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這些人,身上犯的事,全部都寫在了宣紙上,能放一滿滿的書櫃。
長孫凌之前燒了一些,現在也還剩許多。
那些紙上的內容,他都記了個大概,心裡是有數的。
炘奴坐在案幾桌邊拿著扇子扇火爐燒熱水泡茶,道:「先生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您不是喜歡月姑娘么,您就不怕您身體太差,還沒讓月姑娘喜歡上您,您就…..就….」
長孫凌左眉微挑,問道:「就怎樣?死了?」
炘奴被長孫凌問得心裡發怵,根本不敢抬眼看他,道:「先生身體康健,定會長命百歲。」
長孫凌輕笑出聲,道:「沒出息。」
炘奴努嘴,低著頭繼續扇火爐。
他是挺慫的。
這不還是先生凶起來太凶的緣故。
那眼神能把他亂刀砍死。
長孫凌道:「南麟應該來找我了。」
炘奴蹙眉問道:「今日來?」
「馬上就來了。」長孫凌道。
他話音剛落不久,南麟一身深藍色長袍出現在院中,面帶淺笑,一身尊貴之氣。
他身上披著一件及腳踝的淺藍色貂毛大氅,襯得他長身如玉,身姿健碩。
炘奴見南麟出現,瞳孔震動,脊背發寒,悄悄的看了長孫凌一眼。
先生到底是神、是人,還是鬼啊。
長孫凌起身迎南麟,至他跟前行禮,道:「參見殿下。」
南麟伸手扶他,道:「先生不必多禮。」
兩人至瓦亭坐下,炘奴給兩人備茶。
南麟道:「先生真是神機妙算,您寫給我的信函里說南宴會遭到大王斥責,他真的就遭到斥責了。」
長孫凌道:「宴王從小得先王寵愛,難免恃寵生驕,他被斥責是必然的,況且王上心裡,也容不下宴王。麟王殿下,您且放心,他二人的關係經此昨日,已更加惡化,宴王勢必會蓄謀奪位。
待他出兵奪位,他若成,南稷下馬,他登基,他若不成,南稷依舊穩坐王位,他必死無疑。不管哪種結果,對您都是有利的。南宴若死,您少了一個對手,他若沒死登上了王位,但南稷是必死的,他也削弱了他自己的實力,您若再奪位,南宴不會是殿下的對手的。」
南麟面上帶起笑容,道:「南麟能得先生相助,是南麟此生幸事。」
就憑他這番籌謀,已是少有人能匹極。
幸好蕭子淑只是一個讀書人,還體弱多病,雙腿有疾,他若是身強體壯,又是能領兵作戰的大將軍,這區區吳國長安豈能困住他。
怕是這天下都要被她顛覆了。
「殿下過誇了,殿下府中門客定也是能想到這層的,只是蕭某能與宴王周旋,為殿下打個眼色罷了。殿下,宴王接下來可能會有所動作,殿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不必阻攔,宴王愈強,您就離王位更近了一步。」
長孫凌面色不冷不淡,幾乎很是平和,明明他說的是籌謀大事,能顛覆整個長安城的風雲,可他眼神、語氣淡的像是在說雞毛蒜皮的小事。
南麟道:「我一切都聽蕭先生的。」
長孫凌面上帶著淺笑,笑卻不及眼底,似乎只是應付的假笑,根本不參雜任何感情。
他拿過炘奴泡好的熱茶,放到南麟身前,道:「殿下請用。」
南麟心情大好的拿過,飲了一口,唇齒留香,是好茶。
長孫凌道:「這茶是新鮮的君山銀針,采了梅花瓣上的雪花,化成冰水,燒開泡的茶葉,所以茶水既有茶葉的清香,又有梅花的郁香,還有雪水的清冽,是只有深冬才能品的好茶。」
「放眼全長安,也就只有蕭先生家的茶才最好品。」
把茶做到這麼精緻的,很少見。
長孫凌不卑不亢道:「殿下又過贊蕭某了。」
南麟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沉雪居,留下長孫凌在瓦亭繼續品茶。
在他身旁的炘奴道:「先生真厲害,忽悠人都能臉不紅心不跳。」
長孫凌冷冷的睨他一眼,道:「我要心不跳還能坐在你面前,那你可能就要好好的審視一下自己了。」
炘奴:「…….」
莫不成他也成了鬼么?
炘奴打個寒噤。
先生就是一本正經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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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峰侯府。
府中建造華美,樓台水榭,曲折廊廡,假山翠林,湖池奇花。
恍若九霄仙境。
周褰一身淺藍色長衫,衣料單薄,進了府中。
他手執『老子最美』的摺扇,悠哉游哉的走在甬道上。
還沒走幾步,便有人來接他,是侯府中的管家。
管家年紀大約知命之年,鬢髮花白,臉上已長了好些皺紋,略蒼老,身著深藍近黑色的長衫,頗有幾分書生之氣。
管家在他跟前,道:「恭迎世子回府。」
周褰略看了他一眼,道:「本世子房間準備好了么?」
管家道:「早已備好,世子移駕。」
周褰卻沒動腳步,站在原處問道:「這府中除了南霄之外,誰最大?」
管家想了想,道:「……自是夫人…..」
周褰冷笑一聲,道:「夫人?就那個工部尚書的嫡女?她算個什麼,我娘也乃侯府之女,她能高貴到哪兒去?我告訴你,今兒本世子回府了,除了南霄之外,就本世子最大。」
管家道:「可夫人畢竟是侯爺八抬大轎娶進門的,也是入了宗廟族譜的,她雖沒生養過您,可名分上您也該叫她一聲母親。」
「她就比本世子長九歲,本世子依照名分上的關係就要叫她母親?你開什麼玩笑!」周褰冷哼一聲。
管家見周褰如此不喜嫡夫人也不敢開腔,畢竟是主子的事情。
周褰讓管家引路到了卧房處。
房間還算敞亮寬大,但屋內的擺設差了些。
既沒有上好的古玩字畫,也沒有精緻的綾羅玉器。
赤峰侯南霄乃一品侯,當年領兵與大燕周剪對敵戰敗而歸,吳王都沒有斥責貶黜他,是極受寵的。
一個受寵的宗室臣子,還是手握五萬兵馬的一品侯,家中自然是貴氣奢靡。
可現在他的親生嫡子卧房中的擺設竟然只是看得過去,這說明有人啊,並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只是平淡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