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平淡的十年

從俞工程師家裡出來的張鐵流，算是解答了心中的所有疑惑，同時心頭也浮現出了一絲不甘。

原來不是大家不努力，而是沒有條件讓大家「努力」。這裡「努力」用另外一個詞代替恐怕更好，那個詞是「花錢」。

了解了問題的癥結所在之後，張鐵流就安心的回到了鑄造廠。

平淡，還是平淡，雖然外界波濤洶湧，可是地處偏僻的坦克基地，卻顯得格外平靜。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張鐵流的工作就是在廠里重複鑄造59式坦克的炮塔，他的技術水平並沒有因此得到提升，只是熟練程度有所提升罷了。

又過了兩年，基地徹底建成了，各種生活設施完備，簡直像個小社會。但他的工作卻並沒有因此變得繁忙起來。

生產任務還是非常的輕鬆。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來自北方的威脅並沒有轉化成實質的戰爭，他們基地的地位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再加上各個工廠太過分散，人為製造的不利條件在迅速的擴大，也制約了他們工廠的未來發展。

甚至，張鐵流有好幾次都產生了調動工作的想法。可是在和父親張平安溝通以後，被張平安斷然否決了。

一次，接到張平安的來信說有重要的事情，張鐵流就請假回到探親了。

原以為是家裡出了事情，可是回到家以後，最重要的事情卻是母親給他安排的一場相親活動。相親的過程就不說了，結果就是，他們成了一家人。

當相親結束，回到家中以後，張鐵流突然對張平安說道：「爸，我想把我的工作調回來。」

對此，張平安並不驚訝，而是淡淡的問道：「為什麼想調回來？」

張鐵流就說道：「我現在的工作沒意思，沒挑戰，整天都是些重複的工作，我感覺我的技術水平都沒有提高的空間了。」

張平安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道：「那你知道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嗎？」

張鐵流說道：「什麼情況？外面不是挺好的啊？」

張平安搖了搖頭說道：「明天，你出去看看，回來再告訴我答案。」

親眼看到的，總是令人記憶深刻。第二天傍晚，張鐵流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中，問道：「爸，這是怎麼了？所有的工廠怎麼看上去都不景氣呢？」

張平安說道：「現在，你還想調回來嗎？」

張鐵流說道：「還是算了吧。小波他們現在還在下鄉，回不來，先前是我欠考慮了。」

張平安說道：「你知道就好，你所在的軍工廠還是能夠保證正常工作的。昨天，你和水仙談的怎麼樣了？有沒有看中那丫頭？」

張鐵流有些擔憂的說道：「爸，你說水仙，她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山溝溝里生活？」

張平安說道：「這就要你自己和她談了。這個我可做不了主。」

剩下的幾天時間，張平安果然將全部的精力放在了水仙身上，一句也不提調動工作的事情了。很快，兩人大齡青年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就這樣，張鐵流開始安心的工作，娶妻生子，過上了幸福的小日子。

在77年的時候，他們的大兒子張有道出生了。

到了79年，大女兒張有儀出生了。

進入八十年代，在81年開始的時候，最小的兒子張有德出生了。

就這樣，幸福的一家五口齊全了。

那十年的時光，也並不是一番風順過來的，隨著局勢的變遷，撥亂反正的進行，還有高層對安全形勢的判斷，張鐵鏈他們坦克基地的日子卻越發的艱苦了。

在小兒子出生以後，張鐵流只能將大兒子和大女兒一起送回了家中，由母親代為照顧，他們的生活才略顯寬裕。

可是，就是這樣，也沒減輕他們家裡的財政緊張狀況，主要是張鐵流的收入不僅沒有增加，而且還在不斷的減少。因為新坦克的訂單，幾乎沒有了。

甚至連一些配套工廠，都相繼轉產了。

已經年過三十的張鐵流，早已沒有了當年的激情，一家人開始考慮未來的生計了。

直到有一天，張鐵流又一次提著兩隻燒雞來到了二里半，見到了俞工程師。

十年過去了，俞工程師看起來，並沒有明顯的變化，只是眼中的智慧之光更加深邃了。顯示出他這些年並沒有放棄學習。

這次，俞工拿出了半壇汾酒，來招待張鐵流。

還是那個熟悉的場景，只是兩人的心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口的悶了三杯汾酒之後，張鐵流就表明了來意，問道：「俞工，咱們基地是不是要被廢棄了？」

俞工程師說道：「這個消息，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看到俞工的反應，張鐵流嘆了口氣說道：「看來傳聞是真的了。」

俞工程師說道：「上頭確實有這個打算，只不過現在還沒下決定。」

張鐵流問道：「如果基地關停了，那以後，您會去哪裡？」

俞工程師說道：「可能會回老廠繼續從事坦克的研究工作吧？已經浪費了十年的時光了，我不想在退休之後，都沒有親自設計過一款咱們自己的坦克。」

張鐵流說道：「你們技術人員都這麼悲觀，看來我們這些普通工人，要找其他門路才行了。俞工，您實話告訴我，咱們國家的政策是不是要轉型了？那個『改革開放』，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俞工說道：「改革開放，其實我也不知道，它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政策轉型是真的，以後國家要以經濟建設為主要工作了。」

看著俞工那略顯擰巴的眉頭，張鐵流說道：「俞工，您怎麼看起來有些憂愁？」

俞工嘆了口氣說道：「睜眼看世界，才知道我們的水平。前段時間，我有幸去國外考察了一趟。對比以後發現，我們已經遠遠的落後世界了。那些我們以引為傲的工業成就，在人家眼裡，就是一堆破銅爛鐵。」

張鐵流說道：「這怎麼可能？您在說笑吧？」

俞工搖頭說道：「沒和你開玩笑，閉關鎖國害人害己啊。你知道現在世界上先進的主戰坦克，發展到第幾代了嗎？」

張鐵流說道：「難道第三代主戰坦克出現了？」

俞工點頭說道：「不錯，正是第三代主戰坦克。而且它們已經在美歐等強國列裝部隊了。」

張鐵流說道：「那咱們國家就沒有這方面的計劃嗎？」

俞工苦笑一聲說道：「還是那句話，咱們國家沒錢，還造不了先進的主戰坦克。」

聊著，聊著，兩人就將話題扯到了錢上面去了。

是啊，沒錢萬事休。

干著急，是沒有用的。

那頓酒，喝完以後，張鐵流沒有得到一個好消息，反而帶回去了一個壞消息，這讓水仙很失望。

家裡，水仙問道：「鐵流，現在廠里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是不是應該回去託人找找關係，把咱們倆都調回去？」

張鐵流說道：「讓我再想想吧。」

水仙是徹底厭倦了現在的生活，說道：「我不管，趁著爸的老關係都還在，你可不要犯渾，等過兩年，他們退休了，咱們還有機會回去嗎？」

張鐵流安慰道：「水仙，你別著急，咱們廠子只是暫時停工而已，一時半會還倒不了。」

水仙可不相信張鐵流嘴裡的保證，說道：「張鐵流，你要記住，你有三個孩子要養活。就你現在的這點工資，將來你拿什麼來養活他們？」

水仙的話，直接戳到了張鐵流的痛點上來。

是啊，廠子不景氣，工資發不出來，一家人卻要生活，實在是一件難以抉擇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一晚上沒睡的張鐵流就對水仙說道：「今天，我就去請假，然後回去找爸爸的老同事想想辦法，把咱們倆調回去。」

原本張鐵流只是回去活動一下，希望能夠調動他們夫妻的工作，可是事情的發展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直接朝著未知的方向狂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