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孟母蘇醒過來時聲嘶力竭的哭著喊著叫孟雲熙的名字,秦雲舒自斂好孟雲熙的屍骨布置完靈堂換了一身素服后便一直跪在孟母的床前,無論旁人怎麼勸怎麼安慰她,她都跪在原地紋絲不動,這一跪便是半個時辰。
蘇母喊了半天才察覺到床前跪著的秦雲舒,一見她的一身素衣,孟夫人只覺得眼前又是一黑,險些沒有再暈一回。
她抬起一隻手指著秦雲舒,聲音不穩的問:「你、你這是何意?」
「雲舒有錯,請父親母親責罰!」秦雲舒道。
孟夫人問:「你何錯之有?」
「雲舒辜負了父親母親對雲舒的重望,雲熙負傷在身,我卻疏忽大意的留了執劍的他一人在房中,釀成了大禍,故請父親母親責罰。」
她提起孟雲熙,孟父只握緊拳頭不看她,而孟母則是又開始抽泣了起來。
「你為何把劍給他?」良久,她聽見孟父問道。
「雲熙提起了劍,我見他難得有了些神采,便取了給他。」
孟父又問:「那為何出門,留他一人?」
孟父的聲音聽起來比孟母平靜多了,就這樣這項一項的問,秦雲舒不知他是何意,也一樣一樣如實答了。
「雲熙的劍鞘遺落在了戰場上,劍離了劍鞘會受影響生鏽變鈍,雲熙讓我去給他買一個新的劍鞘,我沒有多想,才造成了如此後果……」
「雲舒。」這一次不是孟父開口,而是在聽到他們一問一答后平靜下來的孟母出聲。
聽到孟母喊她,秦雲舒抬起頭聽著,孟母又道:「劍是他讓你拿的,劍鞘是他讓你買的,你是他打發出去的。」
「你不必自責,我們心知肚明,也不會怪你。錯不在於你,其實我們曾猜到過會是這樣的結果,只不過我一時之間不能接受而已。」孟母的聲音因為大哭過後十分沙啞,她極傷心極克制極緩慢的對秦雲舒說出了這一番話。
秦雲舒極其愕然。她想過,即使公公婆婆傷心過度不理會她;想過公公婆婆會因為痛失愛子遷怒於她;想過公公婆婆會懷疑她,從她跪在這裡開始,她想過好幾種可能,獨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聽孟夫人繼續道:「雲熙自小就是個愛武的,後來入了軍營更甚,心中大國勝過小家,他做過最大的人生規劃,可能就是為國捐軀了。可他沒能捐成,在我們看來,他失去了雙腿但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但在雲熙看來,他沒了雙腿便等於上不了戰場,上不了戰場等於不能為國效力,就像是突然失去了人生目標,活著就像行屍走肉。」
「他找不到活著的意義,活著還不如死了,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說實話我不驚訝。我只是懷了僥倖的心理,想著他不讓我們做父母的看見他難堪的樣子,卻願意每天與你待在一起,願意與你說說話。我想你是與眾不同的,你是他這麼多年唯一滿意願意娶進門的姑娘,卻沒想到是他的障眼法。」
「沒有這次把你支走,他下次也會想其他的辦法。所以雲舒,不是你的疏忽,只是雲熙他心性如此。是我們忘了,他一貫是那個驕傲的性子,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如何能容忍自己殘廢的苟活於世?」
「母親…」聽了孟母的一席話,秦雲舒只覺如鯁在喉,眼中酸酸澀澀,千言萬語就像卡在了喉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何其有幸,遇到的都是對她極好的公公婆婆。
「你起來吧。」孟母嘆了口氣,「下去休息吧,我看你已經做夠多了,剩下的我們來吧。」
「清風,明月,扶你們主子去休息。」這句是孟父說的。
「是。」清風和明月齊聲道。
……
孟雲熙的喪事辦得極簡,除了他的上司及部下,沒多少人來弔唁,很是清冷。但孟父孟母說孟雲熙的性子不會想要辦很大,所以堅持一切從簡。
秦雲舒為他守靈了三日,把那日買來的劍鞘將劍收好,一併放入棺中,又一次扶棺下葬。
她有一瞬間的恍然,彷彿還是在京郊時,彷彿時光重合到了一年前扶楚希的棺時。
她為了逃離秦府嫁給了楚希,為楚希守寡不成嫁給了孟雲熙,兜兜轉轉,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後事辦完了之後,她去找了孟父和孟母,更讓秦雲舒覺得像是黃粱一夢,因著孟父孟母又說了一番類似楚父楚母說過的話,是去是留,讓她自己做決定云云…
於是秦雲舒選擇為孟雲熙守寡一年,其餘的事情一年後再作打算。孟父孟母和舅舅一家知道她的打算之後沒有說什麼,都尊重她的選擇。
在這一年裡,領國的和親隊伍送和親公主嫁了過來,聽聞那是位脾氣火爆性子熱辣的,她的長姐日子過得可謂是水深火熱。但秦雲舒也就當茶餘飯後的八卦趣事,聽聽就罷了。
她的母親,昔日名冠京城的美人,不知道是不是那卑微的日子過膩了,還是那驕傲的骨氣覺醒了,竟是和秦知禮鬧了和離。
當年為了嫁給秦知禮當小妾,不惜和忠義侯府鬧了個恩斷義絕,如今自是不好再回去,於是再京城自立了女戶,又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間轟動了一場。
街巷裡流傳出多個版本,有說聞人愫瞧不上秦知禮了才和離的;有說聞人愫做了什麼事惹原配夫人大怒將她趕出來的;有說聞人愫人老珠黃、色衰愛弛被秦知禮趕出來的;有說聞人愫做了對不起秦知禮的事,趁著還沒被揭穿趕緊提出和離的……
各式各樣的說法,眾說紛紜。彼時秦雲舒已經坐在了她娘新置的院子里,喝著她娘泡的茶,四處打量著她娘這四進四齣的院子。
「旁人替您猜了那麼多的理由,女兒倒是很好奇,真正的原因是什麼?」秦雲舒將她聽來的說給了聞人愫聽。
瞧她娘周身的氣度,瞧她娘如今過的日子,再瞧這氣派的院子,她再怎麼想,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更不覺得是她娘做了什麼事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