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鼎立

浮空山峰離地懸空之後，飛到離地大約兩三百尺的高度，然後徐徐向南移動，這麼一個龐然大物飛臨頭頂，絕大多數人都會生出窒息般的壓迫感。

就算你能縱橫千軍萬馬之中、抬手呼風喚雨、立身萬人敬仰，也擋不住大山壓頂、粉身碎骨之禍！

純粹到了極致的力量，能將一切機巧算計、高深謀略，以無情的方式完全碾碎！

卡文迪什元帥握著家傳寶劍，仰望那從頭頂掠過的浮空山峰，氣流壓迫，狂風席捲大地，身後猩紅披風飛揚怒卷，一如心中熱血沸騰，不吐不快。

「看見了吧！」卡文迪什元帥望向不遠處的虔心祈者卓穆，臉上快意難掩：「這就是我們未來的浮空要塞！你們天天對著聖典、祈求神祇的恩賜，但終究不能改變現實、扭轉命運！只有掌握強大的力量，才有資格為平民謀取幸福，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卓穆神態凝重，就算是他，看見遮蔽天空、投下漆黑陰影的浮空山峰，也不由得驚嘆，這樣強大的造物，將會顛覆過往許多認識。

「這又如何？地上聖人難道是假的嗎？連奧秘之眼的傳奇法師都被輕易擊敗，這麼一座浮空山也沒什麼可怕的，不過就是一塊大石頭而已！」卓穆心下轉念，很快就平復下來。

再怎麼說，像這樣規模的魔法造物，既需要高明技藝和大量人手維護，也少不得充足財富與物資來支撐。

而方才那位六翼聖人的實力有目共睹，敞開天國大門這種神跡更是令教眾亢奮激動，還有什麼是比證明自身信仰正確崇高這種事，更令教眾認可的呢？

「確實厲害。」這時後方傳來老院首的聲音，卓穆回頭一看，對方杵著天國節杖緩步走近，抬頭望著浮空山峰經過，遠處隱見法術光芒閃爍，已經跟奧秘之眼的魔法船進行遠距離交戰了。

「你的傷勢怎麼樣了？」卓穆問道。

老院首臉色有些蒼白，但比起之前渾身焦痕、眼瞎燒傷的慘狀，現在幾乎是如獲新生一般。

「畢竟是『重生之棺』，就算是致命重傷、斷肢殘疾都能治癒。」老院首微笑道：「要是再多躺一陣子，說不定連神跡力量都完全恢復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卓穆問道：「對了，那位『宣教之矛』既然已經回歸，我們是要前往協助嗎？還是去救助民眾？」

老院首表情複雜地望向遠處海邊，冷霧中的戰鬥，金光閃滅，轟鳴不停，偶爾可見粗壯觸鬚亂揮狂擺，似乎陷入了膠著的戰鬥情形。

「有地上聖人出手，用不著我們，說不定還會打亂戰局，如果他需要我們幫助，你我自然會知曉的。」老院首說道。

卓穆壓低聲音說：「要不是宴會之前你提醒我，真正的宣教之矛並不在重生之棺中，而是被教內重要人士保管起來，我斷然不會同意你跟俄格總督的合作。只是沒想到，『宣教之矛』回歸這件事，你連我都隱瞞了。」

老院首沉默片刻，回答說：「情況有些複雜，並不是這麼簡單，而且為了應對奧秘之眼的詭計，我也必須要有安排。聖人行走在地上，並不一定要像我這樣受人矚目，或許他就在平凡人之間，觀察著你我的一舉一動。」

卓穆想起那位麻袍老人，感嘆道：「對啊，我怎麼都沒想到，他就曾經以平凡人的面孔出現，而我卻完全沒察覺他的本質。」

「你見過他？」老院首問道。

「沒錯，那時候他正在與一名擅長心靈異能的少女同行。」卓穆說道。

老院首眉頭一挑：「心靈異能？」

「也許跟『心靈公爵』有關，就是他的學生也說不定，但我沒有當面點破。」卓穆說道：「而且那名少女有純潔的心靈和樂於助人的行為，我覺得可以將她吸納進教會……」

「這件事先不要提。」老院首打斷道，他曾與奧蘭索醫師會面，清楚對方的態度，這樣貿然干涉別人學生的信仰和未來，恐怕會招致不滿。

眼看卡文迪什元神正在調動士兵，老院首上前說道：「元帥，接下來需要我們做什麼？」

「怎麼？看見我們弄出大殺器，就想著重新討好我們了？」卡文迪什元帥收劍入鞘，冷笑不止。

老院首涵養極佳，抬手阻止張口欲言的卓穆，微笑回答：「以元帥的本事，應該清楚不同戰場、不同敵人需要不同的應對策略，還是說要讓俄格總督去對付海邊那個來歷不明的怪物？」

卡文迪什元帥以細不可見的幅度點頭，撇了撇嘴：「那就請院首閣下繼續支援我們的士兵，徹底消滅殘存敵人。」

「應當如此。」

……

位於浮空山峰上的總督官邸，此刻變得更像是炮台一般，雄偉的堡壘、高聳的塔樓，綻放著虹彩光芒，如同水壩上一個小小的宣洩孔，要將積蓄良久的洪**薄而出。

躍動的閃電、咆哮的火焰、飛隕的冰雹、翻湧的酸霧，你追我趕、迫不及待地劃過夜空，居高臨下傾倒至傳奇法師的魔法船上。

就見黃金鑲嵌的魔法船表面浮泛起一圈暗紫光輝，「高等法術無效結界」啟動，任由電火冰酸砸落，仍是如衝出渾濁池水、纖毫不染的高貴之人，朝著別的方向飛去。同時不忘招來旋渦烏雲，發動威力驚人的「冰火風暴」，人頭大小的熔岩球與冰雹朝著魔法堡壘連連砸落。

魔法堡壘的金瓦穹頂忽然一亮，透明的力場壁障將熔岩球與冰雹輕鬆擋下，就像聽著暴雨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響。

「閣下！我們的法術沒辦法對這座浮空山造成傷害！」

魔法船的主控室，是一個橢圓形房間，有三位高等法師對著由水晶與各類寶石拼湊而成的顯像儀錶陣列，其中顯示著魔法船各項數據，也包括剩餘的法術數量與航程。

像這樣的魔法船操控起來並不困難，不似普通航海帆船那樣需要大量水手，對於可以隨時進行複雜計算的高等法師來說，控制魔法船比湖泊泛舟沒有難多少。因為在製造之初，就有大量為了適應施法者的設計。

魔法船無法普及的唯一原因，純粹就是消耗物資原料太多，像他們這些高等法師也未必能享用得起，算是傳奇法師才有這本錢。

而當見識到總督官邸連帶著大片山體拔地浮空，這些高等法師一個個也都大驚失色，他們恨不得操控著魔法船一溜煙地逃出新卡美洛城，逃出限制傳送的範圍，然後跳進傳送門中遠遁不回。

別的不說，光是比較一下體積分量，就知道孰高孰低了！這艘魔法船還不足一百尺長，可浮空山峰就算安靜放在地面上，也是大得要費力攀爬的巍峨山峰！

「安靜！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表情一向嚴肅的傳奇法師，此刻臉色冷得可以結出霜來，戰況的幾番轉折激變，他都看在眼裡，說毫無意外那是自欺欺人。

如果說奧秘之眼在這次行動中最大的依仗，其實就是他與光頭大法師這兩位傳奇法師，以及隨同近十位高等法師。這樣的陣容同時集結，出現任何地方都是足以主導局勢的恐怖存在，哪怕是皇帝還是元老院，估計也睡不好覺。

實際上，這也足以體現奧秘之眼對掌控新大陸殖民地的決心，他們不可能容忍互保同盟繼續在新大陸擴張，也不會接受有別的勢力把持新卡美洛城這個重要的物資流動節點。

而且在事前，奧秘之眼都盡量考慮到敵人的實力，教會抄經院的橫加干涉也都在設想之中，可六翼聖人的出現，著實破壞了計劃。

但浮空山峰才是真正的威脅，因為它的存在不光讓奧秘之眼此前種種布置設想功虧一簣，而且還反過來獲得挑戰奧秘之眼的實力，這是絕難容忍的情況。

奧秘之眼大大小小那麼多法師想要繼續提升，必須要保持對人類文明和各個國度的主導地位，只有這樣才可以繼續控制巨大的財富和商業貨物運輸渠道。

就算新大陸沿海城市不止一個，但新卡美洛城的地位不容忽視，尤其是新舊大陸之間穩定順暢的北部航線，維繫著帝國本土大量需求，這座城市是絕對不能脫離奧秘之眼控制的，否則會連帶著破壞辛苦經營多年的商貿物流體系。

實際上這個體系已經屢受挫折了，為了應對局勢變化，嚴肅傳奇法師很長一段時間負責與瓦努亞公海艦隊聯絡溝通。主要原因就是希望將這幫四處游弋的海盜納入自己體系之中，讓他們成為衝鋒陷陣的打手，這件事也算卓有成效。

可浮空山峰徹底改變了格局，嚴肅傳奇法師由此想到了「虹彩城主」拿撒呂依的安排，那便是通過奧法能核打造浮空城，可以自由巡弋天空，讓奧秘之眼有兼具靈活與強大的戰力，可以保持對不同國家勢力的威懾。

奧秘之眼不用徹底消滅一個國家，只要鉗制住他們的商品貨物的運輸，破壞他們的財富收入，就能夠讓這些國家勢力從內部自行瓦解——當然了，這還要跟「吹笛人」、「門鎖」和「影刃」這類組織合作，想必每個國家勢力內部都有想更進一步的人群，奧秘之眼可以提供必要的援助嘛。

可是當敵人也有浮空城，那麼實力對比就會出現變化，眼下不就是如此嗎？就算傳奇法師坐在魔法船中，一時間也沒有應對措施。

「這是……奧法矩陣？」嚴肅法師按著額頭，藉由預言法術偵測到浮空山峰的一些細節情況，思忖道：「他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這種多重糾纏與鉚合……是古代巨人的『上升階梯』？他們居然模擬了一個小型的『上升階梯』？！」

傳奇法術畢竟是傳奇法師，強大的洞察與邏輯分析能力，讓他立刻明白這座浮空山峰的大概運作機制，跟「虹彩城主」依靠奧法能核的無盡能量托起浮空島不同。

「閣下！現在我們該怎麼做？」負責駕駛魔法船的高等法師迫切詢問，打斷了嚴肅傳奇法師的思考。

「加速出城！脫離反傳送的範圍。」嚴肅法師可不會搞什麼硬碰硬，他已經將這裡的情況告知拿撒呂依，如果他再不來，這個場面也不是自己能夠收拾的了。

「那……地面上凡爾瑞法師他們呢？」有人不禁問道。

「他們已經在突圍了，四台精金魔像到現在都還頑強堅持，有什麼可怕的？」嚴肅法師說道：「反傳送咒文塔的核心裝置就在浮空山峰中，那東西是『虹彩城主』親手設計製作，不是我們能夠破壞的。但我斷定這座浮空山峰飛行速度遲緩，我們朝東南方向加速，將他引入幽靈艦隊的範圍內，讓瓦努亞去處理！」

……

「他們這是要逃跑了。」

「暮光妖精」客房中，帕麗娜鬆了一口氣：「法師還是怕死的居多，俄格親王拿出浮空山峰這種東西，傳奇法師也沒辦法正面對抗。」

玄微子搖頭道：「不是沒辦法，而是倉促之間不好應付罷了。想必這次戰亂過後，奧秘之眼肯定會專心研究如何對付俄格親王這座浮空山峰。」

「聽你這話，難不成以後戰事還沒完了？」帕麗娜問道。

「不然呢？」玄微子聳肩道：「你不會以為就這麼一次戰鬥，就能讓帝國和奧秘之眼心甘情願放棄新大陸殖民地？想都別想！我甚至能夠預料到，此戰過後帝國會派遣大使跟互保同盟接觸，以合法獨立為條件，讓我們前後夾擊，對付俄格親王。」

帕麗娜吃了一驚：「為什麼？難道就因為這座浮空山峰？帝國會開出這麼優厚的待遇？」

玄微子瞥了帕麗娜一眼，笑容有些滲人：「你覺得擁有浮空山峰這種戰略武備的俄格親王，會坐視新大陸主要糧食產地被別的國家勢力所操控嗎？如果反過來，他跟帝國僵持不下，選擇主動跟帝國議和，條件是一起來瓜分互保同盟呢？」

「俄格親王這種大叛徒，帝國會跟他議和？」帕麗娜有些錯愕。

玄微子說道：「這就要問你了，帝國元老院有沒有可能做出這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