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為蓋,地為棺
地契文件,明晃晃的,擺在靈堂之上。
所有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有人,要以一人之力,單挑五家,將其送進墳墓。
可能嗎?
那件晃眼的戰袍,那個曾經的江家大少,是不是,終究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空氣里混著一股硝煙的味道,就連雨水都無法沖刷。
秦長弓身體搖晃,紅著眼珠子,手裡的槍,幾乎要舉起,但被自己死死的剋制住。
因為,殺不得。
至少現在,不能殺。
李清揚目光微垂,似在思考什麼,只是面色終究凝重了些。
而在他一旁的鄭烈,眉頭緊鎖,怒火更是壓不住。
江天成,要對付五家。
他們鄭家,也在五家之中。
囂張跋扈!
「老夫混跡寧城數十載,哪怕是你爺爺在世,哪怕是你江家巔峰時期,也沒這口氣,說這種大話。」
這個江家後輩,讓這位老謀深重的寧城第一人,終是露出了怒色,聲音低沉了不少。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
「你今日,三番兩次,在我秦家做出這等事,還請,好自為之!」
這,已是直白威脅。
秦建風,目露凶光,這隻近些年蟄伏的老虎,亮出獠牙。
說不定,三日過後,寧城再無江天成。
江天成的手指,細細撫摸著文檔一邊:「秦建風,你和我,何必那麼虛偽,江家出事的時候,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
「那幾天的事情,本少,看得清清楚楚。」
「你當著我爺爺的面,指著我們江家的大門,仰天嘲笑,何等張狂。」
「你說,我江家如果不來寧城,你們秦家,早就是寧城第一世家。」
「是我江家,破壞了你們的計劃,是我爺爺,毀了你的心血。」
「你,已隱忍數十年,只想看我,江家家破人亡之時。」
虛偽!
噁心!
令人作嘔!
「你若堂堂正正,在這和我對峙,我也就敬你一兩分,以後讓你死一個體面。」
「可惜……」
他搖搖頭。
秦建風沉默不語。
往事歷歷在目,有些事情,寧城人不知道,不代表沒人知道。
他看著那墓地地契,眼光又冷了幾分。
「江天成,你說,要讓我五家,悉數進墳墓不成,你好大的口氣。」
就在這時,鄭烈再也忍不住內心怒火,踏步朝前。
李清揚原本想阻止,但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自己這位未婚夫的想法。
確實,現在最適合的,還是鄭烈出面。
江天成微微側目,他一眼就看出,對方已經進入到武徒之境。
但他,不以為然。
他看著昏暗的天空,雨水垂掛,偶爾有幾道閃電掠過,黑白分明。
「本少前幾天就說過,要你鄭烈,將我爺爺的龍紋墨寶,親自送到本少手中。」
「你看來,沒將本少的話,放在心上。」
「呸。」鄭烈背脊挺拔。
他,是鄭家之子。
代表著鄭家榮耀。
今時不同往日,他會將江天成,逼入絕路。
鄭烈眯起眼中,仔細審視著江天成,眸底有著深深的殺意。
「龍紋墨寶,是本少拍賣所得,與你何干?」
「江天成,如果你還有江家的骨氣,如果你還有男人的骨氣,如果你還有三天前殺秦明玉的骨氣……」
「你就脫去你的戰袍,接受本少的挑戰。」
「不分高下,只決生死。」
一句句,鏗鏘有力。
立於茫茫細雨之中,頗有大將之風,令人側目。
秦建風微微點頭。
他們這種老一輩的人,此時出手,太過難看。
而且,還得忌憚將帥戰袍。
真將江天成殺了,恐怕明日,他們秦家,也要面臨重大危機。
唯有和江天成同一輩的年輕人,堂堂正正挑戰,方能將這人,斬於當場。
秦建風見江天成猶豫,似在遲疑,忍不住道:「江之國,乃是一國是功臣,老夫以為,他的後代,各個驍勇善戰。」
「沒想到,唯一留下來的,還是一個懦夫。」
「要不是有武將在你身後,恐怕你連我孫女都不敢殺。」
「真當侮辱了這一身戰袍。」
這兩人,幾句話,就將江天成最大的底牌——將帥戰袍和阿蠻,排除在外。
只要你敢接,那就必死無疑。
如果不敢,那你江天成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過眼雲煙。
騎虎難下。
江天成摸摸鼻子,有些為難道:「今天沒帶棺材,我心善,最見不得,有人死無葬身之地……」
秦建風:「……」
鄭烈:「……」
「不過,既然你鄭烈,趕著去送死,本少就勉強答應。」
「畢竟,來都來了,總要做點什麼……」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
「沒有棺材,還請你見諒。」
「你爺爺鄭康,骨子裡也是硬氣,說下跪就下跪,說翻臉就翻臉。」
「這等豪氣,你們後代,應當繼承。」
「你死,便以天為蓋,以地為棺。」
一番話,說得眾人,心頭微涼。
「你的話,太多!」鄭烈冷笑。
他自知,計謀已經得逞,對方既然應戰,那就能名正言順殺了江天成。
如此一來,寧城就再無江家之人。
體內勁氣一沉,鄭烈低喝,全身經脈鼓起,身體都似乎拔高了幾分。
他本就健碩,如今更是氣勢駭人。
大步,朝著江天成飛奔而去。
拳風爍爍,蠻力極大,一拳朝著對方腦門砸去。
勢必,要一擊必殺。
武徒之威,早就高於常人,很容易出人命。
江天成的手,握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
秦建風早就注意到這柄刀,但他沒在意。
可此刻!
噌!
刀,出鞘。
那柄刀,極黑,彷如從深淵裡拔出來一樣。
「龍墨刀。」
他低呼一聲,眼中有著詫異。
只因這柄刀,是國賜之寶。
當初,這柄刀出世,引起了不小波瀾。
可誰都不知道,最後竟然會落到江家手中。
國之所賜。
江之國的功勛之一。
江天成巋然不動,既不移步,也不轉身。
只,揮了一下手臂。
當空一道黑影,一閃而逝。
鄭烈的身體,在離江天成五米的地方,忽然頓住。
他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喉嚨。
彷彿要掐死自己。
可那鮮血,依舊止不住噴涌而出。
偌大的現場。
眾人如墜深淵,心神緊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