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精靈

玄微子眺望著遠處三艘造型奇特的船隻，就像是甲蟲趴在水面上，規模堪比小型體育場的橢圓形艦船，比人類打造的任何船隻都要大得多。

艦船甲板上沒有常見的桅杆與風帆，船體上方的「甲殼」微微張開，氣流被特殊的魔法力量驅動牽引，推動著奇特艦船在海面上滑行。

沒錯，就是滑行。海水的阻力對於這三艘奇特艦船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船體吃水很淺，就像飄在水面上的葉子。在海上航行甚至沒有乘風破浪的恢弘景象，奇妙非常。

「可以讓這些龐然大物貼在水面上滑行，精靈的魔法技藝確實令人驚訝。」玄微子對一旁的威思頓說道：「不過我聽說精靈對待外族的態度相當傲慢，拿出這麼三艘奇特艦船，不遠萬哩一路行進，這是在示威嗎？」

威思頓爵士介紹說：「貌似精靈內部對於如何跟外界交流，也分成了不同派系處於爭論之中。其中一部分就是主張要向其他種族表現精靈的強大實力，至少在奧秘之眼打通迷霧海的阻隔后，精靈的海上戰力成功震懾住了奧秘之眼。」

「不然拿撒呂依就要帶人對精靈燒殺劫掠了？」玄微子問道。

「反正不會是太和平的交流。」威思頓爵士回答說。

眼見三艘甲蟲大船緩緩靠近，玄微子更加明確探查到，這些精靈製作的奇特大船，採用的木料有著不可思議的魔法浮力，想來應該就是精靈國度的特產了。

兩邊艦隊隔著近百尺，互保同盟艦隊這邊收到對方的傳訊法術，經過一陣溝通調度，精靈艦隊方向就有三道身影徐徐飄來。

落在甲板上的，是三名身材高挑的精靈，兩男一女。兩名男性精靈面容英俊、不留鬍鬚，琥珀色的瞳孔炯炯有神，腰間系劍作武者打扮，身上鎧甲貼合身形，並無過分厚重笨拙的觀感。女性精靈頭戴花冠，淡金色長發筆直垂下，身穿素白長袍，光著雙腳，看似打扮樸素，周身卻散發著不可忽視的魔法波動。

精靈的身材比人類略高，苗條而不顯瘦削，一對尖長耳朵自然是顯著特徵，其外貌容姿也是足以令人類欣羨仰慕的程度。

「你們就是五芒星之塔的迎接人員？」

玄微子這邊還沒開口，為首一名精靈武者手扶劍柄，一臉傲氣地環顧四周，用字正腔圓的通用語說道：「看來你們相比起奧秘之眼，還是有不少差距，迎接人員的水平錯雜不堪。」

聞聽這話的玄微子與威思頓爵士對視一眼，想來當初精靈最先遇到的奧秘之眼人手，應該就是拿撒呂依為首、帶領著一批高等法師，那個場面當然不可小覷。而現在互保同盟艦隊上，起碼還有普通水手和士兵呢，沒想到這些精靈一來就開口挑刺，果然是名不虛傳的高傲。

而親自以本體現身的威思頓爵士上前回應道：「卡迦戎族長，歡迎您的到來。告知您一個遺憾的消息，奧秘之眼暫時沒法安排人手來與你們使團會晤了。」

精靈武者盯著威思頓爵士：「你認識我？」

「我是第一次見到您，不過看見您腰間的『超然之刃』，我就知道是精靈十二家族中，武勛最豐、戰績最多的卡迦戎家族族長。」威思頓爵士語氣平和，就算是恭維也不顯得肉麻難受：「想當初您的祖先也曾與龍族一起，對抗過古代巨人的暴政，『超然之刃』的鋒芒下，古代巨人的鮮血匯流成河。而卡迦戎在精靈語當中，不正是『巨人襲殺者』的意思嗎？」

精靈武者聞言露出一絲頗為受用的笑容，他腰間是一柄包在深藍皮鞘中的細劍，秘銀劍柄護手上雕琢出繁花造型，靈光效應隱而不露。

看精靈武者的態度，威思頓爵士所言應當屬實。那麼此劍經歷漫長歲月而沒有朽壞，估計起碼是次等神器了。

如此看來，這位高傲的精靈武者，身份地位也相當高了。能讓一位家族族長親自擔任大使，可見精靈對這次外交活動也非常重視。

「我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踏足嘉拉德大陸了，當時你們人類在巨人和龍族麾下，基本是連語言都沒完全掌握的劣等種族，居然還能記得精靈曾經出沒的歷史？」卡迦戎族長問道。

威思頓爵士回答說：「我們五芒星之塔曾廣泛收集過與精靈相關的歷史記載和文獻資料，甚至還保存了一處精靈在嘉拉德大陸打造的建築群。」

「龍息城？」卡迦戎族長立刻就回憶起來：「當時龍族在戰爭中落於下風，希望跟我們訂立龍血契約，讓兩族的力量彙集起來，以此對抗殘暴的巨人。於是我們在嘉拉德大陸上興建了一座城市，證明兩族永遠的友誼。可惜，『上升階梯』提前發動，龍息城還未興建完畢，戰爭就結束了。」

玄微子在一旁聽著，不禁插話問道：「『上升階梯』發動的時候，精靈也在嘉拉德大陸上嗎？」

卡迦戎族長瞧了玄微子一眼，挑眉道：「奇怪的人偶，居然還是追隨半巨人，走上心靈異能的道路。」

威思頓爵士介紹道：「這位奧蘭索閣下是我們『飛彈女王』此次委派的代表，將來雙方有什麼合作，卡迦戎族長可以跟奧蘭索閣下商討……差點忘了說，常青商會也是奧蘭索閣下開辦的。」

「哦，那些用植物製作的魔法服飾？」卡迦戎族長打量一下玄微子，說道：「你剛才問到『上升階梯』，估計你無法想象吧。那可不光是地震、海嘯、風暴、火山噴發這些肉眼可見的天災，而是整個世界都開始扭曲的災禍，我們棲息繁衍的翡翠島更是崩陷了五分之一。為了維持家鄉的空間穩定，我們所有族人都被召回，並且利用魔法，將翡翠島保護起來，以此隔絕外界的影響。」

玄微子問道：「難不成迷霧海的環境，是你們精靈魔法所導致的？」

卡迦戎族長聽到這話，只是眯了眯眼，倒也沒有惱怒，他回答說：「不完全是，那是『上升階梯』留下的影響。你們眼中所看見的是迷霧，實際上整個翡翠島與周邊海域，已經跟這個世界有一定程度的脫節。」

玄微子想到像暮光王廷這些異位面，在經受「上升階梯」之後，要麼是直接被拖入主物質位面，要麼是被施加了某種深刻影響，像精靈家鄉那樣，差點被甩出主物質位面的倒是少見。

「這麼看來，奧秘之眼打破迷霧海的阻隔，其實是讓你們精靈能夠回歸主物質位面？」玄微子問道。

「難不成你是擔心，我們會因為這點，選擇傾向於奧秘之眼？」卡迦戎族長單刀直入地問道。

玄微子笑了笑，也乾脆回答說：「確實，你們對人類的了解，也是從奧秘之眼的法師那裡獲取。但是我要說，奧秘之眼並不代表全人類。」

「那你們五芒星之塔、或者那個什麼互保同盟可以嗎？」卡迦戎族長問道。

玄微子搖頭道：「如今人類文明分佈於不同自然環境，發展出不同的生活方式，也有著多種多樣的追求。我不會說互保同盟代表了全人類。」

「有趣。」卡迦戎族長說道：「你知道拿撒呂依當初跟我怎麼說的嗎？他說他代表人類來跟我們進行交流。」

「那不知卡迦戎族長怎樣看待拿撒呂依？」威思頓爵士追問起來。

就見這位能耐不凡的精靈武者露出一個古怪表情：「我們對於任何強大存在都會抱持的敬意，魔法造詣達到他那個高度，也確實是非常罕見。只是你們人類就這麼樂意被他代表了？」

玄微子笑著回應說：「正是為了避免彼此偏頗狹隘的認識，也為了減少不必要的誤會，所以我們女王才邀請你們前來交流。」

「你覺得我們對於人類的認識不夠全面？」卡迦戎族長手按劍柄，雙眼流露出逼人鋒芒。

玄微子暗暗吃驚，這位卡迦戎族長的眼神透露出刺人威壓，意志豁免稍弱者，立刻就會軟弱屈從，唯恐與之對視交手。

可見卡迦戎族長的武技相當高深，已經鍛煉到精神意識的層面，搞不好就是一位傳奇武者。儘管相比起暮光王廷里的追獵長有所不如，但也要考慮到不同位面規則的差別。

如果真在面對面交談這個距離突然交手，玄微子這具化身估計還架不住對方兩三劍。而且看卡迦戎族長肩寬長臂，另一位男性精靈腰后也掛著弓箭，說不定他們精靈的箭術也不可小覷。真到了交手廝殺的場面，玄微子也只能靠著「時間加速」和傳送法術遠遁。

早有耳聞精靈的壽命遠超過人類，無論是魔法還是武技，如果有相當時間去磨練，那自然可以達到不凡的層次，如果再有一些意外突破和領會，邁入傳奇等級也不稀奇。這一點精靈相比起人類，優勢真的太大了。

「我只是覺得，卡迦戎族長不妨就將這次訪問當成旅遊，不用急著下定論。」玄微子說道。

卡迦戎族長盯著玄微子說：「果然走上心靈異能道路的人，交流總是這樣圓滑，用各種迷霧掩蓋著自己真實的想法。」

「卡迦戎族長似乎對心靈異能也頗有了解？莫非是曾經跟半巨人交手？」玄微子問道。

「半巨人？他們可是從來不跟任何種族爆發衝突，龍族曾經找過他們的麻煩，結果這幫靈能者跑得比誰都快，要不就是縮進靈能屏障里。」卡迦戎族長說這話時，臉上毫不掩飾輕蔑之色，估計是作為武者的驕傲，讓他看不起這種保命避戰的行為。

只是從這番話，就讓玄微子明白，精靈恐怕也不了解「上升階梯」背後的種種算計，在他們看來，古代巨人才是當年那場戰爭最大的威脅。

「我很好奇，精靈為什麼選擇跟龍族結盟？」玄微子問道。

卡迦戎族長反問道：「難不成我們要跟巨人結盟？他們當年可是一度攻入了翡翠島，將我們的同胞擄掠為奴！原本我們對於巨人和龍族的戰爭並不感興趣，而且翡翠島也遠離主要戰場，可是巨人不厭其煩的侵擾，迫使我們不得不加入戰爭，以求自保！」

從不同立場，自然會有不同的看法。玄微子跟古代巨人沒有直接的衝突，自己反倒是享受著古代巨人遺迹帶來的好處，自然談不上什麼深刻仇恨。

可是精靈就不同了，而且考慮到古代巨人為了「上升階梯」進行過大量試驗，擄掠精靈作為實驗品或奴隸，倒是一點都不奇怪。

「其實精靈參與戰爭的過程並不長。」威思頓爵士說道：「我說得沒錯吧？卡迦戎族長？」

「我覺得還好。」卡迦戎族長回答說：「也許在你們這些短壽種族眼中，我們精靈和龍族做事會很拖拉，但那是因為我們之間所感受的時間有差別。」

玄微子倒是覺得這很正常，南華莊周有雲——「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凡人跟長生久視的仙家，在看待時間流逝、物類變化上，眼界與覺悟就是不一樣的。

想到這個世界存在如精靈這樣壽數悠長的生靈，他們所經歷的一生，註定跟人類是有差別的。而玄微子本尊要渡苦海劫，所觀眾生物類，估計也包括精靈，不管他們的來歷如何，眼下就是這個世界、這片天地的一部分。

「不過你說得對。」卡迦戎族長望向玄微子，說道：「我們確實應該重新審視一下人類了，你們壽命短暫，卻有著超乎尋常的適應力，但又不至於淪落到像地精那種劣等生物，幾乎沒有族群的集體記憶。你們短短几百年就能將魔法技藝發展到這種程度，哪怕是古代巨人也不能跟你們相提並論。」

「這會不會有些過譽了？古代巨人能開發出『上升階梯』這樣的儀式法術，根本不是當代人類所能相比的。」玄微子說道。

卡迦戎族長卻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也許吧，又或者，你們人類最大的成就，並非是具體的魔法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