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一夜悄然而過,天方泛起魚肚白,月霓凰睜眸醒來,沒想到入眼的就是小荷煞白又死氣沉沉的面孔。

她嚇得瞳孔緊縮,跌下了床榻。

小荷整個屍體被人懸吊於床梁之上,手腳都用繩子束著。

屍體懸吊的距離,只離她睡時的六寸,所以昨晚她和小荷竟這樣面對面的睡了一晚。

月霓凰脊背劃過一絲涼意。

定是長孫凌叫人做的!

月霓凰在房間里找剪刀,結果找了一圈下來根本就沒有,她只得摔碎了一個茶杯,撿起碎片,割斷了繩索,抱著小荷下來,將她重新放到地上。

扯了床單蓋在她身上,「你也真是命苦,生前被我騙,死後還遭人折騰。」

房門被人打開,是送飯進來的宮人,將食盒放下之後,便立即出去了。大概是知道殿中有死人,不敢多停留半分。

天氣一日比一日熱,一晃三日過去,小荷的屍體開始發臭,整個殿中瀰漫著一股腐爛的氣味。

殿內很臭。

小荷的屍體已經長了屍斑,變得很難看。

長孫凌以為她會怕屍體、怕死人,可他猜錯了,昔日涿鹿之戰,她帶著一萬兵馬進入荒林,與河間王戰了一日一夜,林中屍體無數,她所帶之兵全部戰死,而河間王的軍隊亦全軍覆沒,整個戰場只剩下她一人,那晚夜色也像殿中這般黑,她一個人靠著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樹過了一夜。

滿地的屍體、滿地的鮮血,箭羽、長劍斜插在屍體或在泥土裡。黑夜下,空氣中,都是血腥味。

四周靜悄悄的,黑夜像要吃人似的,格外可怕。

她麾下將士都死了,有些她記得姓名,有些記不得了。

為了魯國安定,國內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這些錚錚男兒都死在了戰場,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鄉。

她無懼這些死人,因為這些死人有一萬人都是她麾下將士。

一萬英魂,就這樣葬於荒林。

她不信鬼會殺人,若會殺,她早就死了無數次。

她不是沒有聞過腐爛的味道,相反的她聞過很多次,數不清。她能活到現在,早就是在地獄里爬出來的,她還會懼鬼神?

六日過去,殿中腐爛的臭味已經讓人無法呼吸,送飯的宮人在門外敲門都會拿著帕子捂住口鼻。

若是旁人在殿中恐怕早就受不了了,可能連飯都吃不下去,但是月霓凰倒過得坦然,想看書時便看書,想睡覺時便睡覺,該吃飯時就吃飯。

日子過得好像殿中並沒有一具正在腐爛的屍體似的。

長孫凌見她這麼沉得住氣,眸中生起怒意,摔了手中茶杯,臉色陰沉。

是否她月霓凰真的百毒不侵?

他便不信,他征服不了她!

清音見長孫凌生怒,出聲道:「奴婢去宰了她。」

長孫凌呵斥,「你別說話。」

要是宰了她能讓他息怒的話,那就好了。

他要的是她屈服、順從、示軟,而不是她死,她死了他心裡反倒不痛快。

長孫凌去了椒蘭殿,一腳踹開了殿門,迎面而來的腐臭味,讓他蹙了蹙眉。

殿中,月霓凰正坐在案幾桌前喝著涼茶,見長孫凌一身青玄色長衫,面色冷厲,眸中生起一抹嘲諷的笑。

因她太過沉斂,不急不躁,不哭不鬧,反而讓他生了怒意。他的每一次威脅、逼迫、折磨,都沒能讓她臣服,反而每一次都是他妥協。

他急了。

他更怒了!

長孫凌見她如此悠閑淡然的喝茶,臉色更是冷了三分,走至她身前,「你就那麼喜歡和死人待在一起?」

「這才六日,我都覺得沒什麼,你倒是急得生怒了?」

長孫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將人壓在身下,在她耳旁道:「你若嫌日子太短,本王就讓你繼續和小荷待在一起,直到她的屍體腐爛成一具枯骨!」

月霓凰臉上無懼,「好啊,那我該謝謝你,我這個人正好有個癖好就是喜歡和屍體待在一起,不然我都睡不著覺。」

長孫凌加重了手上力道,「原來你還有這樣的癖好?那本王成全你!」

他甩開了她,轉身離開。

清音跟著他出去,將門重重關上。椒蘭殿中只明亮了一會兒,又灰暗起來。

落鎖的聲音響起,隨後是長孫凌冷漠又隱含怒氣的聲音,「以後每日只給月霓凰一餐食,誰敢可憐她,斬!還有,屋裡再臭,誰也不許進去幫她!是她說,她喜歡和死人待在一起。」

話音落下,是拂袖的聲音。

殿外安靜起來,顯然長孫凌已經走了。

月霓凰看著地上小荷的屍體,「大概,你要兩月後才能下葬了,你放心,你至少會有一副棺槨,不至於是張草席。」

長孫凌回到神禹殿中,臉色鐵青,「本王從沒見過脾性這般倔強又不識抬舉的女人。」

清音道:「奴婢去殺了她。」

長孫凌橫她一眼,「你給本王閉嘴。」

清音頷首,「是。」

長孫凌冷沉著臉,一整天見誰都不順心。

他就不信月霓凰看著一具屍體從生蛆到成一具枯骨都能平靜似水,她會向他求饒的,他等著她下跪那一刻。

時光如兔走烏飛,轉眼半月過去。

小荷的屍體已經生蛆,腐爛流血水,椒蘭殿里裡外外臭得連宮人捂著口鼻都作嘔。

「你說這月姑娘也太能抗了,臭成這樣一句不喊,還能看得進去書。」

「敢直呼大王名諱,又能把大王氣得冒煙的會是一般女子?」

「我聽說這月姑娘原本應該是魯國王后的,後來不知怎的被大王擄進了宮來。」

「這椒蘭殿可是歷代王后居住的寢宮,雖說到了大王這朝把這寢殿荒廢了,可我看月姑娘那魄力,確實是做王后的主。」

「可別亂說,大王後宮佳麗三千,都在爭搶王后的位置,小心那些美人、夫人聽見了撕爛你的嘴。」

「佳麗三千又如何,還不是形同虛設?這麼久以來,你可曾聽說過大王召幸過誰?」

未寵幸過的,算什麼大王的女人。

月霓凰合上書本,看著小荷眼眶裡的蛆蟲不斷蠕動爬來爬去,那鮮紅的血肉正被蛆蟲一口一口吃掉。

畫面很是噁心,但月霓凰並沒有作嘔之感。見得多了就習以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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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飛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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