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殺手攔路
一道驚雷劃破天際,狂風肆意的拍打著單薄的小酒肆,彷彿隨時都能將它擊垮。
或許是天氣不好,酒肆里的客人也極少,早已換上男裝的蘇辭鏡快步走到角落裡的位置坐下,這才要了碗暖身的酒。
「老闆,再來碗酒。」她的話音才落,另外一桌的客人也叫喚到了。
酒肆老闆看了他一眼,乾脆勸到:「這位客人,您今天已經喝不少了,要不就算了吧,改日再來?」
「這酒不是給我自己喝的,是給今天要走黃泉路的人喝的,天涼了,喝了酒,暖了身子,才好上路,不是嗎?」客人說著,便重重將手中的酒碗放在了桌子上。
聽到這話,酒肆老闆眼底的流光也微顫了幾分,只見他緩緩抱出一大壇酒,又拿來幾個碗,將酒倒滿:「若是如此,這酒就算我請了吧。
霍將軍大恩,我生前不能請他喝一碗,這黃泉路上的酒……」
霍將軍?
聽到這三個字,蘇辭鏡就彷彿五雷轟頂,一陣陣眩暈席捲而來,連自己的處境都顧不上,猛的上前就抓住了酒肆老闆:「你們說的霍將軍,可是霍祁將軍?」
「正是。」酒肆老闆被蘇辭鏡嚇得一哆嗦,卻還是點了點頭。
「霍叔......不對,霍將軍怎麼了?
你們說的黃泉路是什麼意思?」蘇辭鏡追問。
「這……」酒肆老闆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蘇辭鏡,這才接了下去:「皇上說霍將軍叛國,要在今日午時處決他和一干相關人等,皇榜都已經貼出來了,這位公子不知道?」
「叛國?」蘇辭鏡眸中的驚訝轉瞬就變成了冰冷的譏消。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霍祁是她爹的至交好友,更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好叔叔。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她非常清楚,她甚至可以用人頭擔保,他絕對不可能叛國。
如果她沒料錯的話,所謂叛國,不過是黎皇發現她逃了的泄憤之舉而已。
黎皇是要她知道逃跑的下場,是要她為此失去在意的人……
霍叔叔,是因她而死的。
「哎,原以為太后大壽,大赦天下,就算要處決,也該把日子往後挪一挪,沒想到……」不等蘇辭鏡多想,客人嘆息的聲音便傳來了。
「難道朝中就無人反對此事嗎?」蘇辭鏡皺眉。
「皇上說,要用叛國之人的血為太后祝壽,朝廷上下……」客人猶豫了片刻,終是吐出了後半句:「無人敢有異議。」
無人敢有異議……
蘇辭鏡的心臟就彷彿被一記重拳擊中,腦海里快速閃過了剛剛那張蒼白又詭譎的臉。
黎皇昏庸殘暴,滿朝文武卻無一人敢言。
為什麼?
不就是害怕黎皇手中的這把刀嗎?
曾有朝臣因為一句諫言引黎皇不悅,當天晚上就被血洗了滿門。
聽說那天晚上的血,一直從大門的門縫裡流到了門口的石階上,猩紅滿目,駭人無比。
也是從那以後,朝中便再無與黎皇不同的聲音了。
不是沒有敢冒死直諫的忠臣,而是就算有人願意豁出性命,也捨不得連累家中老小。
而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因為流琊助紂為虐。
想到這,蘇辭鏡就不由得捏緊了拳頭,雖說流琊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救了她一命,但他一定會為救她這件事情感到後悔的。
因為,總有一天,她會親手結束他的生命。
又是一道驚雷炸響,天像裂開了無數道口子,暴雨傾盆而下,彷彿天子不仁,連天都憤怒了。
「客人,您要去哪裡,雨大,您等雨停了再走啊。」見蘇辭鏡孤身走入狂風暴雨之中,酒肆老闆趕緊在身後喊她。
蘇辭鏡卻彷彿充耳不聞,連頭都沒有回,只是自語般吐出一句:「來不及等雨停了。」
霍叔叔是因為她才被扣上叛國罪名的,她不能就這麼坐視不理。
而且,午時未到,她還有機會救人。
蘇辭鏡快步朝城裡奔去,任由雨水鋪天蓋地的打在她的臉上,她的身上。
痛嗎?
痛!
但她不能停。
因為失去在意之人的感覺,會更痛!
「蘇姑娘,不要繼續往前走了,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前面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就在蘇辭鏡大步往前的時候,前方突然出現一個不帶絲毫情感的聲音。
蘇辭鏡腳下的步伐頓了頓,脊背瞬間就緊繃了起來。
知道她的身份,又知道她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還勸她不要往京城去。
也就是說,這些人身上雖然帶著殺氣,卻不是來殺她,而是來幫她的。
這麼矛盾的人,翻遍整個京城,恐怕也只有流琊了。
「你們是流琊派來的?」蘇辭鏡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仰頭問道。
來人倒也不避諱,直接應下:「沒錯,正是公子讓我等在這裡候著姑娘,公子說了,只要姑娘不入城,不插手這件事情,我們今天就當沒有見過姑娘。
可如果姑娘執迷不悟,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公子說了,你的命是他救下的,與其入城死在其他人手裡,還不如他親自派人了結了你。」
果然是他。
流琊。
如果不是你,黎國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如果不是你……
「這個城我今天入定了,你們要是有本事殺我,就儘管來吧。」蘇辭鏡抽出手中的匕首,冷冷說道。
別說是流琊的手下了,今天就是流琊親自過來,為了霍叔叔,她也得搏一搏。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話音落,四周的樹影就立刻搖晃了起來。
銀光在雨幕中閃動,呼嘯著便朝蘇辭鏡襲來。
蘇辭鏡也不甘示弱,身形快速一閃,就加入了那混亂的銀光之中。
刀劍碰撞的聲音,暴雨拍打臉頰的聲音,鮮血飛濺的聲音……
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好似一曲殺戮的奏章。
蘇辭鏡卻一點也聽不見,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彷彿一台殺人的機器,乾淨利落,即便身上早已染滿了鮮血。
似是被蘇辭鏡的氣勢震住,來人竟然一退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