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月霓凰喝下湯藥后不久，身體開始出汗，有退燒的跡象，
長孫凌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拿著帕子給她擦著鬢間和脖頸上的細汗。
八月的天氣仍舊很炙熱，火辣的光線照射下來，曬得人皮膚疼。
一上午了，月霓凰退了高熱，但仍舊昏睡。
長孫凌坐在外室放置的檀香小桌邊，右胳膊懶懶的搭在桌上，手指修長如玉，骨節分明，勻稱適中。
他握著玉質的茶杯，輕輕搖晃著，似在冷茶。
小馨站在他身前道：「王上這一年，過得並不如意。新朝元曆元年十一月十三日，王上本想好好折磨一番宇文璽，可誰知宇文璽趁監牢守兵不備，一牆撞死。王上未泄心頭之恨，沉悶兩三月。」
「元曆元年十二月中，因王上剛剛登基不久，朝中政事繁忙，王上常常批奏摺到深夜才睡。」
「王上身邊親近的人極少，只飛騎將軍和寧遠侯。但兩人相比，王上還是親近寧遠侯多一些。」
長孫凌右眉挑得老高，深黑的眸底帶上冰霜，「寧遠侯？誰？」
小馨道：「是羅面扇。」
長孫凌臉色沉了下來。
儘管知道他只是霓凰的下屬，可聽到小馨說霓凰最親近他，他心裡還是嫉妒。
長孫凌抿著薄唇不言。
小馨繼續道：「臨近新年那會兒，魏王殿下進宮請求王上賜婚，王上那日很高興，一整日臉上都帶著笑容。」
長孫凌聽到此處，嘴角也帶起弧度。
小馨道：「可不久南宋就三十萬大軍壓境，魏王殿下連夜進宮請求帶兵出征，王上不同意，魏王就跪在儀芳殿外以死相逼，那晚下了很大的雪。」
長孫凌嘴角的弧度收起，握著茶杯的手悠然握緊。
小馨低頭道：「後來的事情，大王也都知道了。」
魏王領兵出征，戰死沙場，魂歸故里，魏王妃傷心欲絕，早產血崩而死。
長孫凌眸中帶上心疼。
他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拂拂手，示意她下去。
小馨行個禮，退出了殿中。
長孫凌起身，騫開簾帳，進了內室。
月霓凰臉上有了一絲血氣，臉色不再那麼蒼白，嘴唇也泛上粉紅。
她平靜的睡著，長卷的睫毛在她眼底形成了一圈淡淡的陰影。
長孫凌以前就說過，月霓凰睡著的時候是最引人的。
她生得極美，五官精緻，皮膚雪白，睡在榻上時就像一個精緻的玉人，可遇而不可求，渴求而不可得。
她尋常總是鋒芒肆意，凌厲殺伐，眉目之間也總帶一股疏冷，十分冷艷。
可當她睡著時會變得很乖，會卸去一身的冷厲與殺氣，變得嫻靜安然，甚至有一分婉約，極為惹人。
就是這樣巨大的反差，讓他心動不已，無法自拔。
長孫凌坐到床榻邊，握住她的手，道：「我要走了，可能此生我們都不會再見，霓凰，你會忘記我嗎？」
他眸光深深的盯著她，不捨得移開眼。
月霓凰昏睡著，無法回答。
他喃喃自語，輕笑了一聲，道：「你怎麼會想記得我呢？我給了你那麼多的傷害，你巴不得忘記我才是。」
他伸出左手，輕撫著她的臉蛋兒，見她乖巧的睡著的模樣，語氣極為溫柔，「婉婉，好好活下去。我發誓，餘生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的。」
他收回手，緊緊的攥著，似乎想握住她帶給他最後的溫暖與觸碰。
以後眼前這個人，終將屬於別的男人。
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她的溫柔，她的身體，都將是別的男人的。
他得不到一絲一毫。
他面上強帶起笑容，「真羨慕你未來的丈夫。」
他可以擁有你的全部。
甚至還能與你生兒育女。
而他，一無所有。
長孫凌在月霓凰額頭上落下一吻，起身離開了儀芳殿。
他出了王宮，上了一輛馬車。
江寒在外駕車，道：「大王，去吳國么？」
長孫凌在車內淡淡嗯了一聲。
裝飾低調的馬車不快不慢往吳國駛去。
*
月霓凰在臨近夜晚的時候醒來。
她醒來時，內室空蕩蕩的，並無一人。
她不喜吵鬧，所以身邊侍候的人極少，只一個叫率絕的小太監和小馨兩人。
她撐著床榻起身，卻聞見房中似有一股淡淡的白玉蘭清香。
眷煙眉深深蹙起，這股花香，她再熟悉不過，是某人身上的味道。
但不可能，他在大燕王宮怎會來魯國。
是她搞錯了。
月霓凰至案幾桌邊倒了杯茶水，一口喝盡。
她放下茶杯，卻瞥見桌上的兵書和雜記被人翻動過，身上一個激靈，起身衝到外室，喚小馨。
她告訴過小馨和率絕，她不喜別人動她的書，尤其她整理好的書。
小馨和率絕是絕不可能碰的。
這大殿一定有人來過。
小馨快步至月霓凰身前，拂身行禮，道：「王上您終於醒了。」
月霓凰道：「這殿內除了你和率絕之外還有誰來過？」
小馨垂眸，眼底劃過一抹流光，道：「還有….何御醫。」
「除了何御醫呢？」一個御醫怎麼可能碰她的書。
小馨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大王走時遺留了什麼被王上發現了？
可不該啊，大王是個極為心細之人。
絕不會留下任何東西的。
小馨道：「沒人了，這幾日王上病重，朝臣都不得探望。除了奴婢、率絕和何御醫常進殿中之外，沒有旁人。」
月霓凰冷聲質問道：「那我案幾桌上的兵書和雜記是誰翻動的？」
小馨咬唇，想了想，抬眸看著月霓凰，一副我知錯的模樣，「是奴….奴婢翻動的。何御醫說王上高熱不退並非風寒，而是千機毒使然。
奴婢知道王上每月都要喝克制千機毒發作的湯藥，但奴婢一時忘記王上把藥方放在哪兒了，所以就在殿內翻了翻。」
月霓凰知道自己多心了，也知道自己大約還沒從長孫凌的陰影里出來，道：「是你翻的就好，沒有旁人來就好。」
如果長孫凌真的來了，她會瘋掉的。
那個瘋子，禽獸，一定會趁她昏迷對她做出不規矩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