乎她的想象,不知道那些人死了沒有,自己竟然沒死,很是意外。
沐乘風緩了一口氣,大白天的,是鬼他也不怕:「我姓沐,家就在山下,你又是誰?」
「我?」許笙歌坐起來又倒了回去,看著帶著霞光的藍天,喘著氣道:「我姓許,我叫許……」
許笙歌三個字還沒有說出來,腦袋就是一股劇烈的痛,她悶哼出聲,提起來的那口氣瞬間散了,倒過去沒有了知覺。
沐乘風見狀湊了過去,拽著她的衣裳搡了搡:「喂,你怎麼樣了?你不要嚇唬我,你不要死啊!」
然而昏厥過去的許笙歌根本無法回答他。
他雖然平時混不吝了一些,但是骨子裡到底是純善的,人命關天的事情,遇見了自然不能假裝看不見。
伸手抓住許笙歌的手,試圖將人將人搭在背上,可惜的是,沒有意識的人渾身軟巴巴的,根本就搭不穩。
試了兩次都不能成,他索性轉身將人抱起來。
十八歲的少年,看起來清瘦,卻有一把子力氣,抱個瘦弱的姑娘還是能成的。只是山路崎嶇,上上下下的,有的地方只能容得下一隻腳踩踏,走的實在是艱辛。
等能看見下面起起落落的房子,暮色已經重了。
沐家院子挺大,正房有三間瓦房,左右後後邊都是夾了一層茅草的石板房,院子門口也是石板房,裡面餵了雞和一頭豬。挨著籬笆的地方栽著兩壟菜,這會兒都起苔子開花了。
這個時辰沐家人已經吃完了飯,女人們趁著還有點亮在屋裡拾掇,沐生根他們爺幾個就在院子里,穿著草鞋,拎著水沖洗。
吃完飯沒有旁的事情就早點睡覺,不然一會兒黑透了,黑燈瞎火的走動就得點燈,浪費燈油。
沐乘風上氣不接下氣的抱著人回了院子,這一路走的他實在是累的不行,腿都打飄了,好幾次差點都將人摔出去。
一進院子沐生根就吼上了:「狗剩,你個死孩子,一天到晚不見人影,你死哪去了?都什麼時候了,不吃飯了你?」
沐乘風抱著人就朝屋裡走,一臉不耐煩:「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幹啥不吃飯,合著光幹活不給飯吃?」
走近了沐成金才看見他懷裡抱了個人,愣愣的指了指:「這誰啊?哪來的?」
沐乘風停頓都沒有停頓一下:「撿的,我媳婦兒。」徑直抱著人進了屋。
沐成金「嘿」了一聲,想著還有這等好事?索性跟在他後面就進了屋。到了沐乘風住的那屋門口還是止住了步子,雖然這屋裡原先就住了幾個小子,可是這會兒沐乘風不是撿回來個姑娘嘛,他再進去就不合適了。
沐家人多,沐生根有三個兒子,除了老二家只有一個沐乘風,老大沐成金和老三沐成福面前有好幾個孩子,哪怕沐家院子看起來夠大,屋子也不少,然而依舊住不下。
沐乘風住的那屋鋪了兩架床,除了他之外還住著大房的沐二郎沐南風和三房的四郎沐春風和五郎沐東風六郎沐西風,中間用草席隔著,薄薄的糊了一層稻殼子泥,一間改兩間,除了一張木架子床,只有個過道能勉強過路。
這還是沐乘風要求的,被沐成金兄弟倆好一通指教。
其實攔這一層並沒有什麼用,裡面放個屁外面都能聽見,但是沐晨風就是要攔著。他屋都讓出去了,還不許他小小折騰一下了?
也就是那會兒年紀小,要是這會兒,說什麼也不可能把屋子分給別人住,這間屋子是他唯一的東西了。
屋子裡早就已經看不見了,沐乘風進屋吼了一聲:「人呢?還有喘氣的沒有,不知道點個燈?」
沐二郎「嘿」了一聲:「跑了一天你還有理了。」嘴上這樣說,到底還是摸索著將燈點上了,家裡都知道沐乘風是個混不吝的,沒爹沒娘沒人管,懶得跟他計較。
豆粒大小的火苗讓屋裡微微有了點光亮。
沐乘風將抱著的人放在床上,沐二郎嚇了一跳:「狗剩,你從哪弄回來的姑娘,你你你,放在我們這屋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等下你去外面跟他們擠擠,等明天再說。」說完站起身道:「看著啊,別亂動,一丈遠,誰湊過去我揍誰啊!」說完,點了馬燈提著飛快的跑了出去。
摸索著進了廚房,將鍋里的飯弄出來,舀了水進去,添了把柴在灶腔里,然後趁著水還沒有熱,起身端了碗往嘴裡刨飯。在山裡跑了一整天早就餓的不行了。
玉米碴子野菜粥,喝了一半他突然記起什麼,將剩下半碗飯留了下來。
等鍋里水燒熱,他舀進了木盆里,剛剛抬腳就被沐成金堵在了廚房裡:「你今天跑哪去了?怎麼帶了個姑娘回來?你都十八的人了,怎麼凈幹些沒腦子的混賬事?就這麼把人帶回來,回頭人家裡定然得來找麻煩。」
沐乘風磨牙:「大伯你累不累,趕緊洗洗睡吧,有話咋明天再說。找麻煩也是找我麻煩,麻煩不到你,放心!」
沐成金濃眉下的那雙略帶尖銳的眸子微微轉動:「這可是你說的,別到時候又說家裡人不為你說話。」
沐乘風走了兩步又倒回來,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大伯你這話中有話呀?怎麼著?我這是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你要大義滅親?」
沐成金抬手拍了他一巴掌:「說什麼混賬話?滾滾滾!」
沐乘風勾了勾唇,嗤了一聲抬著盆子進了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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