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心(二)
余姑姑那個被牛皇后綁進宮的丫頭,只供認了公主府的財產,被挪用了近半之數。
除了無法動用的御賜大件,余姑姑貪到連成安公主一些不常穿的衣裳首飾,都敢拿出去變賣的地步。
至於她貪了那麼多錢,都拿去幹嘛了,這丫頭委實不知。
她只貪了些蠅頭小利,還全送出宮外,肥了她的爹娘兄弟。
至於余姑姑下的毒藥,經太醫查證,確實來自她和賢妃母親的家鄉,大齊北境濟州的一種雜草。
別說是人了,就是牛馬那麼大的牲口誤食,也是要即刻斃命的。
但要因此說賢妃就是幕後指使,又沒有證據。
且牛皇后前腳回宮,賢妃也不知打哪兒得來的消息,後腳即刻領著她生的三個皇子,去皇上宮外跪著了。
也是一臉悲憤,主動揭示了自己和余姑姑半個老鄉關係,但絕不承認二人有所勾連。還口口聲聲,說皇後娘娘肯定要問責於她云云。
牛皇后那個憋屈喲,就甭提了。
狀還沒來得及告,申冤的先來了。她要怎麼添油加醋?
只得如實把事情說了。
睿帝安撫了賢妃,讓她領著皇子們回去了。
回頭也不聽牛皇後分析案情,把她也打發走了。
然後,就傳令尉遲圭進宮了。
許惜顏一面喝粥,一面腹內暗嘲。
當初牛皇后漫天要價,她就算準了她討不到多少便宜。只沒想到,竟是徹頭徹尾的白忙一場。
簡直弱爆!
其實這跟做買賣一個道理,什麼總想賺到極限,反註定做不下去。
也是活該。
只這些狗屁倒灶的宮斗戲碼,許惜顏並不關心,只問,「弟弟的事,有線索么?」
成安公主眼巴巴的看了過來。
她早想問了,只沒敢。
許觀海神色黯然,「當初負責診治的幾位太醫,雖有不在了的,但脈案是齊全的。三哥兒確是百日咳無疑,但他怎麼染上的,確實不知。太醫院的院正說,以往也有一家子沒事,獨孩子病了的。且三哥兒又不是皇子,能礙到誰的事?許家也沒結過這樣深仇大恨吧?」
成安公主,吧嗒吧嗒掉下淚來,「那,那會不會是我……」
「不會。」
許惜顏淡淡,卻肯定的道,「母親驕縱,卻從未打殺人命。縱然結仇,也在宮中。但弟弟不是皇子,礙不到誰的路。為何要這樣大費周張,到公主府來取他性命?」
許觀海恍然。
他原先也以為是成安公主得罪人,可女兒這麼一分析,他卻有了新的思路。
「我與公主不和,京城人盡皆知。但有了嫡子,怎麼說我都得多看顧著公主府些。只要謀害了他,就斷了我的念頭,讓我再不願插手公主府之事。一來可以方便余姑姑斂財,二來,讓許家和公主生分,彼此不能成為助力。三來,三來……」
他想不出更多,但總覺得沒這麼簡單。
許惜顏道,「所以,還是要找出余姑姑背後之人。只我覺得,怕是不止一股勢力。」
許觀海原就聰明,這思路一通,馬上想到更多。
「那余氏在宮中經營多年,盤根錯結,關係極廣。當年為何偏偏選中你娘這樣沒有倚仗的公主,追隨於她?只怕早存了不良居心,拿她當幌子罷了。且這麼快把消息送到尉遲將軍耳朵里,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出事之後,又果斷自盡,估計是怕熬不過審訊,牽扯太多。至於那賢妃,也未必就真的乾淨!」
正是如此。
成安公主聽不懂這些複雜的爭鬥,只是著急,「既如此,那怎麼辦?總不能管閻王老爺把人要回來,叫她說清楚吧?」
許惜顏安慰道,「沒關係。是狐狸,就總會露出尾巴來的。不管是誰,既苦心布置多年,必有所圖。如今余姑姑一死,他們在成安公主府的線就斷了,必然還要有所動作,走著瞧就是。」
許觀海恨聲道,「這樣算計我們許家和公主府,害死了你弟弟,又差點害死阿顏你。此仇不報,枉為人父!」
那是必須。
若不是為了查探弟弟的死因,許惜顏何必疑心餘姑姑多年,卻一直隱忍不發?
「宮中還有何事?皇上見了尉遲將軍,不會沒半點風聲吧?」
要不怎麼放過許家,還讓成安公主回府?
許觀海頗為難的看了女兒一眼,成安公主還不知發生何事,催促道,「你倒是說呀!賣什麼關子?」
許觀海瞪了她一眼,方才說了。
此事早已公開,女兒遲早知道。與其從外頭聽說,倒不如他先說了吧。
尉遲圭,
他會這樣急著上京,他們原都以為,是被許惜顏服毒拒婚激怒。卻不想,尉遲家裡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他的祖母,就上個月,剛剛過世了!
這位尉遲老太太,實在悲催。
苦了一輩子,好容易盼著孫子出息了,眼看全家要上京城,享富貴了。老太太一樂呵,把家裡養的雞全殺了,一人吃了大半隻。據說當晚就舊疾發作,沒了。
祖父母過世,且生父不在,尉遲圭按制就得辭去官職,守孝一年。
所以他在去接家小的路上,聽到這個消息,立即快馬加鞭,趕上京城辭官,否則就是大不敬之罪。遇到許惜顏之事,只能說是趕巧了。
成安公主目瞪口呆。
那她這個毒,豈不是白下了?
就算她不多此一舉,尉遲圭也得推了這門婚事。
許觀海說起這事,就氣不打一處來。
瞧瞧這蠢婦鬧的,裡外里虧出多少去?
不僅害女兒平白遭了一回大罪,差點丟了小命,更是背上一個沉重的負累。
那尉遲一家子,還不知如何收拾。
許惜顏,捏著喝粥的湯匙,差點失態的砸了出去。
要是早知道——
可千金難買早知道!
她怎會連頭髮也給人割去一綹?
那鬼將軍果然沒叫錯,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黑心鬼!
閉眼深吸了口氣,少女淡淡道,「罷了,既已答應,總不好反悔。那尉遲家的人,眼看就要上京了,父親趕緊派人去路上迎候著吧。」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這筆賬,她算是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