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定稿揭秘
一越過邊境,樂俊就感到四周出現了令人愉悅的變化。不是因為滿目繁華,也不是因為那些隨處可見的神情愉悅的臉,最初的感受源於街道上的眾多同類。從來沒有一個國家像現在的慶一樣,各種動物形形□的身姿怡然自得地混雜在人群里,好像根本就是人群的一部分。一個人看待一隻貓,就好像一個高個子看待一個矮個子,人本來就有高有矮,人本來就有人樣有貓樣——就是這種令人愉悅的感覺。
樂俊的腳步變得更輕快了。
慶的服裝也有了很大的變化,該怎麼形容呢?是了,就像初來乍到時的陽子那樣,有點不謹慎,不過並不惹厭,反而讓人覺得喜歡。由於惦念陽子過得好不好,時隔多年之後的今天,他又一次站到了慶的土地上。原計劃是去堯天,悄悄地遠遠地看一看她,但就在跨越邊境的一瞬間,他改變了主意。
陽子一定過得很好吧——那就沒有專程趕去堯天的必要了。他決定在這個令人愉悅的邊陲小鎮喝口茶,再從原路折回巧國去。
坐在茶樓里和小跑堂討論土特產的時候,樂俊看到了那個奇怪的動物。對人類來說,半獸和別的獸是很難一眼區分出來的,因為誰也說不清半獸群體含有多少動物種類。但對半獸來說,憑直覺就能猜出對方只是普通的動物甚至是怪物。那個在街頭直立行走的動物決不是半獸……
然後街上的半獸們就叫了起來。
「妖怪!」
「怪獸!」
「妖魔!」
「怪物!」
諸如此類的字眼兒不絕於耳,害得樂俊差點笑出聲來。人們紛紛走避,大呼小叫,與其說是驚懼,還不如說是興奮,所以樂俊沒有辦法抑制住那不合時宜的笑意。
看起來不謹慎的服裝這時展現出了優點,樂俊因此聯想起芳的騎射蠻服。他突然意識到,慶國的人正等著和妖魔作戰呢,從服裝到心理狀態,都準備好了。這大概是陽子的教化之功。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在我主聖明時只知道感受幸福的人,在妖魔橫行時只能悲慘萬狀地期盼新的聖主來拯救。而這裡的慶人,就算處於阿選之亂的戴國,也不會滿懷悲切地偷偷地供奉荊柏。他們會積極地做點什麼,譬如揭竿而起……不過,在武力相差懸殊時反抗,是否是徒勞無益的,是否會陷入更慘的境地……
「啊!」
樂俊的思緒中斷了。那妖魔向身邊的少年撲去,少年握著劍,毫不退讓。樂俊想對他喊刀劍可以傷猛獸卻傷不了妖魔,因為妖魔真正的生命在世界之外,那是刀劍拳腳觸碰不到的地方。這段話太長了,太複雜了,樂俊喊出來的只能是「快逃」,可是那少年當然不會逃。他揚起了劍……
因為太痛心了,樂俊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睜得溜溜圓。等到發現劍刃損傷不了妖魔分毫后再躲閃,就未必能閃開了。他直接從窗檯翻到了街頭,向那少年跑去,同時祈禱那少年附近的人能有所作為……
**辣的血噴了出來,把樂俊潔凈的毛皮染黑了。他的眼睛瞪得更圓了,因為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劍深深捅入了妖魔的身體。少年滿不在乎地抽劍又戳了幾下,妖魔的屍身就像鐵生了銹似地飛快地枯朽了,一陣風吹過,就散了架,地上只剩下難以言喻的一灘東西。世界之外的生命死了,樂俊看得出來。
「這位鼠兄,您是外國人吧?勞您關心啦。」
「哎?」
樂俊吃驚地揚起了鬍子。
「我聽說外國的一般人不許碰冬器,碰了要殺頭喲。」
「也不是個個國家都殺頭……」
樂俊嘟囔著說。
原來慶國的任何人都可以申請冬器持有權,只要經過審核,確認是正直守法的良民,無論貧窮富貴男女老少,都可以得到專屬的冬器。冬器的製作、發放和管理是一個驚人的繁瑣的流程,據說至今運作良好。可以想象古今中外比比皆是的惡吏在慶國根本就沒有生存的土壤。
因為冬器能殺仙……沒錯,因為冬器在斬妖除魔的表象下,還有這麼一個微妙的功能!
樂俊終於對陽子肅然起敬了,她不僅僅是他的朋友,是互相幫助互相提攜的益友,她還是一個高瞻遠矚的偉人。在這裡,武力已經不再懸殊了,不管老百姓面對的是妖魔還是神仙……
陽子本身並不熱衷權力,主動剝奪自己權力的行為在常人看來雖然難能可貴,樂俊卻覺得不算什麼。捨棄自己不在意的東西,對任何人來說都不算什麼。他只是有點意外。陽子怎麼可能戰勝那些權臣呢?怎麼就夢想成真了呢?常世的制度與其說是君主獨裁,還不如說是封建**。越是熟讀史書,就體會越深。
不擅長權術又宅心仁厚的陽子不適合搞政治,樂俊最清楚不過了。但是他也不擅長這一套,所以愛莫能助。那麼,陽子已經變了嗎?從一個面對刺客的死也會愁眉深鎖的姑娘變成了一個談笑風生間笑看檣櫓灰飛煙滅的政客了嗎?或者她只是得到了樂於效命的左膀右臂,像浩瀚,像青辛……
不過,能得到樂於效命的左膀右臂,也就算是具備了政客的素養吧。
「大哥哥,給!」
街角跑來一個女孩,把一朵鮮艷的大紅花塞進了殺妖少年的手裡,小小的臉蛋兒漲得比花還紅。
少年頓時窘了起來,但還是奉若神明地把花收進了懷裡。
「看不出還是個溫柔的孩子呢。」
「青青要是懂溫柔,太陽都要從西邊升起來了。」
周圍響起了鬨笑聲。
「莫非太陽真的從西邊升起來了?」
「哎,太陽,你們看,太陽有點怪啊……」
「大家快看……」
「呀,這究竟是怎麼了……」
***********
遠遠地就望見金鑾殿外站著一群人,對著天空指指點點,交頭接耳。陽子急忙奔了過去。
「主上,您來得正好!您看!」
浩瀚遞給她一塊塗了墨的玻璃片。
這人怎麼就這麼有效率!怎麼永遠都這麼有效率!陽子看看人手一塊「墨鏡」的群臣,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小時候,小朋友們不都是這麼觀看日蝕的嗎?來自蓬萊的自己盯得太陽亂看,差點把眼睛看瞎,瞧瞧,瞧瞧,眼前這位老兄硬是可以無師自通,還可以指點別人。
「呵……」
「現在不是好笑的時候吧!太陽變暗了,您看到了嗎?就在那裡,那裡有個黑斑……」
幸好天文學他不能無師自通。
陽子放大了笑容。透過玻璃片細看,就能看出這只是普通的日蝕。
「你儘管放心啦,這是因為我們在月亮的影子里……」
浩瀚的臉色變得異常可怕,於是陽子也嚴肅了起來。說起月影,就不得不聯想起跨越世界的可怕遭遇。那黑幽幽的海面,那海面上顫慄的月之影……那溝通兩個世界的巨災:蝕。陽子不太清楚這種月「蝕」和天文學意義上的月蝕有什麼異同。不過,既然這裡的月蝕是災難,日蝕只怕也是災難。她想起了自己走出深宮的初衷,那是因為妖魔……
四周突然起了騷動。
陽子反射性地盯著太陽看了又看,卻沒看出新的變異。心裡還在納悶,就聽到了久違的呼喚。
「主上!」
真的是久違了,太久太久了,久得陽子看到景麒踉踉蹌蹌向這裡走來的時候,產生了一種疑真疑幻的荒謬感。大家都穿著簡潔時髦的新朝服,只有他衣裝如舊,因為他一直足不出戶,所以沒有特意為他添置新款衣物。不過這一瞬間陽子腦中沒有什麼因為所以,只有荒謬感。就像是時光倒流,她還在蓬萊的學校里,就像中間的一個多世紀從來沒有存在過。身邊的人群和她穿著大同小異,而他峨冠博帶向自己走來,就像是從遠古走來……
她情不自禁地迎向他,向他展開了雙臂。他毫不猶豫地撲進了她的臂彎里。
他對她訴說著什麼,但她一個字也沒能聽清楚。他的身子那麼瘦弱,一把抱住的感覺那麼舒服,偏偏有那麼多年不肯給她抱……若不是浩瀚在她背後重重咳嗽了一聲,她的吻就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落到他身上上了。
不管她和景麒有過怎樣的關係,這樣的反應都只能用過分來形容。她慌慌張張撤開了手。本已是強弩之末的景麒失去重心,頓時摔倒在地。他支撐起上半身急著爬起來,但手臂在發抖,額頭在冒汗,怎麼也爬不起來。
因為太想去抱他了所以陽子一動也沒法動。
「您這是什麼意思!快把台輔扶起來!」
浩瀚的聲音很嚴厲,在旁觀者看來,她一系列的舉動確實是像心存惡意的捉弄。是不是先解釋一下比較好?但景麒顯得很焦急,人人都顯得很焦慮,大難迫在眉睫,似乎沒有必要花時間糾纏小節。
「蝕……」
景麒奮力地說。
「您有應對之策嗎?」
浩瀚上前一把把他拉了起來。時間有限,景麒的精力即將枯竭,已經容不得絲毫浪費了。
「祭祀。」
「祭祀。」
浩瀚大聲重複了一遍。
「南書房,橫三豎七,左起第一冊到第七冊……」
景麒的語聲微弱到了極點,但很平穩。這說明他神智清醒,只是乏力。浩瀚按照他的吩咐連連發布號令,很快,祭台和陣以及諸如此類的物事安排就在陽子的帶領下有條不紊地開始了。
「來得及嗎?」
「大概吧。」
「真沒想到,我還能有機會再見到您……」
「我也是……」
景麒輕輕合起眼,
「但這次真的是最後一面了。」
「我看您明明胸有成竹……」
「沒有這回事。」
「能預報蝕的您是多麼了不起啊,一定可以帶著我們逢凶化吉……」
「不是什麼預報,蝕早就開始了。」
「開始了?在哪裡?」
「在太陽那裡。」
「在太陽那裡……」
浩瀚茫然地重複了一遍。
「這樣的事情,我是說日蝕,我聽說過,沒見過,從沒經歷過。我只知道按照《雲笈七籤》記載的方法應對,卻不知道效果如何。」
浩瀚不得不把耳朵貼到他嘴邊,才能聽清他越來越輕的話語。他突然意識到他其實是故意的。因為不想造成恐慌,尤其不想讓陽子恐慌。
「所謂日蝕,是和常說的月蝕相對的嗎?」
「我不懂……」景麒哽咽了,「但是日蝕犯了主上的名諱,大凶,實乃凶中之凶。」
「沒關係,盡人力,聽天命吧。」
「浩瀚……不怕死嗎?」
「只會不甘心。」
「我常常在想,我隨時會死卻一直沒死,我常常在想,這究竟是還在等什麼……」景麒睜開了眼睛,凝視著他,「直到今天上午,日蝕開始的一瞬間,我才明白,就是在等這一天啊。我想我一定會在祭祀中死去,和主上一起……能最後見你一面,真是太好了。」
「台輔……」
「要讓祭祀圓滿成功,總要有獻祭用的犧牲品,所以通靈力舉國最強卻無法面對犧牲的麒麟從不主持祭祀。既然這裡只有我能主持這次祭祀,就再也沒有比我自己更合適的犧牲品了。」
「我馬上學,這就請您指教……」
「原來浩瀚……也會說傻話。」
「對不起……」
「我喜歡這樣的結局。因為我的生命和死亡都會因此變得有意義,我相信主上也會喜歡,所以,請你別傷心,請你好好活下去……」
「主上!」
突如其來的驚叫聲打斷了景麒的話。
那叫聲里的驚恐讓人遍體生寒。在場忙碌的官吏僕役不約而同地停了手,停下了腳步,回頭張望。
「怎麼了?」陽子倒還鎮定。
「水禺起了很大的、很大的、很大的……」
跑來報信的小吏一邊說,一邊比劃,比劃了半晌,也沒比劃出一個所以然來。
「我這就去寶庫看看!」陽子對浩瀚說,「你們繼續籌備,我一定會在祭祀典禮開始前趕回來。」
**********
「太陽正在死……」
「太陽快死了……」
人群中傳來焦慮的嗡嗡聲。不知道是誰,也遞給樂俊一塊塗黑的玻璃片。樂俊一邊感慨著平民的智慧,一邊向附近的里木走。他雖然有一肚子學問,也沒有辦法準確地描述太陽的樣子,只能說,只能像那些小孩子那樣說,太陽的黑斑越來越大,太陽快要死了。
明明是上午,天色卻晦暗如同黃昏。妖魔接二連三地出現,幸好在最初的騷動之後,街頭巷尾的聯防隊已經組織起來了。手無寸鐵的人被井然有序地就近護送到里木或野木下避難。偶爾也有人受傷,但沒有形成恐慌,倒是常常看到臨時醫療隊在招人。樂俊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民聯和巡捕房的隊伍。後者配備更為精良,但不怎麼戰鬥,主要是在驅趕妖魔。從零零星星的對話聽來,似乎是上面下了命令,要形成包圍圈把全鄉的妖魔都驅趕到一處,再殲滅。
「我很會照顧人。」
「就你這小身子骨……」
樂俊剛跨出里木的安全範圍,就被傷員推回去了。連傷員的力氣也比不上,樂俊稍微有點窘。
「我說,你們看見妖魔,一點也不害怕嗎?」
「雖然長得奇形怪狀,但是野獸裡面也有奇形怪狀的啦,沒什麼好怕的,操傢伙砍就是了。你要是突然看見老虎會飛,大蟒蛇會噴火,就會嚇到,對不對?外國來的鼠兄。」
「但這只是表面現象,我們要透過表象看本質。會飛的像老虎的妖魔和普通老虎比起來,不就是活動力攻擊力更強嗎?會噴火……只要想法子對付火,不就行了嗎?」
「關鍵是不可以被妖魔這種存在本身嚇到、嚇呆……」
演練得多了,而且已經在人們心裡建起了類似常識的觀念。樂俊欽佩地點點頭——儘管欽佩的對象不在眼前,遠在天邊。
「這太陽……妖魔,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樂俊嘀咕著。
「我想是……陽子死了。」
樂俊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不是因為對方猜測陽子死了,而是因為那個樂呵呵的語調。這裡的人總是樂呵呵,就算是妖魔來襲,受傷流血,這裡的氛圍還是樂呵呵。樂俊從一開始就很欣賞這樣的樂天派,此刻卻被深深刺痛了。
「前幾年就聽說台輔的身子不好。」
「所以說這是早晚的事。」
「那時候我就在想了,最好別再出現新的台輔了。新的台輔選出新的王,他們想把國家建設成什麼樣,能把國家建設成什麼樣,真的很難預測呀。卓朗君過芳的那個故事怎麼說來著?」
「卓朗君喜歡周遊列國,有一天經過芳的坂縣,看到有個老婦人在哭墳,就過去慰問。老婦人說父親被虎妖吃了,丈夫被虎妖吃了,今天兒子也被虎妖咬死了,所以十分悲傷。卓朗君就問她是不是很盼望芳果誕生?想不想搬到鄰國定居?他願意幫忙。但老婦人卻說他年輕幼稚不懂事,因為王比妖魔可怕多了。這就是苛政猛於虎的故事。」
雖然那農夫問的是同伴,但樂俊做出了回答。
「外國老兄,你還挺有學問的嘛。」
「我也喜歡周遊列國。」
「看看史書看看世界,總是大多數時間大多數人在受苦,所以我想光靠台輔來輔佐王根本是行不通的。話說回來,真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陽子能永遠活下去……」
「妖魔橫行,就說明玉座空位了吧。你別做夢了。」
「其實……」樂俊慢條斯理地捋捋鬍子,「陽子會不會改變,會變成什麼樣,也很難預測呀。」
「鼠兄,這回咱可真折服了。你真有學問。」
「妖魔是咱非常有把握對付的,王就難說了。」
「果然還是沒有王比較好,雖然辛苦,但咱可以把握自己的人生……」
「陽子死了,你們不難受嗎?」樂俊忍不住問。
「其實……咱不認識陽子。她是雲上面的人,和咱不是一類人。」
「那還陽子陽子的叫得這麼親切。」
「用對方喜歡的稱呼方式稱呼對方,不是最大的尊重嗎?」
「總有人難受吧?沒有嗎?」
「陽子的家人……這麼久的王了,不會有家人了。我想她的朋友一定會很難受吧。」
「雖然王一般不會有朋友,但陽子是個好姑娘,所以會是個例外。如果她還沒有死,一定有很多人在設法幫她的。啊呀,鼠兄,你拿我的劍做什麼?」
「老弟,你看你腿都斷了,不如我替你上街廝殺。你的劍,我借走了。」
「等、等一下……」
「咱的冬器只能咱自己用,登記人的名義一定要和使用者一致,不然就是犯罪啊啊啊……」
「有人搶冬器啊啊啊啊……」
如你所知,在這個出於本能爆發的吶喊里,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漏洞。正忙著對付妖魔的民兵和官兵聞聲四顧,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等到「受害者」改口叫老鼠的時候,樂俊早就混進半獸和人群里蹤影皆無了。
**********
從影壁到廂房,從迴廊到檐柱甚至周邊的花草樹木,都泛著妖異的紅光。好像整個寶庫都被血浸透了似的。
帶路的小臣癱軟在地,看來是無論如何也前進不了了。陽子只好放棄他,獨自步入那片奇詭莫明的紅。
令人意外的是,居然還有不少官吏堅守在崗位上,見到陽子現身,紛紛露出關切的神情。有人試圖勸阻陽子接近水刀,但最終還是大家一起跟著陽子湊到了水刀那裡。
水刀原本是橫放在支架上的,此刻卻高高地直立著。高高地衝破了天棚……不過,說高也不確切,因為刀身常常會突然縮短;說刀也不確切,因為刀身常常會變得不像一把刀。包住刀身的鞘早就四分五裂了,幸好刀柄始終是刀柄,也正是因此,不管刀身如何扭曲變形,忽軟忽硬忽長忽短,活像一簇任性的火苗,水刀還勉強能稱之為「刀」。
刀柄是達王封印水刀的媒介——陽子想起了這一點。她還不無遺憾地想到,如果當年她接受乙老師制鞘的好意,此時此刻的刀身就不可能這麼肆意妄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負責寶庫的官吏中有一些精通法術的高手,因為保管寶物需要持續不斷地施法,而不少寶物本身就和靈的力量有關。
「說不清……」
陽子無奈地盯著水刀看。
她發現不管水刀怎麼「掙扎」,刀柄始終是刀柄。就算刀身膨脹到一柱擎天的地步,也不見刀柄變大或被撐破;就算刀身縮小成一根繡花針,也不見刀柄隨之縮小或被刀身溜出去。很明顯,水刀的對手是那個早已挫骨揚灰的達王,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是達王,不是她。
這讓她稍微有點不甘心。水刀不止一次作祟,在她的人生中造成了多少痛苦,要她承認那只是為了對抗達王的餘威,實在是不甘心。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她都用來和在場的玄師切磋封印技術了。
就在話題進展到九大分類的第三支流派,並且為採用五五數還是七七數產生分歧的時候,浩瀚抱著昏迷不醒的景麒出現在她面前。
「你來這裡做什麼!」
陽子不耐煩地呵斥說。
雖然她的心情可以理解,她不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他倆涉險,目前的狀況她已經很吃力了,沒有分心照顧他倆的餘力,就是因為沒有這份力量,她既不安又氣惱。但眾人還是剋制不了吃驚的聲音。對溫雅迷人的爵爺不耐煩的人,這些深居簡出的冬官還是頭一回見到。當然了,浩瀚的反應絕對沒有辜負溫雅迷人這個美好的形容詞。他只是把景麒輕輕推進了陽子懷裡。
陽子條件反射式地接住了,然後又窘了起來,因為不管是把景麒放到地上,還是繼續抱著,都有點不像話。
「你把他帶到這裡來做什麼!」
面對更為粗暴的呵斥,浩瀚只是飛快地閉起了眼。
「呃……」
陽子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會兒,又一次確認他確實很好看……於是不明所以地安撫似地摸了摸他的臉。
浩瀚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似抽筋但又使勁兒克制的奇怪表情。
「你這是要做什麼……」
陽子期期艾艾地問。
「請您吩咐冗祐從我體內出來。」
「噗……好吧,冗祐,出來!」
曇花一現般的賓滿引發了小小的喧嘩。因為就算是玄師,也不是常有這種眼福的。
「冗祐,如果你向我說明,油盡燈枯的台輔只有靠近主上才能保持清醒,我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像你這樣自說自話地使用我的身體,實在是太過分了!主上,請您向冗祐發出清晰的指令,無論情形如何,都不能進入我的體內。」
「好吧。」
陽子哭笑不得地轉述了一遍。
「主上……」
這回是懷裡的人發出了呼喚。
「祭祀的事情籌備好了嗎?」
「再過半個時辰就可以開始了。」
浩瀚回答說。
「水刀的樣子你也看見了,我必須留在這裡處理……」
「您必須和我一起主持祭祀典禮。」
景麒睜大了眼睛。
紫色的水晶意外的神采奕奕,這讓陽子產生了空前的信心。
「好,那就請你等我一會兒。」
「主上……」景麒的語聲里透著難以言喻的懷念,「您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情形嗎?那個時候我說要接您走,我要接您到另一個世界的國度去……」
「那可真是歷歷在目。」陽子溫柔地說。
「現在我又來接您了……」景麒緊緊握住了她的手,「這次,我是來接您到死的國度去……」
「台輔,別在主上駕前胡言亂語!」
「好吧,那我們稍後就上路吧。」
陽子擺擺手,示意旁人閉嘴,
「你看這次我可爽快多了吧,你好歹也要讚美我幾句有進步……」
**********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這是蘇蘭桂近來最愛叨咕的一句話。他想著要回堯天去,告訴陽子革新的時機成熟了。雖然聽說今年開春和鄰國邦交不睦,九河又有兩條支流泛濫,冬器持有權的優點總是伴隨著缺陷展露,換言之,雖然慶的這一年就像往年一樣不是特別太平,蘇蘭桂還是想說,革新的時機成熟了。因為他判斷的依據不是國力或者諸如此類的指標。
他以前進諫反對革新,現在卻要進諫推動革新,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慶人已經普遍性地喪失了身為「老百姓」的自覺,已經出現了公民意識的雛形。
他想著要回堯天去,有幾次連行李都收拾好了,但一直沒能真正動身。薄暮時分的炊煙,鄰家少年的歡聲笑語……一旦革新開始,這一切都會灰飛煙滅。農民的生活是很辛苦的,夏天熱,冬天冷,日晒雨淋,滿手老繭,到年底也攢不了幾個閑錢。但是農民未必不幸福,不然,這種日子一連過了三十年的蘇蘭桂,怎麼會如此戀戀不捨呢。
「阿桂,你要是想陽子,就快點上京去,這樣你才能趕回來過七夕呀。」
蘇蘭桂放下農具,對不遠處的男人露出了笑容。他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但這一點不便透露,也許正是因為不能好好道別,他才無法下決心上路吧。他倆談了一會兒天氣。不巧的是,天氣正好變壞了。
很多熟人知道他和王的關係,但誰也沒太當回事。這常常讓他想起芳國。
最流行的芳謠已經不再是什麼布娃娃穿衣裳了。
想當年滿山坡奔跑的英雄
吶喊的聲音留給了風
一直到如今也不肯散去
喊醒那夢裡替天行道的你
沒有救世主沒有神仙皇帝
別人的手攥著你的恐懼
你聽到山上自由的消息
那消息喊醒了夢裡敢作敢當的你
歌謠很長,但蘇蘭桂記得的只有開頭八句。裡面牽涉到了一些歷史事件,只有熟讀芳史的人才能完全領會。作為一個從來沒有出過慶國的讀書人,或者說,一個農民,他所能領會的主要是那種慘烈感。自由和犧牲,自由和鮮血,他一點也不羨慕芳人,雖然芳國的執政者團體走馬燈似地更換,近乎西洋人鼓吹的民主,但他一點也不羨慕芳人,一點也不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自己的祖國走上芳國的路。光是那個慘烈的民謠,就讓他唯恐避之不及了。
幸好有陽子……
芳國那時只有月溪。
這就是慶可以走上自由幸福而非自由慘烈之路的關鍵。
毋庸置疑,月溪是個優秀的政治家,但蘇蘭桂可以毫不謙虛地說,他認識不少優秀的政治家,他最敬愛的大師兄浩瀚簡直要比月溪優秀得多。像月溪那樣全身心地折服於一個人,對浩瀚來說是不可想象的。他敬慕乙悅老師的學識,感激乙悅老師的栽培,但也常常在老師面前堅持己見。妙就妙在面對下里巴人他也總是悉心聽取意見。說遠了,簡單點說吧,如果浩瀚是惠州侯,局勢就決不會糟糕到只能由他親手刺殺道德高尚的國君的地步,在這之前,遠在那數十萬的百姓失去生命之前,他就會有所作為……
蘇蘭桂發現自己又開始想念大師兄了。他搖搖頭,決心在開始想念另一位貴人之前,就把苗頭扼殺掉。因為那樣的想念那無望的想念只會讓他痛苦。
總之,只有政治家是沒用的。
政治家是沒用的。
不管是月溪還是浩瀚,都沒用。
蘇蘭桂的夢想建立在陽子身上。
可偏偏不巧的是,天氣變壞了。
話題從晦暗下來的天氣轉移到了太陽的黑斑上。漸漸地,盤旋而來的妖魔,為太陽蒙上了另一種意義的陰影。在田地里勞作的男人們張望著,議論著,幾乎無法分辨羽翼和真正的黑斑。反應靈敏的人想到了取冬器,然後呼朋引伴,安頓婦孺。
空曠的地方對處於弱勢的人類來說作戰不利,很多人正努力轉移進城。蘇蘭桂身不由己隨波逐流,心裡卻是一片空白。他沒有冬器,因為他的身份需要保密,不能向附近的衙門泄露底細。不過,就算他有冬器,他也失去了操縱冬器的力量。滿腔宏圖已經隨著漫天的妖魔化為泡影。
「一定是因為陽子死了。」
「多可惜啊,阿桂說那是個好姑娘。」
「我想她應該是個很好的王,因為沒聽說她做過什麼壞事……」
身邊有人在說。
他的夢想已經隨著陽子的死亡化成了泡影。
因為,沒有陽子是不行的。
這麼多年的努力和期盼,一朝成空。
他的生命的價值,已經一朝成空。
一頭蠱雕來勢洶洶地凌空撲下來,眾人紛紛躲閃,只有蘇蘭桂獃獃地站著。等到他的朋友反應過來,要去拉他,已經來不及了。蠱雕的利爪已經近在咫尺。
「就這樣結束也好,也許我本來就該和爹娘一起去,在我還小的時候……」
陽子死了,所以慶將不可挽回地走上芳國之路。
從今往後歡聲笑語不復存在,唯有鮮血與眼淚……
那隻纖細如鉤的爪猛地攥住了他的腳踝,他的身體一下就失去了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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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祭祀越早開始越好,就得快點壓服水刀。陽子決定不再糾纏流派問題。她在景麒的建議下做好了咒符,還繞著刀架畫了一個陣。
加固達王的封印是條捷徑。雖然陽子心裡不服氣,但別無選擇。就在她拿著咒符蓄勢待發的時候,天際出現了妖魔的黑影。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別說陽子還健在,就算是玉座空位的國家,妖魔通常也只會在人間橫行。
「主上,失禮了……」
浩瀚就近抽出了一把劍。
御駕跟前,禁止任何人攜帶兵刃。浩瀚自然也不例外。幸好這裡是寶庫,兵器架上名劍名刀應有盡有。陽子向他點了點頭,隨即吩咐在場的冬官隨意取用。
三頭蠱雕同時疾衝下來。
「都交給我吧。請您專心處置水刀。」
浩瀚指揮眾人迎戰。但陽子沒有辦法專心。他是可靠的,他一向是可靠的,但今天不一樣。
「別見血!」
陽子的呼喝讓浩瀚的劍勢硬生生拐了一個彎,引發了此起彼伏的驚叫聲。
「主上,您怎麼可以突然發出這樣的指令……」
「沒關係,沒關係,我自己有分寸。」浩瀚笑了起來,「我又不是那種明知會送命也要服從指令的類型。好了,都給我聽好了,主上提醒的是,刀劍無眼,我們的血或妖魔的血,一旦濺到台輔身上,後果就不堪設想……」
「那就先驅趕吧。」
「對,把妖魔驅趕到別處再廝殺……」
妖魔的攻擊無所顧忌,眾人揮舞刀劍卻縮手縮腳,頓時險象環生。
陽子只好把景麒推到一邊,吩咐使令現身守護。
這種場合要她專心實屬強人所難,可法術發動的前提偏偏就是專心。
「不行……」
「怎麼都不行……」
她強迫自己不要聽不要看,但眾人的對話夾雜著驚呼不斷傳過來。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只要接近紅光邊緣妖魔就會放棄作戰的對手,於是那無奈的對手只好提著武器又追回來。也許是它們發現了在景麒身邊周旋的好處……
嘶地一聲,一名女匠師的衣袖被撕去了半幅,手臂鮮血淋漓。
「快走,走得越遠越好……」浩瀚的語聲停頓了一下,「都給我走,都給我離開這裡!真要命,都是些人血罐子,想想就心煩意亂!」
他報出了一長串真正有用的名字,讓這些撤離的冬官去傳喚。
「浩瀚……」
「您還沒完工嗎?沒完工就別來廢話!」
「浩瀚……」陽子拔出佩劍為他驅開一雙利爪,然後緊緊攥住了他的手,「我也不行。我辦不到。」
「主上……」
譴責的目光只持續了幾秒鐘,就變得溫柔了,
「我知道您能行,您只是想得太多。您一點也不用擔心,真的,一點也不用擔心,我已經採取了最好的方案……」
「所謂的最好的方案,就是你在這裡孤身奮戰嗎?」
「使令也在……而且幫手很快就會到。」
「你先出去,等到幫手齊了再一起進來。這個期間,由我和使令保護景麒,等你們人齊了進來以後,我再繼續……」
「您看看太陽!已經黑了一大半!您必須爭分奪秒……」
爭論突然變得毫無意義——因為芥瑚掛了彩。
這場沒有勝利的可能性的戰爭,隨之產生了本質變化。妖魔們爭先恐後地向景麒衝去,使令的守護圈被衝垮了。陽子終於醒悟到它們的目標本來就是景麒。要知道妖魔是不會特意攻擊特定的對象的,成群結隊地攻擊麒麟,更是匪夷所思,值得玩味。
「浩瀚,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
陽子發出了一聲冷笑,
「什麼叫滴水不漏……」
江山如畫,美人如玉劍如虹——浩瀚一直很喜歡這句話。此時此刻,那把長劍,正是劍氣如虹。妖魔紛紛折翼,污血四濺,每一滴血,都被劍身精確地彈飛,方圓十丈,硬是沒有半點血跡。
「好劍法!」
「你行不行?」
「正要請您賜教!」
**********
聽到自己的慘叫聲,蘇蘭桂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沒有死。他被細爪的主人拽進了路邊的水渠。蠱雕的翼從他鼻尖堪堪掠過,真是死裡逃生。
現在不是雨季,為排水而修建水渠里也沒有水,只有一頭看起來很和善的老鼠。從體形到神態都能看出這決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老鼠,但蘇蘭桂確信這傢伙不是妖魔,只是半獸。
因為不是很想逃生,蘇蘭桂有點勉強地說了句謝謝。老鼠的鬍子翹了起來,似乎要開口說話。
「小寶!」
近在咫尺的叫聲簡直不像是人類能發出來的。老鼠立刻探出頭去張望,蘇蘭桂也看見了,是先前那頭撲空的蠱雕找到了新的獵物,一個小男孩。這個在奔跑時摔倒的可憐男孩眼看就要成為肚破腸流了。
「姐!姐!」
叫著小寶的女孩只要再向前沖幾步就能抱住野木的樹榦,但她停住了腳,迴轉過身。那張涕泗橫流的稚嫩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表情。那是一種決定了什麼似的無所畏懼的表情,那樣的表情,蘇蘭桂再熟悉不過了。他突然感到自己生存下來也是有意義的。這個小姐姐將用她的血肉之軀保護弟弟——無論她有多想活下去。而他本來就不想活了。老鼠在他身後喊了些什麼,但他已經翻上地面,在妖魔的羽翼下,把姐弟倆緊緊摟進了懷裡。
「喲嗨!又見面了,青青!」
終於聽清了老鼠的聲音,很纖細,像個孩子。
「哦,又見面了,偷冬器的鼠兄……」
隨著沉穩有力的語聲,一道劍光閃過。
「真像,真像……」
蠱雕的污血劈頭蓋臉澆下來,但一點也沒影響蘇蘭桂作判斷。因為他根本就不用眼睛看,此情此景此人早就和心靈深處的回憶重疊在一起了。
「小寶!」
「小玉!」
「阿爹!阿娘!」
失散了又重逢的一家人抱頭痛哭。青青連連揮劍,殺退幾頭妖魔,把這一家子和蘇蘭桂送到了野木的枝條下。
「青青……」
「別老是叫我青青啦,我也有像樣的大名!」
「你是嫌這樣的叫法脂粉氣吧。不用在意不用在意,小時候人家也管我叫清清,我可是如假包換的男性……」
「呃……」
見到青青發窘的樣子,小玉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什麼!你竟是個姑娘——
幸好老鼠並沒有這麼叫出起來,像一般人那樣。
「你真像我一個朋友……」他溫柔地非常溫柔地說,「那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有人說她死了,但我不信,我正要上京去幫助她。」
「就憑你這小身子骨,拿著冬器也沒用吧。」
「我說……」蘇蘭桂忍不住插嘴,「變成人形是不是比較適合揮劍?」
「我也這麼想……」老鼠湊到他耳邊,壓低了語聲,「可我找不到地方穿衣服。」
要拚命忍,蘇蘭桂才能忍住失禮的笑聲。
「我從邊陲一路往裡走,一路上救了不少人,所以打算再往裡走走看。如果鼠兄你不嫌我慢,我們可以同行……」
「小心背後!青青,大傢伙來了!」
那是三頭馬腹。龐大的軀體像老虎,卻長著人臉,五官清晰,看起來說不出的怪異。卓郎君過芳的故事裡提到的就是這種妖魔。
聯防隊的男人都大驚失色。但青青毫不氣餒,揮劍迎戰。
「你要做什麼?小妹妹?」
「等到青姐得勝了……」小玉在路邊采了一朵大紅花,「我好去獻花。」
「女孩子給女孩子獻花……」
「這位兄台,你是外國人吧。」蘇蘭桂問。
「你已經是第十五個這麼問的人了。」老鼠啼笑皆非。
「如今的慶和別的國家很不一樣,所以外國人還是本國人,三言兩語就能瞧出來。」
「確實……很不一樣。」
「你沒聽說過慶的赤雙花嗎?」
「正想請教……」
「那是兩種赤紅色的花。一種雅到了極致,連花名都以上古的美玉為名……」
「那是國王在深宮的路木前祈禱,為情郎慶祝生日而生的花卉。」小玉的父親說。
「玫瑰的美名,我倒也聽說過。」
「從出生到容姿,還有香味,都是那麼高貴不凡。那就是玫瑰。不過另一種花更得民眾的寵愛。」
「因為不要錢……」
「小寶!」小玉握拳在小寶頭上敲了一下。
「俗到了極點的大紅花,野生家養,到處都是。小寶說這種花最大的優點是不要錢,我認為沒有說錯。」
「大紅花是大家的花……」老鼠笑了,「這確實是最大的優點。」
「把大紅花獻給心目中的女英雄,倒是近幾十年才開始的風俗。」
「女……英雄?男的不行?」
「男的不行。」蘇蘭桂也笑了,「因為大紅花在大家的心裡,是巾幗英雄的象徵。」
「有什麼典故嗎?」
「明明是雲上的貴人,卻心繫民間疾苦……」
「常常到民間來,和我們一起,一點也不怕影響她那高貴的身份……」
「教我們懂得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貴賤的道理……」
「給我們冬器……」
「那真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女性……」
「長得那麼漂亮,不,原諒我,我是想說她是那麼美……」
「你又沒見過!」
「見過的每個人都說她美……」
「武功那麼好……不過我看青青再練個三五百年,就能趕上她了。」
「處境再糟糕,看到大紅花就會想到她,就會生出勇氣……」
老鼠的問題,引得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那種搜腸刮肚恨不得把所有的溢美之詞都用上的情景,不管是誰,見了都會難以忘懷。
**********
「如果重華在就好了。」
雖然是名刀寶劍,也架不住無休止地砍殺。被浩瀚點到名以及若干沒被點名的幫手蜂擁而至的時刻,他倆已經換過七次兵器。
陽子一邊舞槍,一邊抱怨。她最擅長的是刀劍,用槍不順手。偏偏這裡的刀劍都已經用廢了。浩瀚的情形比她更糟糕。他的體力本來就不出眾,陌生而又沉重的長槍大戟讓他手忙腳亂,於是作戰方式又成了驅趕為主。
即使殺死這裡的妖魔,也不知道還會再來多少。驅趕為主其實和等死沒什麼區別,因為總有全員力竭的一刻。浩瀚最初的安排是最明智的,那就是請陽子使用全員力竭之前的時間,解決妖魔亂舞的禍首水刀。
輸定了,只是時間早晚問題了。
所有人都會死在今天。陽子越來越清醒越來越絕望地意識到這一點。現在倒回最初的方案也不可能了,一旦失去她的戰力,勝負馬上就會見分曉。
「爵爺,請您休息一下。」
虎嘯替浩瀚接住了攻擊。
一貫溫文的男人汗出如漿,氣喘如牛,那副狼狽相,讓人看了心驚肉跳,又有點心酸。
「把他帶走吧,虎嘯,至少別讓他死在這裡……」陽子說。
「爵爺主意大,不會聽我的。」虎嘯的三叉戟耍得虎虎生風,「而我要和陽子並肩作戰。」
「主上……」夕暉遠遠跑了過來,「都布置好了,祭祀隨時可以開始!」
「可惜主上和台輔□乏術……」
「怎麼會有這麼多妖魔……爵爺,您受傷了?」
「我只是累壞了。」
「別管這裡,主上和台輔先去祭台比較好,不是嗎?」
夕暉為浩瀚罩上外袍。
「台輔到哪裡,妖魔就到哪裡。」
「什、什麼?」
「主上,不好了……」
春官長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看到激戰目瞪口呆……
「爵爺,御苑內突然出現了妖魔……」
幾名春官意識到陽子□乏術,改找浩瀚彙報。首先,祭台的某些部分被妖魔撞壞了,正在搶修。然後,輔助祭祀的春官里,有人受傷,有人失蹤,搶修祭台的工匠班子也很危險。總而言之,就是祭祀的準備工作雖然曾經結束過,現在又開始了,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結束。
「嗯……」
浩瀚無可奈何地皺起眉頭,正要開口。
「爵爺,御苑內突然出現了妖魔……」這回跑來的是虎嘯的同僚們,「已經組織了四十八隊分區巡邏,盡量把人都送到路木那裡去。目前傷者十二人,失蹤三十一人,沒有死者。」
「你們做得很好。」
「下官曾經嘲諷過爵爺的衣物改良令……是下官錯了,還是爵爺高瞻遠矚。」
「哦,不客氣。」
「爵爺!路木那裡人越來越多,快擠不下了……」
「把人分組集中起來,加以保護。對了,集中地點以軍營為宜。那裡冬器充足,房屋堅固,還有很多物事可以利用……」
「得令!」
「主上……請您聽好了。請在場諸君聽好了。」
浩瀚提高了聲音,
「我們現在可以選擇,一,放棄水刀,保護主上和台輔到路木那裡去,嘗試在路木下祭祀。二,把水刀也帶去。兩種選擇各有利弊,請主上定奪。」
陽子回頭看看水刀——
那把刀已經完全不是刀了,只是鮮紅的一團,扭曲著,蠕動著,閃動著,連周圍的空間都似乎扭曲了起來。看起來就像科幻電影里常見的時空錯亂。不管是放任自流還是去觸碰它,都讓人覺得辦不到。
「你們都去路木那裡,我和景麒和使令留下。」
人群中揚起了喧嘩。
「主上,您似乎不明白太陽的重要性。陽光是生命之源,沒有陽光,世界會越來越冷,農作物都會死光,植物都會死光,然後,是包括人類在內的所有動物。不過,史書上說,日蝕是地區性天災,那麼也許可以稍微樂觀一點。慶變成了死域,而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夠好的生物能遷徙到別處生存下來。您必須明白您和台輔主持祭祀的重要性。您已經註定要犧牲了,但不是在這裡。我不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時間被人浪費在感動、感慨和進言勸說上。」
浩瀚的勸說是最有力的,有力得近乎冷酷。所以一瞬間,人群安靜了下來,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覷。
「死有輕於鴻毛,又有重於泰山,您明白嗎?」
「我明白了,那麼,放棄水刀,這就去路木……」
陽子的話語隨著手裡的槍——突然斷了。
數十頭飛禽類妖魔向景麒俯衝了下去。四周的人正在和別的妖魔纏鬥,回護不及。別無選擇的陽子一把操起令人生畏的妖刀,大力揮出一道圓弧。幸運的是水刀看起來可怖,用起來倒和平常無異,畢竟有達王的刀柄在呢。不幸的是陽子錯失先機,又加上疲勞過度,無法控制刀勢,這些妖魔已經註定血濺當場——血洗景麒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用水刀,陽子鬱悶地想。就在同時,浩瀚已經沖入場內,揚起衣袖,合身撲到了景麒身上。污血一瞬間就把他的後背打得五顏六色。眾人的驚呼聲還沒出口,更多的妖魔就更瘋狂地俯衝了過去。赤手空拳地俯卧著的浩瀚根本就是任人宰割的狀態,太近了,近得已經貼到他身上了。就算有他遮擋,這一次的殺戮也將讓景麒慘遭血與死的洗禮。但是,總比浩瀚在景麒身上被妖魔活活撕碎好……
又一次,陽子別無選擇地揮刀。
弧線劃過長空,好似劃出了一道虹。
妖魔紛紛墜地,卻滴血未漏。每一滴血都在飛揚開去之前被刀身吸住了。水刀的形體和氣勢也更盛大了。陽子曾經以為水刀和這些妖魔是同夥,只會使壞不會出力,現在看來卻不是這麼回事。她試著連揮了幾刀,果然,只要她想,水刀就會如她所想地吸血。話說回來,水刀的原形本來就是水,血一沾水就難分難解,一點也不稀奇。
「我主真是英明神武……」
人群中爆發了驚天動地的喝彩。這樣摧枯拉朽地斬妖除魔,也許殺光妖魔也不需要太久時間,就連浩瀚心裡也生出了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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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學著小玉的樣子,在路邊摘了一朵大紅花,然後從包袱里取出了一個裝著水的小瓶,把花放了進去。擰上瓶蓋過了一小會兒,裡面的水就凝固起來了。這說明那根本就不是水,而是一種法術用的媒介。蘇蘭桂好奇地目不轉睛地看著,果然,老鼠很快就把蓋子又打開了。那朵花完整無缺地被保管在一個透明的固體內,像紙鎮。
「兄台,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的朋友有一頭紅頭髮,小名又叫小紅,我覺得這樣的花和她很般配,因為她武功也很好,又愛幫助人。我真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她還活得好好的,如果我把這花送給她,告訴她花朵的含義,她一定會非常高興。」
「花朵的含義……」蘇蘭桂浮現了愁容,「雖然有人說她死了,但你作為最重要的朋友,可以斷定那不可能,對嗎?」
「怎麼說呢,按常理判斷,她是必死無疑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上京去?」蘇蘭桂發出了吃驚的聲音。
「坐在原地哭當然也是一個辦法……」
「呵……」蘇蘭桂沉吟著笑了起來,「我剛巧也要上京去,如果兄台你不嫌棄,我們就做個伴吧。」
就在他倆閑談的期間,青青的劍已經刺中了最後一頭馬腹,雖然又有蠱雕向她撲去,但憑青青的身手,自然不用擔心。然而這時突然發生了意料之外的變故。青青打算抽劍出來反手揮擊時,劍深深陷在了馬腹體內,被骨頭夾死了。她加了一把勁,可是劍不但沒被□,反而斷成了兩截。如果對方是普通的人類,那麼就憑斷劍或肉掌,青青也足以應戰。但是,不懂法術的青青,失去了冬器,就無法真正傷到妖魔。
冬器上附有作用於世界之外的力量,隨著冬器的損毀,這力量也不復存在了。她必須躲閃或用蠻力擋開蠱雕的攻擊,不幸的是,利爪幾乎已經觸碰到了她的身體,她沒有時間躲閃,也沒有時間蓄勢發力。
在場的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悲劇發生,無力回護。
突如其來地,斜刺里衝出了一個人,縱身撲向蠱雕。蠱雕的體形在妖魔中偏小,勝在兇猛迅捷,雖然有時也會把活人整個兒拎起來,被那樣全力全身心地一撲,雕身也不免沉了一沉。不過,僅僅是沉了一沉,轉眼間,那人已經被摔了出去。只見妖翼一剪一拍,又作勢俯衝。
隨著青青發出的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雙爪一喙撕裂了那個人的衣襟。
為什麼只是衣襟而不是開膛破腹呢?雖然可以理解為那是因為蠱雕攻擊時力度出現了偏差,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這個原因。蠱雕的身體甚至在低空滯留了幾秒鐘。它在猶豫——是的,它在猶豫。蘇蘭桂非常清楚地看到撕裂的外衣下是一塊赤紅色的汗巾,它正在盯著汗巾猶豫。
「接劍,青青!」
在蠱雕再次作勢欲撲前,老鼠已經叫了起來。是的,只需要幾秒鐘,局勢就產生了大逆轉。青青接住那把幾經轉手的冬器,一下就把蠱雕劈成了兩半。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妖魔……」
青青想要照看一下那個嚇暈了過去的恩人,卻立刻陷入了新的廝殺。
「我前面過來的時候,聽說為了加強救助的效率,官兵並不追求殺死妖魔,打算把四散的妖魔驅趕到一個相對小的區域內再殲滅,但不知道為什麼,只有這一帶網開一面,所以三個方向的妖魔全都涌到這裡來了……」
老鼠回答說。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裡的防衛怎麼會這麼薄弱……」
「因為我們這一帶的聯防隊長正在家和媳婦兒生娃……」
「啥?」
「娃要出生不等人,對不?所以也不能不讓他生……」
「天哪!以後見到那小娃,咱一定要多打幾下屁屁……」
連那位鼠兄也和眾人一起鬨笑了起來。蘇蘭桂的心裡卻七上八下怦怦直跳。那是混天綾,絕對是,那人和師門是什麼關係?和浩瀚究竟是什麼關係?他把那人小心翼翼地抱到了野木下,發現他渾身血污,頭髮衣服全都是亂糟糟的,但看起來仍然很清秀很文雅。
蘇蘭桂給他餵了幾口水,他就醒了。
「你是不是姓何?」
「我姓陸。」
少年困惑地回答說。
「你有姓何的親戚嗎?」
「嗯……沒有吧。沒聽父母說起過。這位大伯,您為什麼要這麼問?」
蘇蘭桂正在考慮直接說出混天綾這個詞會不會太冒昧,那少年抬頭一看,就叫了起來:「青青,你的汗巾怎麼會在我身上?」
原來這位青青姑娘才是主人,蘇蘭桂正要問青青姓什麼。青青就已經紅著臉氣壯山河地大叫起來:「你怎麼偷我的東西!陸俊卿,想不到你已經墮落到當小偷的地步了!」
一看她的臉漲得比汗巾還紅,比大紅花還紅,大家就明白是非曲直了。
少年捨身相救固然是情深義重,但少女一番心意也毫不遜色。很顯然她一開始就知道是他,所以驚叫聲才會那麼慘痛。
「少女總是愛少年,幸好我還有宏圖偉業……」
老鼠在蘇蘭桂身邊嘀咕。
「不,我認為不管什麼事,學習或者愛情,只要有心開始,什麼時候開始都不嫌晚。」
「哦,這位農家兄弟,你可有心上人?」
「我心愛的人正在仁重殿等我回去……」
蘇蘭桂注視著他,目光炯炯地說,
「看到妖魔就想放棄生命的我,實在是太愚蠢了。」
(未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