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落子可悔
金色的陽光穿透薄薄的雲層,落在古樸色香的大堂內。
坐在正中央的那位老者,銀黑髮絲相間,面上再無一絲喜色。
以至於連大堂內的氣溫,都寒冷了幾分。
有風起,吹動窗帘,獵獵作響。
嚴如心蹬蹬倒退兩步,纖纖玉手捂著砰砰直跳的胸口,面色微白。
她知道,自己的爺爺,是真的生氣了。
宗師一怒,萬人低頭。
管你是人上人,還是過江龍,悉數俯首。
這一切,皆因江天成那一番話。
誰能命令宗師?
誰能威脅宗師?
這麼多年來,恐怕只有這一人,敢如此大膽。
然,那人,卻是吹著茶氣,一手下棋,好不自在。
「世上狂徒萬千,你卻是老夫認識之中的第一人,剛剛那番話,哪怕你有宗師為靠山,老夫縱使殺你,他也無話可說。」
「憑什麼!」
「為什麼!」
「是什麼!」
嚴宗師一連三問,擲地有聲,如驚雷炸起,讓人耳膜刺痛。
如果不是他刻意收斂了威壓,恐怕這別墅,早就在他怒火里炸裂,化作平地。
砰!
三問過後,黑棋宛如驚濤駭浪,重重砸落。
一錘定音!
盤面,瞬息萬變。
剛剛似乎還是白棋佔據了優勢,可現在,局勢陡然扭轉。
棋如戰場。
一位宗師,怎會在自己的戰場上失敗。
黑棋絞殺而來。
那之前所有的布局,在這一刻,通通浮現,形成深淵大口,要將所有白子吞沒。
宛如,他嚴雷。
不動如山,暗中布局。
他有足夠的底氣,慢慢籌劃。
只因,他是一位武修協會宗師。
「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江天成笑,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連帶著茶葉,都吞了進去,豪氣衝天。
王侯將相,算得了什麼?
武道宗師,又算得了什麼?
他狂,自有他的資本。
而此刻的嚴宗師,就想看他,到底有什麼底牌,還有什麼靠山。
「自從三年我江家被滅,寧城群龍無首。」
「江宅依舊在,可惜沒人有資格入住……」
「底下,以蘇、鄭、孟、秦、吳五家,結成了春風商會。」
「寧城其餘勢力,為了抵擋他們,暗地裡也在聯手,雖說沒有明確說明,但這現象,確實存在。」
江天成神態沉穩,不緊不慢說道。
「我江家一滅,趁著這個空檔,還有外來的幾家勢力進入了寧城。」
白棋和黑棋,不斷落下。
嚴雷沒有打斷對方,只是眉頭緊鎖。
他發現,剛才的優勢,被對方寥寥數子就給化解了,反而,被拖入了困境之中。
「寧城很亂。」
「各個行業,因為三方不斷鬥爭,亂象叢生。」
嚴雷冷哼一聲:「老夫,只管武修,不管這些。」
江天成冷然道:「武修也是人,武修也要衣食住行,更何況,這些行業里,少不了武修的參與。」
「嚴先生不用管,本少來管就好。」
「試問,你有什麼能耐?」
「本少自有能耐。」
「你就不怕,再度引起那股勢力的關注?」
「本少最怕的,就是沒引起他們的關注。」
嚴雷落子噼里啪啦作響:「你可知道,那是股什麼樣的勢力!」
江天成正襟危坐:「嚴先生知道?」
「略知一二。」
「嚴先生敢說?」
後者遲疑,最終搖頭,只是說道:「華夏之大,世界之大,哪怕是老夫,都要忌憚三分,你一個少年郎,懂什麼?」
江天成不由得一笑。
他區區一個地球崑崙之主,區區一個仙域大道真仙,可能還真不懂什麼。
「既然不敢說,那就不用說。」
「但,嚴先生不敢,本少卻敢。」
「還是那句話,今日過來,便是讓嚴先生袖手旁觀。」
「坐山觀虎鬥也好,隔岸觀火也罷,只要嚴先生不參與就可。」
「寧城亂象,江某自會肅清。」
嚴雷深吸口氣,肺腑之中,雷音滾滾,彷彿隨時要暴起。
「若老夫偏生要管呢。」
江天成淡淡道:「那麼,我明年會去祭拜你的。」
你的生死。
於我,並無大礙。
江天成只是不想將事情弄麻煩,所以提前告知一聲。
如果,嚴雷要參與。
大不了,一併殺了。
「放肆!」
聽到這裡,早就急不可耐的嚴如心,此時大喝一聲。
「我爺爺,貴為宗師,按你的意思,是要殺宗師不成?」
「天下之大,還沒有你誇下的海口大!」
「你可知道,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她是武師,此時全身勁氣凜然,如刀芒在側,風姿颯爽。
手持木劍,欲一劍劈來。
「哎。」
江天成見狀,輕輕嘆口氣,看了一眼棋局,從裡面取走一枚黑棋——
屈指一彈。
哪怕,他此時還未進入修鍊之路。
哪怕,全身沒有一絲凝練而成的勁氣。
可他的道行,實在是太高了。
只需,稍微利用一些,就足以碾壓一切。
「小心!」
嚴雷本能的察覺到了一絲不妙。
可他的話,才剛開口,甚至他還未有任何動作。
嗖!
一道黑影閃過。
咚咚咚!
嚴如心手上的木劍,斷裂成五段,落在地上,鋃鐺作響。
她感到,一陣風,掠過臉側,頭髮輕輕飄起。
那長長的馬尾辮,不知道何時已經被解開,髮絲亂舞。
咚!
一聲悶響。
她獃滯回頭,這才發現,那枚黑棋已經沒入到牆壁之中。
一絲冷意,如同螞蟻,慢慢爬上心尖。
令她,渾身發顫。
他,是怎麼做到的。
嚴雷見狀,總算鬆了口氣,可旋即,再度看向江天成的時候,已經滿臉凝重。
這等手段,可比宗師。
然而對方身上,沒有一絲勁氣。
只是特殊的手法嗎?
唯有做這一切的江天成,依舊靠在椅子上。
如同,彈了一下灰塵。
「嚴先生,剛剛那步棋,你下錯了,雖說落子無悔,但在我這裡,江某可以允許你重新下一次。」
「請。」
他做了個手勢,自顧自又倒了一杯茶。
嚴雷一時間啞口無言。
他第一次,被反客為主,竟然在氣勢方面落入了下風。
落子可悔?
這年輕人,是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什麼時候,堂堂宗師,竟然需要別人給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