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命不過百年
這一句我倒也聽清楚了，她叫艾金娜。
我站起來，糊滿了喪屍血肉的雨衣也脫在餐廳吧台上，於是扶起艾金娜，兩人走出了食物儲存間。
到了餐廳，我用磕磕絆絆的英語和艾金娜交談，詞不達意的詢問了半天，但也終於將情況大致弄清楚。
原來艾金娜是碧水國人，和朋友到絲國旅遊，一行人參觀明珠塔時，屍變發生了。
後來有人趕到，控制了局面，將變異的遊客堵在了上層的電視轉播中心，可昨晚不知道怎麼回事，堵在樓梯口的柜子被人挪開，屍群蜂擁而下，大夥猝不及防，死傷殆盡。
我問艾金娜：「難道上面還有活人？」
艾金娜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站起來說：「我上去看看，你留在這裡。」
艾金娜渾身一抖，急忙站起：「不，不，我害怕。」
我說：「這層沒有喪屍了，還怕什麼怕？」
艾金娜看著滿地的屍體：「我……就是怕。」
我奇道：「它們已經死了。咦，誰幹的？」
艾金娜說：「我不知道，我逃進了食品儲備間。」
我說：「你氣色很差，還是留下來休息的好。」
「不不不。」艾金娜連連搖頭，「我……怕鬼。」
我有些好笑：「還以為你們外國人不相信鬼魂呢，誰曉得，和死國女孩子……」
一句話沒有說完，突然看見艾金娜的脖子上有道抓痕，登時呆了一呆。
艾金娜見我目光有異，「啊」的一聲，登時臉上變色，匆忙掏出一面小鏡子，鏡子里，艾金娜一下張開嘴，瞬間臉如死灰。
「別激動，或許……不是喪屍……抓傷的。」我一著急，蹩腳的碧水語更加說不順暢。
艾金娜眼瞬嘴顫，聲音發抖：「是喪屍抓傷的，我被抓住了頭髮，一使勁掙脫，脖子上……脖子上，就被抓了。」
我嘆了口氣，知道生死關頭，什麼安慰的語言都是蒼白的，只見艾金娜緩緩站起，一步步走到破損的窗戶前。
我心中一凜，知道她要自殺，伸出一隻手：「別。」可腳下卻沒有移動。
艾金娜轉過頭：「別攔我，我知道被抓傷是什麼後果，我親眼看見了……看見了貝克是怎麼變異的。」
艾金娜閉上眼睛，一滴淚珠從睫毛間落下，忽然一回頭，跳出了窗戶。
我「啊」的一聲，撲到窗前，只見艾金娜身體迅速變小，掉在地上波瀾不驚。
兩百來米的高度墜落並非一蹴而就，在她生命的最後幾秒鐘，這個連鬼都怕的女人，一定恐懼到了極點吧。
我獃獃地站著，任由高空強風小刀般的刮在臉上，內心裡波浪滔天。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沒了？我剛剛還在和她說話呢！
木然半餉，我繼續往樓梯上走，果然看到堵在樓口的柜子挪到了一邊，可是大夥都死了，這柜子是被誰挪開的，恐怕只有上帝知道了。
依次經過懸空觀光廊、會議廳、觀光層、管道層、電梯機房、最後來到塔頂的轉播室，這一路上來，滅了不少喪屍，但是再沒有碰到一個活人。
從四百多米的高空俯瞰魔都，心中一片蒼涼，揮卷宏大的城市似乎一直綿延到天的盡頭，無數的高樓大廈，無數的棋盤大街，這些我們曾經引以為傲的輝煌，從此淪為活死人的天下。
電視轉播室內，那些不知名的播放設備還閃爍著紅燈綠燈，我突然臨時起了一股念頭，再也抑制不住，抓起話筒道：
「我是戰小強，普通一名倖存者，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嗯，我只想說，生命只有一次，不過百年，不管你是誰，請一定記住了，絕不輕言放棄！」
我丟下話筒，又感覺自己有些可笑：「你算哪根蔥？當自己是救世主講這些大道理？哈哈哈……」我一陣狂笑，胸中卻沒有半點歡愉的意味。
「你怎麼知道，生命……」
播音器里突然響起一人刺耳的聲音，驚得我猛然彈起來，手肘碰到儀器台邊緣，好不疼痛。
只聽聲音繼續：「……只有一次？你又怎麼知道，不過百年？」
我顧不得疼痛，一把抓起話筒：「你……你是誰。」聲音發顫，雙腿打抖。
這人哼一聲：「你管我是誰？我只問你，你怎麼知道，生命只有一次，又怎麼知道，不過百年？」聲音鏗鏗鏘鏘，就像金屬摩擦，又是難聽又是刺耳。
我定一定神：「生命不止一次，難道有無數次？」
只聽這人說：「某種角度來說，確實有。」
我哈哈一笑：「你就吹吧。」
「哼，你知道個什麼？」
我說：「這是常識，人類幾千年的歷史，也沒有聽到過誰能死了復生，也沒有聽說過，誰能活幾百年。」
這人說：「你也知道人類歷史不過幾千年，那在此之前，你又怎麼知道生命只有一次？不過百年？」
我說：「在此之前地球莽荒一片，沒有文明……」
「哈哈……」這難聽至極的聲音破鐃般的大笑，「你又怎麼知道，之前就沒有文明？真是無知到了極點！」
「書本上不都寫著嗎？」我胸中一團怒火升起，「你是杠精是不是？」
「書本上寫著，哼，書本上寫著的就是至理名言？」這人哈哈一笑，語氣里全是嘲諷的味道。
我怒道：「書本上寫的不是至理名言，你這個瘋子說的才是至理名言，好了吧？」
這人哼一聲：「用你五千年的智商揣摩這顆億萬年的星球，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可笑村長，混賬王八蛋，你才可笑……」我愈發惱怒，破口大罵，但這人不再回話，播音器里唯有細微的電流滋滋地響。
我將話筒一摔，氣憤憤地罵：「哪裡來的瘋子？」
氣惱了一會，只見天色漸漸暗淡，一天的時間又要過去了。忽聽樓下呃呃呃的幾聲屍嚎，凄厲漫長的漂了上來。
進入明珠塔的廳門，被一人多高的沙包堡壘圍著，腿腳僵硬的喪屍爬不進來，這幾聲屍嚎，應該是塔內漏網的喪屍所發，我一路上來，不可能每個角落都能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