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創世之秘

拿撒呂依面前的奧法能核發出一陣不自然的扭動，浮現出卡斯塔那模糊的面孔，只是跟此前混雜了巨魔、雪人血脈的三眼牛角形象不同，如同漿態的奧能，塑造出寒霜巨人那宛如冰川的淡藍皮膚，條條銀眉如冰棱突刺、根根白須似凍霜垂掛，雙眸冷漠好比冬日陽光，口鼻吐息堪比群山雪崩。

儘管周圍有大量製作精良的符文晶板與咒文碑塔，將奔流的能量牢牢束縛，可是親眼目睹寒霜巨人顯露真容，那種直達靈魂的恐怖威壓，無視意志豁免與心靈屏障，足以讓凡物的靈魂當場燃燒起來，肉體生命直接被自己的靈魂燒死。

而拿撒呂依是極少數能夠安穩直面寒霜巨人的存在，他臉上既無懼意，也沒有討好之色，只是跟寒霜巨人的臉龐對視片刻。

「能夠回答我的問題了嗎？」拿撒呂依問道。

寒霜巨人的神態一如冰川不改，發出字正腔圓的通用語：「利用針對特定生物的排斥力場，以密集的陣列結構來形成牢籠，真是拙劣的技巧。」

拿撒呂依面色如常地回答說：「而這拙劣的技巧，足以讓你擺脫世界扭曲的惡意。」

寒霜巨人不置可否，說道：「你將我束縛在此，就不用談什麼『擺脫』了。」

拿撒呂依露出一絲笑容：「那我給你開扇窗？」言畢就在操控晶板上隨意划動幾下，奧法能核噴出的能量束產生一陣歪曲，周圍空間中虹光此起彼伏。

寒霜巨人的臉龐瞬間破碎，重現出卡斯塔那三眼、牛角的畸形面目，無聲的慘嚎與咆哮，形成越發強烈的能量束，依舊被周遭符文晶板吸納一空。

「好了，我這個人不喜歡搞什麼嚴刑拷打。」拿撒呂依揮揮手，奧法能核轉眼平靜下來，他看著漿態光球上浮現的寒霜巨人面目，流露出上位者的姿態：「只是希望你明白，現在整個世界，只有我能夠給你提供這狹小的安寧。牢籠之外，是一個對你們古代巨人充滿惡意的世界，相比起用雪人、巨魔血統強行給自己降格，混淆意識與知覺，這座牢籠可算得上是貴賓房間了。」

寒霜巨人沉默不語，臉上看不出絲毫慍怒，拿撒呂依說道：「我最近正好在研究雅爾諾德王國的歷史與神話，這幫北方蠻子沒什麼正經歷史，倒是神話故事編得有趣。他們自詡是寒霜巨人之王的後裔，雅爾諾德人中確實有極少數帶有寒霜巨人的血統，儘管非常薄弱。

而這位寒霜巨人之王，號稱是利用一根龍骨大棒擊敗了風雪與厄難之神，將其驅逐到大地最北方的霧之國度。除此之外，風雪與厄難之神也是北方部分獸人、食人魔信奉的神明，他們聲稱這位風雪與厄難之神將奴役人類，每天都要大量人類女性侍寢，而祂的武器也是一根龍骨大棒。」

寒霜巨人開口道：「你想說什麼？」

「我想了解，同時扮演正神與邪神，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拿撒呂依笑道：「或者說，你本身並不是神明，只是由於無數生靈的信仰，把你塑造為神明？他們的祈求與崇拜，讓寒霜巨人之王驅逐了風雪與厄難之神，體現在現實就是雅爾諾德先民趕走了獸人與食人魔，建立了人類文明與聚落。而有序的理智戰勝了混亂的狂暴，留下血統後裔的你，將自己放逐到不動冰地，選擇陷入永久沉睡之中。」

「我並不是神明。」寒霜巨人回應說。

「可是我聽沙多萬說過，你當初自稱為『寒霜之主』，起碼『風雪與厄難之神』這個信仰，確實在某種程度塑造了你對自己的認知。」拿撒呂依問道：「難道成為神明，會在一定程度抹滅自我意識、動搖自我認知嗎？」

寒霜巨人反問道：「你通過融合嬰兒靈魂，以此來延長壽命，只保留意識深處最頑固的追求和渴望。這樣的做法，你還有多少自我意識可言？在我眼前是拿撒呂依一個人，還是一群人？」

拿撒呂依笑道：「並不是所有種族都跟你們巨人一樣，與生俱來擁有強大無比的肉體與靈魂。而我要做的事，也恰恰是帶領人類邁向魔法的巔峰、把握宇宙的真理，這些人能夠陪同我一起，是他們的榮幸。」

「我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寒霜巨人說道。

「那你為何選擇退出？」拿撒呂依問道：「很顯然，『上升階梯』以所有巨人為目標，除非以特殊手段扭曲自身，否則無論身處何方，都會被『上升階梯』波及。」

寒霜巨人沉默許久，最後才緩緩說道：「這是一場騙局，我們所有人都被騙了。」

「誰？誰騙得了你們古代巨人？」拿撒呂依有些興奮地追問起來。

「半巨人。」寒霜巨人說道：「其實按照巨人語，他們並不是『半』巨人，更不是什麼混血種。他們代表了創世泰坦的心智，而我們則代表了創世泰坦的肉體。」

拿撒呂依聞言不露聲色，稍作停頓后問道：「是建立了艾斯卓王國的半巨人嗎？聽說他們擅長心靈異能，莫非他們是利用心靈異能欺騙了你們？」

「也許是，也許不是。」寒霜巨人說道：「改變心智與思維，不一定需要法術或靈能。就算是巨人，也只相信願意相信的東西。當心中懷有迫切的意願，足以蒙蔽理智的判斷。」

「那半巨人究竟欺騙了你們什麼？」拿撒呂依問道。

「我不建議你繼續打聽下去。」寒霜巨人說道。

拿撒呂依只覺得宏大理想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內心迫切的意願時刻催促著他，求知慾望好似無數昆蟲啃咬神經，讓他急不可耐，卻偏偏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我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未來或許有一天，我能解決你的困境。但至少你要先告訴我事情的前因後果，讓我明白半巨人在『上升階梯』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我才好方便做事。」

寒霜巨人說道：「不是我不願意說，而是我說了，你也聽不見。」

拿撒呂依微微皺眉：「是原初魔法某種運用技巧？嵌合進整個世界的信息流，阻斷了對某個關鍵秘密的任何偵測？」

「你很聰明。」寒霜巨人的語氣沒有泛起一絲波瀾：「但還是有一個方法——你跟我進行靈魂連接，可以無視這種阻斷。」

拿撒呂依露出戒備的神色，這可不是法師與魔寵流於表層意識的情感連接，而是深入到存在本質的溝通。貿然與另一個強大的不朽存在進行靈魂連接，結果很可能是對方順著這層聯繫，對自己的靈魂進行無法防備和抵抗的攻擊。

這種情況下，自己各種昂貴的魔法裝備、強大的豁免抗力、巧妙的應對策略，以及身為「虹彩城主」的權勢地位，在純粹的靈魂交鋒中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可以說，這就是較量彼此靈魂強度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就連大多數奧術和魔法技藝，都不能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怎麼？你害怕了？」寒霜巨人說道：「也對，這種事情太過冒險了，吸收無知嬰兒的靈魂，可以最大程度保持自我意識。但是跟一個貨真價實的古代巨人進行靈魂連接，誰知道他暗藏著什麼手段？」

「這種挑釁毫無意義。」拿撒呂依表情嚴肅。

「你的法術充其量讓我跟你保持對話，根本沒辦法強行探知你想要知道的內容。」寒霜巨人說道：「除非你的層次超越了『上升階梯』，將意識擴張到整個世界，擁有無窮的洞察與感知能力，從浩瀚無邊的信息流中提取到你想要的內容……不過那樣的話，你還要來問我嗎？擁有這種能力的人，跟神明也沒多少差別了。」

拿撒呂依盯著寒霜巨人，周圍空間除了奧法能核噴薄能量束的細微聲響，氣氛沉寂得讓人戰慄。但拿撒呂依忽然發出哈哈大笑，打破沉默說道：「卡斯塔，就算你恢復了理智，卻還是無法擺脫那種自以為是的優越感，真的以為如今還是你們古代巨人隨意操弄世界的時代嗎？你以為人類就只能跟在古代巨人後面一步步研究奧術？原初魔法？我也會！」

話聲一落，拿撒呂依渾身爆出大團蒼白火焰，勢頭之強甚至壓過了山體內中的奧法能核，刺目光耀顯現出超凡神聖。

蒼白火焰迅速凝鍊，化為拿撒呂依的大致形貌，他的肉體則坐在地上，有一層「永恆靜滯」的力場保護著。

「你的靈魂形態……有意思。」寒霜巨人說道：「這可不像是法師精研奧術所能掌握的能力。」

拿撒呂依的那蒼白火焰凝聚的靈魂開口發出隆隆悶雷、轟轟鍾震之聲：「哼！也不妨告訴你，我的老師米柯西當年之所以被『宣教之矛』追殺，就因為他是出身於神聖之主教會的聖職者，而且是『抄經主教』最重視的學生！

當年死靈之災過後，抄經院組織人手調查事件起因。一名叫做米柯西的抄經院教士，和一名叫做赫賽肯的鄉野巫師找到了『最初亡者』的化石，也是傳說中死靈之災的發生源。他們兩人不僅從此接觸到最高深的死靈法術，還開創了如今的奧術體系。背離了信仰，卻取得更加偉大的成就，走出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這才是那位『宣教之矛』不能容忍的原因！」

「你們人類的歷史，我不感興趣。」寒霜巨人說道。

「用不著裝模作樣，我能明確感覺到你很在意！」拿撒呂依聲如雷霆：「我要是沒猜錯，這位『最初亡者』跟你們那位創世泰坦也有關係吧？或者說，正是因為『最初亡者』的降臨，創世泰坦才會死亡。只有創世泰坦死亡，這個世界才會得以穩定呈現。隨後便是你們古代巨人出現在大地上。」

寒霜巨人不想回應，卻發現自己已經完全受制於對方，一股深入到世界法則、運行規律的力量，從自己靈魂深處不斷攫取著信息流。

這一刻，安置著奧法能核的空間，就是完全服從拿撒呂依意志的「神國」！

這一刻，就連寒霜巨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類的手段已經突破了古代巨人的範疇。

他的強大，不可思議！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拿撒呂依貪婪地從寒霜巨人的靈魂中獲取被重重偉力遮蔽的遠古秘密：「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是沉睡的泰坦，或者不該說是泰坦，而是一個蘊涵著無窮變化與所有存在形式的基礎。祂是一枚混沌未分的世界種子，引來了星界中那些強大的不朽者，他們試圖競爭這個尚未萌芽成長的世界種子，將其塑造成獨屬於自己的世界。

但不朽者們誰也不能戰勝誰，於是有一位不朽者提出建議，讓各方一起合力滋養這個世界種子，使其長成為一個世界。讓不朽者們向這個世界投入自己的化身、部屬或子嗣，改造這個世界的同時，以這個世界為競技場，彼此較量。最終獲取勝利的一方，就可以獨佔整個世界。

但這個提議者遭到其他不朽者的合力圍攻，他們將其徹底殺死，而這個最先敗亡的不朽者，就是『最初亡者』，祂的死亡率先給世界種子投入了一個概念、一種形式。『最初亡者』給創世泰坦帶來死亡，世界種子卻開始萌芽生長！

眼見世界種子開始不受控制地成長，不朽者們放下爭端，開始紛紛投入自己的力量，化為無數生命。但卻不料這個世界孕育了原初的生命——巨人。對巨人來說，本來蘊涵無窮可能、無限變化的狀態，被收束成一個穩定世界，對他們而言充滿了痛苦，所以古代巨人的夙願就是回歸創世泰坦。

而作為創世泰坦心智的具現化，半巨人提出了『上升階梯』計劃，不光是為了用於對抗當時世界競爭者中最為強勢的龍族，也是可以一步到位回歸到創世泰坦，讓世界變回未萌芽的混沌狀態，杜絕外界的干涉。

但是你們古代巨人沒想到，半巨人竟然背叛了你們，『上升階梯』的本質並不是回歸創世泰坦，而是半巨人的成神儀式，他們甚至以所有不朽者與世間聯繫為錨點，牽動了各個位面空間，將他們的力量也牢牢嵌合進這個世界……等等，這裡不太對勁！」

「這就是你想要了解的遠古秘密，還有什麼問題？」寒霜巨人冷淡回應。

「半巨人沒有成神！！」拿撒呂依咆哮道：「你當我是傻子嗎？半巨人拋棄肉體遊盪在星界深處，這個情況我跟赫賽肯一百多年前就知道了！」

「哦？」寒霜巨人先是沉默片刻，隨後難得發笑道：「呵呵呵……以整個世界為舞台，束縛眾多不朽者為祭品，驅使各個種族為奴隸，欺瞞所有族人，只為了自己成神，就連那些半巨人也被騙了啊……」

「誰？！你說的究竟是誰？！」拿撒呂依感覺成神之路近在眼前，迫不及待地引動靈魂火焰逼問道。

「艾斯卓王國的唯一君主，就叫艾斯卓。」寒霜巨人卡斯塔說道：「而他如今的名字，應該叫做奧蘭索·艾斯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