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7.

從那天以後，王鵬鵬在學校的每一天都過得和做賊似的，走到哪兒都得回頭望兩眼，恨不得自己背後長隻眼。連打個水，上廁所也要在門前試探好幾圈。同學們看他這戰戰兢兢的樣子，懷疑他是臨近中考壓力過大鬼上身了。

這也不能怪他，他原以為這件事會鬧得很大。

保安在案發現場第一時間通知了班主任，鬼哭狼嚎，添油加醋，誇大了事情本身的嚴重程度，比如，真的太可怕啦嚇死我啦，抓到兇手一定要考慮開除，可能是反社會人格出來之後要危害社會等等。

這類惡意傷人事件，照常理來說，是要在年級大會上通報批評給予警示的，情節嚴重者被記過，開除學籍也不是稀奇事。

但「按照常理」來說的事，只適用於「按照常理」來評判的人。

王鵬鵬和劉卓惹上的人，是學校的寶貝吉祥物，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能用「常理」來評判。

兩個星期過去，他們既沒有被找家長，也沒有被老師叫去約談。家長沒有來鬧事，學校這邊更沒有指出任何回應，這件事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除了目擊現場的保安，和他們三個人之外，並沒有人知道學校里最近發生而來一起惡意傷人事件，傷人者還是初二年級的優秀模範學生江暉。

江暉平時為人很低調，除了考試上課和負責本班的黑板報設計之外，不參加任何業餘活動，未加入任何興趣社團。他上課時也不會主動回答發言，但凡是老師點到他，他的解答都是滴水不漏一氣呵成。

這樣完美的學習工具人，校模範標兵，說出去就是湖城中學吹牛的資本，學校里捧著他供著他還來不及，偶爾犯點小錯也能容忍，他的履歷不能因為這點小事沾上污點。

王鵬鵬心驚膽戰地過了兩周，心裡的不安和恐懼也逐漸平息。

對他來說，這件事被「雪藏」不失為最好的處理方式了。要是被捅出來，最丟臉的不是江暉，而是他和劉卓。像江暉這麼精明的人，誰知道當時有沒有錄音錄像？要是不小心惱火了他把視頻放出來，不只是易涯，全校人都會知道他們醜惡的嘴臉，那他就真的不用做人了。

他一是害怕見到江暉，其次更害怕見到易涯。

兩個人是隔壁班，平時出個門裝水上廁所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以前見到一眼能開心一天，現在擦肩而過就是冷汗直冒。

他能想象，江暉會如何在易涯面前形容他。

隔壁班那個又矮又胖的，王鵬鵬，離他遠點。

噁心。

肥豬。

懶蛤蟆想吃天鵝肉。

啊……不能想了，不要想了……

38.

又是新的一周，王鵬鵬有氣無力癱在桌上等待早讀開始。

「上一次二模的成績已經放榜了，咱們班這次考得不錯，對大家提出表揚。」

班主任的聲音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存在感，那件事之後，自己考了多少名，是否有進步對他來說並不再重要。他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快點穿越到兩個月之後，中考完離開學校，再也不要見到江暉，再也不要想起這段屈辱的過往。

堅持……王鵬鵬，再堅持兩個月，你一定能行。

「大家看到成績之後，不要糾結於分數本身，而是要深入去剖析，在接下來的兩個月，你們最大的提分點在哪裡。考好的不要驕傲，考差的也不要氣餒，有什麼問題可以和老師討論，我們及時調整，爭取在正式考試之前，調整到最佳備戰狀態。」

「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這次二模的市狀元，落在我們學校，這是近十年來，不不，是建校以來的第一次。」

「不，這還不算事。這次的狀元，還是初二上來跨考的學生。」

王鵬鵬在台下感到厭煩，默默吐槽這班主任今天話怎麼出奇的多，別人考得好又管他屁事，靠，早讀什麼時候能開始啊。

「憑藉他這次優異的表現，我們年級決定讓他加入我們班級，和大家一起度過最後衝刺的時光。」

「和這樣優秀的學弟做同學，這是老師的榮幸，也是你們的榮幸。」

「大家要珍惜這次機會，平時有什麼問題也都可以請教他。」

這消息一出，教室里的議論聲再也止不住。中考前兩個月突然從初二升了一級這種事，可謂是聞所未聞，打破常規。

「老師，你們這就有點過分了吧？他學習成績好，讓他直接自學自學去考試不就行了。幹嘛非要來我們班上課啊？」

「對啊！我們班又不缺好學生。我們平時也忙，沒時間再適應一個書獃子小學弟！」

「對！加人進來又沒問過我們的意見！拒絕！拒絕！」

班主任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面露難色，「大家稍安勿躁，只不過是多一個同學，並不會對大家平時的學習有影響……」

「話說，初二哪有成績那麼好的人？我怎麼不知道？」

「你為什麼會知道？平時又不在一張榜上。」

「可是，可是，你知道那個，那個……該不會是那個……」

「我靠！」

方才帶頭起鬨的女生公然蹦出一句髒話。

「真是……是……他啊！」

那人似乎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修長挺拔的身影邁開長腿不緊不慢地踏進教室前門，校服校褲校鞋的鄉土味穿在他身上偏偏冒出了一身貴族氣，星眉劍目，氣宇軒昂，連嗓音都像被天使親吻過，清澈悅耳，帶著濃濃的少年氣。

「三班的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來自初二一班的江暉。從今天開始加入三班和大家一起學習。」

「同學們對我突然轉班的事情不滿，我可以理解。」

「但事情特殊，還麻煩大家諒解。」

「我會盡我所能，盡量不給各位學長學姐添麻煩。」

「謝謝大家。」

台上的人一開口，剛才滿口怨言的各位突然就成了啞巴，台下連只蚊子都不再吱吱。他最後這九十度鞠躬下來，再附加一個誠意滿滿的微笑，剛才還喊拒絕憑什麼不要的那些人，當場就表演了一個瞬間失憶，紛紛拜倒在學弟的石榴裙下。

「不麻煩不麻煩，歡迎學弟，歡迎學弟！」

「我們剛才都是開玩笑呢！怎麼樣，你嚇到啦？」

「是啊是啊，我們都鬧著玩的，是吧？你別介意哈……」

有時候，人的悲喜並不相通，比如現在，王鵬鵬只覺得周圍的人吵鬧。

教室里的人和物突然消失不見，萬籟俱寂，只剩下他和講台上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少年居高臨下掃過教室里的每一個角落，視線正對上他的雙眼後有了一個短暫的停頓。

他在找他。

王鵬鵬神經緊繃，就像一個被天敵直視的獵物一般警惕。

然而他的視線並沒有在王鵬鵬身上停留多久，又立刻轉變回了之前目視前方的動作。

「啊……他勾引我……」王鵬鵬前桌的女生拉扯著同桌的衣擺道，「他剛剛看我了，還挑眉了……我不行了……學弟好帥……」

「他是不是對我有意思？我該不該主動一點？」

同桌嫌棄地拉開女生的手，「我也看到了，但我覺得那個挑眉……不是在勾引，是在挑釁啊……」

「挑釁個屁！你這個臭直男，大豬蹄，不跟你說了……啊！學弟太好了！」

人的悲喜確實不相通，世界上也不存在什麼感同身受。

王鵬鵬抬手抹額，沾了滿手的冷汗。

39.

「學弟，為什麼現在才跳級呢？按你的能力，早就該來我們班了呀？」

早讀結束，江暉被一群好奇旺盛的學姐堵在座位上問東問西。

她們早就聽說這個小學弟是個神童級別的人物，按他的水平明明早就可以跳級，卻一直本本分分和同齡人一起讀書。他性格很冷淡，主動搭話的結果要不就是被無視，要不就是簡短的一個「哦」或「嗯」。

但這都只是聽說，不知者無罪嘛，大不了就是被拒絕，先問問看也不會掉塊皮，這是三班女生們在早讀期間傳紙條隔空討論出來的結果。

沒想到，事實和傳言完全不是一回事。

見了那麼多人圍著，學弟好像是害羞了，低下頭靦腆一笑，「學姐們過譽了，這次只是運氣好通過了學校的考核而已。」

「哎，你別那麼謙虛呀，你是狀元呢！」

「你好棒哦，以後有問題可以問你嗎？」

江暉笑答，「當然可以，我會儘可能解答的，不用客氣。」

眾學姐失聲尖叫。

「學弟，你為什麼選我們班？你不應該去一班嗎？」

「一、二、三班都是重點班！幹嘛去一班，來我們班不是很好？」

「說是這麼說，但是一班成績最好啊……」

「嗯，這不是我自己選的，是學校安排的。」江暉說，「其實對我來說，三個班都一樣，沒什麼不好的。」

「對！我們很好的！不像一二班那些人那麼傲……成天用鼻孔看人！有啥了不起啊，沒一個考得過我們學弟的！」

上課鈴聲打斷了這場對話，女孩們依依不捨地從江暉位置上散開，回到座位上了還不忘回過頭來再看一眼，再蕩漾微笑。

教室里只不過多了一個突然跳級闖入班裡的學弟，整個班的空氣好像都變得清新了起來。

三班雖是重點班，常年被一班二班壓在腳底下。明面上說是平起平坐的三個班，但實力差距在那裡，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二模市狀元的空降，對三班來說就像一碗雞血，一管興奮劑。

和全市最好的學生坐在一個教室里，還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到底是誰說江暉不好說話的？我從沒見過這麼好說話的人，這他媽不是天使嗎？」

「我充滿動力！」

「我下一次考試要進步十分！」

「那我要進步二十分！」

「啊！我要和他上一個高中！然後追他！」

「走開啊你，他是我的！」

……

「鵬……鵬鵬……這，這怎麼回事啊？」劉卓從見到江暉那一刻起整個人都不太好，具體就是頭皮發麻，口齒不清，好像那個人一下秒就會走過來，當著全班的面把他踹下樓梯再卸了下巴灌上水似的。

王鵬鵬比劉卓還不好。

江暉臉上的傷已經看不出一絲痕迹，原本還期待朱碧翠這一拳會讓他兩邊臉不對稱毀容一斷時間……沒想到這才兩周，他的臉看上去比以往還要更精緻，容光煥發，春風滿面，臉上的膠原蛋白都要溢出來了，帥到令人髮指。

「我，我他媽怎麼知道怎麼回事。」

劉卓：「我現在轉班，還來得及嗎？」

王鵬鵬：「………………」

劉卓：「我，我看到他就緊張，我一想到和他在一間教室里我就，我就有點想吐……」

王鵬鵬：「你/媽的，你只是想吐，我他媽想尿……」

劉卓：「…………」

這日子沒法過了。

轉學、退考、復讀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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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請問你是快男嗎？歐？不是，那你為什麼沒得那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