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閑的發慌

急涌的人群里，溫宛猛然止步。</p>

她下意識回望，入目所見只是一個個慌亂逃竄的背影。</p>

是幻覺嗎？</p>

她剛剛好像看到蕭臣了。</p>

蕭臣是大周朝的七皇子，只是因為其母妃出身卑微，便也是最不受待見的皇子，偏偏這位皇子與小叔叔特別投緣，以致於後來弟弟與他的關係也是非同一般。</p>

提起蕭臣，溫宛是有印象的。</p>

應該是在她嫁給蘇玄璟同年，蕭臣提請兵部駐守朔城，一去就是十年。</p>

十年朔城守將，獲封絕地蒼狼，那時她常聽蘇玄璟有意無意在自己面前說起，魏王蕭臣在朔北一帶極有威望，皇上很是傷神。</p>

至於她與蕭臣初識，應該是在小叔叔自朔城回來半個月之後。</p>

而今日，便是小叔叔回來的日子。</p>

為了給祖父驚喜，小叔叔自邊陲返城之前沒有寄回家書，所以御南侯府的人並不知道小叔叔今日會回來，更不知道小叔叔初回皇城，便管了件『閑事』。</p>

溫宛只停頓片刻，復又啟步。</p>

前世蘇玄璟最後跟她說的一句話，直到現在她都記憶猶心。</p>

『他終究，還是因你而死……』</p>

溫宛重生之後一直在想，蘇玄璟口中那個『他』到底是誰。</p>

思來想去，除了小叔叔，她實在想不到別人。</p>

她記得事發當日小叔叔並不在皇城，大抵為救自己，小叔叔隻身犯險著了蘇玄璟的道。</p>

而她永遠都不知道，宣化二十二年御南侯府滿門抄斬那日，御南侯三子溫初然自邊陲返城參加喜宴途中遭遇劫殺，身首異處。</p>

此刻朱雀大街往東，四五個蒙面大漢正手持砍刀，朝著身著華貴衣服的男子跟男子幾個家僕狂砍不止。</p>

鮮血迸濺，叫聲凄慘。</p>

溫宛剛到便被旁邊賣包子的胖嬸拉過去，「小姑娘，快蹲過來躲躲！」</p>

桌子底下，溫宛認出那個男人，正是前世惡霸。</p>

「大嬸兒，我能問下這怎麼回事嗎？」溫宛瞧向旁邊胖嬸，低聲道。</p>

「誰知道，這幫蒙面大漢凶的喲，說砍就砍，殺個把人眼睛都不帶眨一下！不過那李家刺兒頭也不冤，剛剛差點兒在大街上欺負了一個姑娘，被砍也活該！」胖嬸壓低聲音，解氣道。</p>

溫宛沒有再問，直到惡霸被人砍死，那幾個蒙面大漢跑的無影無蹤她才出來，不多時便有衙門的人過來收拾爛攤子。</p>

聽口風，很像是李家刺兒頭得罪了更厲害的主兒，被人尋仇。</p>

朱雀大街恢復秩序后，溫宛沒有立時回府，而是在臨街茶館尋了處視野較好的窗邊坐下來，喝了整個下午的茶。</p>

她沒敢大意，直等到日落方才回府。</p>

角落裡，蘇玄璟一襲白衣緩步踏出，深邃眼眸落向溫宛。</p>

旁邊小廝湊過來，「公子，你說溫大姑娘這是怎麼了？平日里追攆著跟在公子身後，如今公子親自登門提親，她竟拒絕？」</p>

「很難說。」</p>

蘇玄璟抽出腰間摺扇，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掌心，眉目深幽，「多半欲擒故縱，總不會說不喜歡，便不喜歡。」</p>

「公子說的是。」</p>

小廝面白，長臉，眼睛略小，長相實在普通，「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p>

「鴨子沒煮熟，就再煮一煮。」蘇玄璟薄唇抿笑，眼中閃過異彩，端的一派胸有成竹。</p>

月朗星稀的夜，蒼穹如蓋。</p>

繁星寂寥，偶有浮雲掠過，掩沒皎潔月光。趣讀小說</p>

深夜，魏王府。</p>

書房。</p>

燭火瑩白，在丹頂鶴的琉璃燈罩里時而跳動。</p>

火光映襯下，男子一襲錦藍色長袍，冰冷麵容透著與他年紀極不相符的成熟，雙目深沉，如無底深淵。</p>

忽有人影閃過，恭敬立於案前。</p>

「事情辦妥了？」</p>

「主人放心，那群流寇已經連夜離開，想來也是怕李家報復。」</p>

此刻立於案前者一襲黑色勁衣，額前碎發垂於兩側，墨發以藍色繃帶高高束起，腰間叩一軟劍，面無表情。</p>

卓幽，蕭臣暗衛，自蕭臣七歲便跟在他身邊。</p>

上一世蕭臣萬箭穿心，卓幽擋在面前二人共赴了黃泉。</p>

「很好。」蕭臣輕舒口氣。</p>

「屬下不明白，主人為何要管這等閑事？」</p>

昨夜，卓幽以李家長子李林慣用手段動了流寇的人且留下線索，那些流寇素來兇狠自然不會善罷甘休。</p>

如此，李林今日便遭了殃。</p>

但在卓幽眼中，大周皇城百萬人口，像李林這種級別的無賴著實不在少數，也著實不必自家主人如此費心。</p>

蕭臣身形靠於紫檀木椅，冷目深沉又頗顯出幾分無奈，「可能是最近閑的發慌。」</p>

這個理由，卓幽以為無可挑剔。</p>

「對了，屬下聽聞今日蘇玄璟到御南侯府提親，但是溫大姑娘沒有答應。」卓幽是這世上最了解蕭臣的人，所以他知道自家主人心裡在乎什麼。</p>

平日里但凡是溫宛的消息，他都會特別留意。</p>

心，抽痛。</p>

蕭臣搭在扶椅上的手抖了一下。</p>

沒有答應么？</p>

他記得上一世溫宛答應的分外痛快，當年那場大婚也是風光無匹。</p>

「主人？」</p>

「從今以後關於御南侯府嫡長孫女的事，你不必留意亦無須報於本王知曉。」</p>

前世之殤他不怪溫宛，哪怕她被萬人唾棄可他知道，溫宛只是太愛蘇玄璟，她本性不壞。</p>

可有過那樣的經歷，他此生便真的不願再與那個女人有任何瓜葛。</p>

哪怕上輩子，也只是他一廂情願，「明日入宮，你不必跟從。」</p>

「是。」卓幽見主人神色不對，未敢多問，閃身退去。</p>

夜幕深深，燈火依然。</p>

蕭臣半張臉沐浴在月光下，勾勒出稜角分明的冷峻。</p>

上一世他無所求，卻一次次被陷害羞辱。</p>

重活一世，總該還回去一些……</p>

御南侯府，墨園。</p>

銀蝶尋了溫宛整個下午不見人影，這會兒偷偷從後門鑽進來想看看主子回來沒有，剛好碰到在後院浣洗池旁邊晾衣服的紫玉。</p>

銀蝶本就嫌棄紫玉，加上找不到主子心急，一股無名業火拱起來，上前狠狠拽下晾在繩子上的衣服甩過去。</p>

「笨手笨腳的賤婢，連衣服都洗不幹凈，滾去重洗！洗不完就不許睡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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