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奈何橋頭

「這，不可能！」李介驚駭欲絕，「朕正值春秋鼎盛之時，尚未駕崩，為何會無端來這幽冥界？朕要回去！朕還要率領大殷，開疆拓土，建不世之功，開創煌煌盛世，怎可就這樣死掉！」

兩名鬼卒對李介的反應無動於衷，只有那把頭轉過180度的鬼卒，陰惻惻地說道：「陛下還是快跟我們去吧。來前崔判官曾叮囑過我們，讓他們不可對陛下用強，否則我們就直接把陛下的魂魄給拘了去，也不容你在此踟躕了。」

形勢比人強，哪怕是統御海內十方的人間帝皇，在這幽冥之中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鬼。

李介強忍住內心的驚懼和怒氣，抖了抖精神，道：「既如此，就有勞二位帶路了。」

兩名鬼卒似是對李介的反應頗為滿意，見他確實跟了上來，於是也繼續向前走了起來。

「對了，」走了一會兒后，李介又忍不住問道，「聽聞崔珏在這幽冥之中，不知他現在何處？」

鬼卒答道：「我等實受炎魔羅王之敕令，來帶陛下去那泥犁獄中對一樁官司做一番答辯。崔判聽說此事後，去求見炎魔羅王，讓我等莫要為難於你。」

另一名鬼卒道：「陛下其實也不必驚惶，並不是說到了這幽冥就無法還陽了。只要你答辯過了，炎魔羅王自然會差遣我等將你送回人間。」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李介聽了，不由鬆了口氣。

「貴使者怎麼稱呼？」

鬼卒倒是有問必答：「我二人在幽冥中乃是無名無姓之徒，不過兩無常爾。」

「無常？」李介好奇道，「這是什麼意思？」

「諸法因緣生，因緣異變而終滅，是為無常。萬物生死，輪轉往複，亦是無常。無常使生死相續，因此，像我等這般，往來於陰冥與陽間的勾魂使者，就稱為無常。」這名無常似乎相當健談，說起來有條有理，讓李介邊聽邊不住點頭。

但一念及這無常中意，生死無常、富貴無常、權位無常，不就像自己眼下的境況么？

他不由心頭湧起一陣凄涼之意。

想他堂堂大殷第二代天子，更是幾乎一手打下了如今的大殷江山，文治武功，海內誰人不服者？

如今卻身陷囹圄之中，生死由天，前途渺渺。

李介不再說話，兩名鬼卒也就不再言語。

三人就這樣一直往前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遠遠地出現了一絲朦朦的微光。

李介仔細看去，發現在那微光之下，似乎有一座若隱若現的山巒之影，問道：「那是何處？」

一名無常道：「此乃陰山，陰山之下，就是酆都，炎魔羅王正坐鎮於酆都之中......陛下，我們到了。」

「嗯？好。」李介緩緩點了點頭，臉上神色莫名，有幾分膽怯，幾分惶恐，還有幾分，卻隱藏在黑暗中，瞧不太真切。

三人又走了一會兒后，前方果然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城池的影子。

這座城池底下都被籠罩在一層濃濃的雲霧之中，從那雲霧中延伸出兩條路。

進去的路上，有一群群身穿白衣的鬼魂，垂頭喪氣地，在鬼卒的監督下，緩緩往裡走著。

而另一條路上，則有許多穿著白衣、身上戴著沉重枷鎖的鬼魂，在兩側鬼卒們的監督下，從城中緩緩走出。

他們形容枯槁、臉色蒼白，還不斷的發出一陣陣似痛苦、似哀怨的呻吟——真的和傳聞中的鬼怪一般無二。

李介似乎被嚇壞了，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這，這是......」

無常道：「陛下，這些從城內出來的，都是經過炎魔羅王的審判，要發往十八層泥犁獄受苦的。」

李介臉色慘白，不敢再問。

三人繼續向前走去，到了那路上。

這時，李介才發現，原來這不是兩條路，而是兩座橋。

只是先前橋兩邊的河水都被雲霧遮蓋住，站在遠處瞧不真切而已。

站在橋上往下看去，呈現在眼前的一幕幾乎讓李介作嘔。

只見那血紅色的河水中，散發出陣陣惡臭的味道。紅色的河水上漂浮著許多斷肢殘骸，其中有些甚至已經成了枯骨。

更加恐怖的是，河水中還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生物，似魚非魚，不斷地從河底翻上來，將河面上的屍體吞吃。

「這河水為何如此恐怖？」李介顫抖著問道。

無常道：「這條河名為忘川，乃是陽間與陰冥真正的分界線。過了這條河，才到了真正的陰冥所在。咱們先前走過的那條路，名為黃泉路，人間常說的：黃泉路上沒老少，就是指的它了；而咱們現在正站著的這座橋呢，名為奈何橋。奈何橋上層行良善之人，中層是善惡難辨需要審判之人，而下層則給那生前作惡多端的人行走。這奈何橋下儘是些毒蟲毒蛇，厲鬼夜叉，波濤洶湧，陰風撲面，若是魂魄墮入河中，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李介嘴唇動了動，想問問自己能走哪一層，但卻最終沒敢問出，只是跟在兩名無常身後默默走著。

又走了稍許時間后，橋頭出現了一座茶肆。

那茶肆看起來頗為簡陋，下方架著一口滾沸的鍋子，邊上有個老婆婆在賣茶水。路過此處的無常都會停下，讓那些新死的鬼魂們在這裡喝上一碗茶后再上路。

無常笑道：「陛下，走了這麼久，也渴了吧，不如在此處喝完茶水再上路？」

李介心中頗有些古怪之意，心說這陰冥之中似乎和陽間也沒有太大區別，連茶肆都有。

見無常這麼說，雖然不渴，但他也正好想要坐下來歇歇腳，順便拖延一下時間，想想有什麼能拜託當下境況的方法。

於是他點點頭，道：「也好。」

那無常見狀，立馬走入茶肆中，笑道：「孟婆，來一碗上好的茶湯！這位可是人間的大貴人，可千萬不能怠慢了去。」

這老太婆佝僂著背，形容枯槁，抬起頭來看李介的時候，露出一張如老樹盤根般的面孔。

她看著李介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道：「原來是小甲兒來了，快坐，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