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抉擇
看著眼前視線渙散的宋邵，秦無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絕望。
她猛地撲上前去，雙腿發軟，顫顫巍巍的撿起了宋邵的那一條斷臂，試圖用自己的靈力給人接上胳膊，可是無論如何，秦無度的力量都不足以令一個人的斷臂變成完好無損的手臂。
分明……分明前一秒鐘宋邵的胳膊還原原本本的在他身上掛著，為何如今便已經連骨頭都斷裂開來了，秦無度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一時之間又驚又懼，簡直嚇得快要發瘋了。
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不……不要這樣……」
秦無度茫然無措的喚著：「別這樣！」
她雙腿僵直，想要抱起宋邵，但是看著很快便染成了一個血人的宋邵，秦無度忽然無從下手了，她不知如何是好。
先前和宋邵相處的這些時光之中，秦無度鮮少拿宋邵當過人來看待，直到那人稀里糊塗的掌控了三四分的傀儡術，將自己給耍得團團轉，秦無度才勉強將那對待豬狗一般的態度給收了回來，頭一次用競爭對手的目光審度宋邵。
在秦無度過去的認知里，宋邵就像是個鐵打的，無論她如何用那些丹藥控制他，他都能百戰不死，甚至能夠在自己一次又一次慘無人道的虐待之後，再度站起來。
如今氣若遊絲躺在秦無度面前的這個人，好熟悉又好陌生，秦無度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在她身邊如影隨形的宋邵。
秦烈拍了幾下秦桑的臉，急切的呼喚了幾聲：「姐！大姐！你快醒醒！你沒事吧？」
「……」然而秦桑卻已經失去了意識，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應當是受了很重的傷，否則她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的。
秦烈看見秦桑開始緩緩的七竅流血，不由得陷入了此前未有過的惶恐之中，分明秦桑的修為已經那樣高強了，難道還是難以抵擋一個發了瘋的秦無度嗎？
一時之間，秦烈產生了深深的疑惑，他是個一貫不喜歡研究功法的人，秦無度能夠以一己之力，可以說是擊敗了秦桑，動力是什麼？莫不是……莫不是那個已經斷了一條手臂的宋邵？
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秦烈僵硬地扭頭看向了對面。
宋邵勉強還算是有幾分意識，血液飛快的流逝讓他整個人都虛弱又蒼白，宛如一張透明的紙，很是脆弱。
「小姐……小姐……」恍惚之間，他只喚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秦無度見他終於回應自己，鼻尖驟然一酸，晶瑩的淚滴簌簌而下，宋邵已經讓斷臂的疼痛給折磨得麻木了，然而，他卻能夠清晰的捕捉到面上的溫熱，氣若遊絲的低聲喚道：「小姐……別哭。」
「你讓我怎能不哭？你讓我怎能不哭啊？」秦無度已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現在滿心恐懼，難以形容的酸澀和痛苦在此刻爆發，宛如洪水決堤了似的，她泣不成聲道，「你胳膊斷了……它斷了，你疼不疼？還能不能接上去啊？你是暗衛，你是暗衛……」
宋邵凄然的想著，是啊……
我只是一個暗衛，秦家成千上百暗衛之中，最為平平無奇的一人了，若是斷了右臂，失去了可以揮劍可以攻擊的力量，那麼從今往後，對於秦家來說，他便再也沒有半點的意義可言了，他最終的命運也無外乎輕賤如飄蓬，不知要歸於何處。
他已經沒有價值了。
然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秦無度卻是不斷的在給他輸送著靈力，強行要堵住他胳膊上的斷面，妄圖將血流如注的地方給控制住，說：「我不要你死……這世上再也沒有誰敢和我這樣硬碰硬，宋邵，我不要你死！」
「……」宋邵聽見這句話，以為自己已經到了西方極樂世界了。
沒成想在這世上的某一天，他竟然能夠看見秦無度為了他而落淚，能聽見秦無度說一句不想他死，他還以為……秦無度時時刻刻都想將他挫骨揚灰呢。
「別哭……」虛弱無比的宋邵試圖抬起尚且完好的一條胳膊，然而如今他已經徹底失去了行動的能力，身上所有的血液都源源不斷的往斷臂上涌，他無濟於事，只好放下了胳膊，竟然帶著一絲絲滿足的看著她，強行扯起了嘴角，笑道，「這是你第一次為我哭。」
秦無度從前是不會哭的，她性子強硬又驕傲，這世上本就鮮少有能夠讓她傷心的事情。
想不到宋邵斷臂竟然是其中之一，他簡直倍感榮幸。
「我方才，其實想伸出右手來給你擦擦淚。」宋邵痴迷的看著仍在努力的秦無度，悲涼的說道，「可是我驚覺，自己已經沒有右臂了……或許，這便是我先前胡亂使用傀儡術欺負你的下場，果真如你所言，因果輪迴，這報應終究輪到了我的頭上來。」
沒有人比宋邵此刻更加心緒複雜了。
他愕然的看向了天邊的魚肚白，眼角無聲無息的滑落了一滴淚水：「小姐，你對我，可曾有過半點的喜歡？」
宋邵出身卑賤而又低微，問出這麼個問題，多半是在自取其辱，但是他還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想要在有可能快要結束的短暫生命里，問上一句。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為，」秦無度的抽泣聲顯得她很是脆弱，這是她幾乎不曾流露出來的一面，這句話一說出來，宋邵的心便已經死了，可誰知，她又說了一句，「但我不希望你死，我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這一番話其實便是二人之間的最好證明了。
宋邵苦笑了出來：「小姐，果然是你啊……只有你才能說出這樣彆扭的話來。」
「你給我省省力氣！」秦無度惱羞成怒的罵了他一句，整個人都哭紅了臉，顯得有些嬌憨了，「你流了太多的血，最好一句話也不要說了……」
不等秦無度說完，她便十分清楚的看見宋邵視線漸漸渙散，一副隨時都要魂歸天外的樣子，秦無度頓時驚慌了起來：「宋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