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色漸沉,皎月當空,整個王宮處於一片昏黃之中。
宮中之人大多已經休息,只禁衛軍還在不斷巡邏。
盛夏炎熱,難免夜裡退涼晚些,長孫凌是個從小就怕熱的主,殿中雖然有冰塊退熱,但也不及晚間湖風來得涼爽。
剛剛在涼亭里坐下身子,只聽著湖中『噗通』一聲,似有人落水之聲,幽的站起身來,隱隱約約可見湖中有個女子正拚命的拍打水面。
似乎是水性不好,又像是腳抽筋似的,女子的身體越來越往下沉。
長孫凌走出涼亭,見女子身著紅衣,眉心緊蹙,心裡猜測莫不成是月霓凰那女人夜裡溜出來又來找銀簪?
縱身跳下水面,向女子游去,一把撈過她的身子,帶著她往岸邊游。到了湖邊時,拖著她的身子上了岸。
小荷被水嗆得咳嗽出聲,身上濕漉漉的,滴著水漬,她不敢出聲說話,只得低著頭。
長孫凌坐在她身旁,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見她一雙眸子清澈又含有靈氣,模樣楚楚可憐的,嘴角扯出一抹笑,這女子雖生得清秀碧玉,但也惹人憐愛的,且單看這模樣就知道是乖巧聽話的,不像月霓凰那性子,倔強還桀驁不馴。
「叫什麼名字?」
「奴婢....小荷。」
「為何會落水?」大晚上的不睡覺來這湖邊做甚?也像他一樣來乘涼?
「湖邊有些黑,奴婢到了晚上眼神就不大好了,所以失足落了水。」小荷低著頭,說話雖溫溫喏喏的,但長孫凌聽著就是舒心。
「那你為何不呼救?」
小荷言語有些委屈,「奴婢不敢,奴婢怕吵醒宮中美人、夫人惹她們不快,若這樣被救上來可能也是一頓板子,與其被打死還不如被溺死。」
長孫凌伸手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水漬,「你現在不用怕了,本王即刻封你為荷美人,與她們平起平坐,誰惹你不快,你就讓她們都不快!」
小荷臉上帶起淺笑,「謝謝大王。」
次日天明,旭日升起,陽光逐漸炙熱。
月霓凰剛剛起身就聽說小荷被長孫凌封為荷美人的事,臉上不由得帶起一抹得逞的笑。
長孫凌啊長孫凌,你果然還是中計了。
她身上哪裡還有父親留給她的遺物,當日她逃出金陵正是大婚之日,鳳冠霞披一應首飾全是宇文璽所賜。那支銀簪,不過是在街邊的攤販處花了四兩銀子隨意買來的。
他還當真以為,那簪子對她來說有多貴重。
她告訴小荷,盛夏燥熱,她觀察到長孫凌很怕熱,所以夜裡一定會外出乘涼。
宮裡哪裡最涼爽?自是湖邊。
所以她讓她天色一黑就等在湖邊,等長孫凌一出現,就跳入湖中。
而長孫凌並不是一個善心的主,旁人的生死對他來說無關緊要,所以要讓他入水小荷還需要一個契機。
這個契機就是她。
她白日里演的那場戲,痛哭流涕還下跪央求,就是讓他知道銀簪對她來說很重要,從今早宮女們的反應來看,他昨日是信了,所以他入水救了小荷。
而她教小荷說的那些話,已經足以引起一個男人的同情,況且小荷說話溫柔,是普遍男人都喜歡的。
月霓凰悠閑的坐在桌邊喝了口茶,她現在就等著小荷把菱霜丸的解藥送來就好。
......
神禹殿中。
小荷已經換下了宮女的服飾換上了華麗的宮裝,乖巧規矩的坐在長孫凌身旁磨墨。她位份只美人,只得戴玉釵,釵上的玉石玲瓏剔透,襯得她肌膚白皙細膩,明艷動人。
長孫凌道:「你以前是哪個宮的宮女?」
「妾低賤,是御膳房的粗使宮女,日前連貴人都見不著一面的。是妾運氣好,有福氣,遇見了大王,救奴婢於水火。」
長孫凌放下手中的硃砂筆,「御膳房的?那會做菜了?」
「會做得兩個菜,但只是些尋常菜食。妾在御膳房只是個洗菜的,掌勺的是御膳房的御廚,若妾做得不好吃,還望大王莫要怪罪。」她的身份低賤,若不是聽月霓凰的安排,她怎可能會在大王身邊服侍。能給大王磨墨,恐怕就已經用盡了一生的福氣。
「無礙,本王就想嘗嘗你的手藝。」
小荷起身,「那妾現在就去膳房給大王做兩個菜。」
她行禮,退去好幾步之後才轉身離開了殿中。
小荷走後,江寒進了殿中,在長孫凌身前行禮,「大王,奴才剛剛盤問了椒蘭殿的奴才一番,這小荷曾給月霓凰送過一次早膳。」
長孫凌臉上有些意外,濃密的眉目挑了挑,倏爾間明白了什麼,「沒想到月霓凰竟然給本王施了一個美人計。」
還算有眼光,小荷的性子確實是男人喜歡的。
也很聰明,竟然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入了套。
「大王,該怎麼處置?」是廢了荷美人扔出宮去,還是處罰月霓凰?
長孫凌右手撐著太陽穴,想了想,「月霓凰無非想要菱霜丸的解藥,本王偏不給她,至於小荷,嚴厲處置,本王到想看看月霓凰親眼看著自己利用的人死,是什麼表情。」
江寒作揖行禮,「奴才這就去辦。」
長孫凌起身,月白色的長袍流瀉開來,隨著他的動作浮動,恍惚間竟也覺得長孫凌是個謫仙似的人兒。
出了神禹殿,一路繁花似錦,花香撲鼻,路邊兩旁的海棠開得形若傘狀,絲垂翠縷,葩吐丹砂。
到了椒蘭殿,月霓凰一身血紅的衣裙,髮髻用玉釵挽起,鬢間只留下一縷軟發,臉頰上的指印淡去不少,但仍然可粗略看見。
她拿著昨日未看完的兵書看著,目不轉睛,很是專註,但聽著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抬眼看向了門口進來的人。
合上兵書,神色微斂,「我這椒蘭殿什麼都沒有,你來這兒我可沒法招待你。」
長孫凌冷著臉,走至案幾前坐下,「本王是這裡的主,本王招待你就行。」
月霓凰冷笑著,眸中儘是寒意,「你怎麼招待我?像昨日扔掉我父親留給我的遺物那樣招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