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月霓凰被清音押回了椒蘭殿中。

她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對著宮人道:「大王吩咐給她上藥,三日內必須恢復如初,否則拆了太醫院。」

她看向月霓凰,「大王喜好美貌的女人,你若擅自毀容讓大王生怒,我會殺了你。」

她轉身離去,纖細的身影消失在椒蘭殿門口。

月霓凰想起年幼時父親曾給她說過,這世間有一種人天生骨骼經脈特殊,雖身體瘦弱,但卻是天生的習武才人,練一年的武藝相當於普通人練三年的。

清音無疑,就是這類人。

想不到長孫凌身邊竟還人才輩出,她想要逃出這王宮,不用點腦子是不行了。

夜色黑得深沉靜謐,宮廊之上數列華燈亮得昏黃,籠罩了一片亭台樓閣。

月光似薄紗傾瀉而下,映襯得樹木幽深處,婆娑斑駁。

長孫凌著一身月色內衫在溫泉宮沐浴,溫泉之水清澈溫熱,池水之上花瓣飄蕩,棕色的木托盤上放著銀色酒壺,壺未開卻聞得酒香四溢,幽幽的散著桃花的清香。清音坐在池邊閉目養神,呼吸極輕,似乎正調理內息。

長孫凌拿著銀壺飲了一口,問:「宋千涯怎麼樣了?」

清音緩緩睜開眼眸,「只有一息尚存。」

「那本王去看看。」他放下手中的銀壺,起身出了溫泉池。

清音淡淡嗯了一聲,跟了上去。

兩人去了宮中一處僻靜的院落,名笙院。

院中雜草叢生,枯葉遍地,空氣中泛著絲絲冷氣。屋子破爛不堪,四面漏風,走得近了能聞見一股霉味。前幾日下了雨,這屋漏水,棉絮無人曬,自然有霉臭。

清音給長孫凌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是令人作嘔的惡臭。他忘記了,宋千涯已經被清音挑斷了腳筋,哪裡也去不得了。

眉目稍蹙,進了屋中。

屋內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清音拿出火摺子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屋內明亮起來,只見床榻上躺著一人,骨瘦如柴,面色蠟黃還有些泛黑,頭髮稀疏,已可見他鋥亮的頭頂,一雙眸子暗淡無光,瞳孔還有些渙散,似乎是經歷了某種致命的絕望,曾掙扎過但發現無法逃脫,只得認命導致的。氣息孱弱,面上並無其他神態,只有疲憊、痛苦。

被褥上爬著好些噁心的蟲子,黑的白的都有,被子早就被蟲子鑽得破爛,大大小小的蟲洞不少,蟲子正爬進爬出,可想而知,被子底下會是何模樣。

他只一個老宮人喂他飯食,可無人照顧他起居。

他怔怔的看著長孫凌,眸中恨怒交錯起來,或許是太恨、太怒,以至於他本就沒什麼力氣的身體竟然發抖起來。

宋千涯用盡身上的力氣低吼,「長孫凌....你不得好死!吳國妾生子,低賤如狗,質子竟鳩佔鵲巢,你還我大燕江山!」

長孫凌眸中含笑,言語卻冰冷徹骨,「即便本王沒有鳩佔鵲巢,這大燕王座也輪不到你來坐!是吧?太子殿下!」他走近宋千涯,目光直視著他,「你的太子之位是怎麼來得你不清楚嗎?你殺了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哥哥!誰該不得好死?應該是你!」

宋千涯想起自己的親哥哥來,眸中閃過狠意,「宋若臣他該死!明明我比他....更有才智,可父皇偏偏選他立為太子,我不服!就因為他是長子?憑什麼?既是皇位就該公平競爭!他死了活該的!皇位是我的,皇位是我一個人的!」

長孫凌見他如此執迷,搖了搖頭,惋惜道:「可憐宋若臣一心有你這個弟弟,還想著要與你兄弟齊心治理好這大燕,可誰知你早就對他動了殺心。宋千涯,要說狠絕,本王該向你學一學,你連自己的親生母妃都殺了!」

宋千涯眸光微閃,眸底似有懊悔和無盡的痛苦,想起自己殺了母妃的那一幕,面目扭曲起來,眸中落下淚水,「她只愛宋若臣,從小到大都是.....父皇偏愛如斯,她亦如是。而我.....我只配在一邊看著他們三人歡聲笑語,明明我....我那麼努力讀書,騎馬射箭,我剛開始沒想過要殺他們的,我....我只想得到他們的喜愛認同,可結果沒有.....我的努力沒有一絲結果和回報。

他依舊是命中注定的太子,而我只配做個藩王,他們從不愛的兒子。

他們逼我的,都是他們逼我。母妃親手寫摺子告我,我若不殺她,她就會殺我的.....她想要我死,是她想要我死!

是她...一味偏心,是她....從來冷漠待我,我只有殺了他們,我才能自保!我才能得到我所想要的一切!

無人幫我......沒有一個人幫我......我不像宋若臣,他要什麼有什麼....

你不知一個人走這條路,有多可怕又有多絕望,誰會想殺自己的親人?都是到了絕境,被逼的!」

他孤注一擲,只想成為那個至高無上的人,這樣....就能被父皇母后所看見。

他不比宋若臣差。

他亦很耀眼。

可結果,母妃覺得他不配。

「我不配.....哈哈哈哈.....我不配.....我是爛泥....我是魔鬼.....我該死.....我怎麼樣都不如宋若臣....哈哈哈哈..」

這些話,字字誅心,讓他生不如死。

宋千涯眼角落下滾燙的淚水,閉上眸子,咬斷了舌頭,鮮血從嘴角流出,滑落至脖頸。

只是稍許,宋千涯便沒了氣息。

長孫凌臉上平靜,眸中也毫無波瀾。

清音在他身旁道:「大王,怎麼處置?」

「燒了吧,怪噁心的。」宋千涯不值得他同情半分,反而早就該死了!

清音走至桌前,拿起桌上的蠟燭,向著一邊的灰色簾帳扔去,只聽『轟』的一聲,簾帳迅速燃燒起來。

不一會兒,整個屋子火光通明,濃煙不斷往外冒。

長孫凌回了神禹殿,與清音道:「你覺得本王是好人還是壞人?」

「大王覺得自己是好人,清音便覺得大王是好人,若大王覺得自己不是,那就不是。」

長孫凌坐在梨木雕花案幾前給自己倒了杯清茶,「本王忘了,你除了動武會用腦子外,其他的你都嫌費腦子。」

「大王說的對。」

長孫凌想到月霓凰,問她,「你與月霓凰交過手,若她恢復功力,你打得過她嗎?」

「打不過,勸大王小心。」

長孫凌左手撐著太陽穴看她,「你的意思是,本王若與她交手,或許能險勝?」

「嗯。」

他拂拂手,「你下去休息吧,本王也要就寢了。」

說起就寢二字,清音想起些什麼,「師父說,大王已年歲二十有二,膝下還尚無子嗣,為了大燕國祚,還望大王召見美人延綿血脈。」

長孫凌看了清音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你就不錯,今晚留下侍寢吧。」

「大王活不好,我嫌。」

她行個禮,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長孫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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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飛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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