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艾斯卓

與常青城的黑夜不同，艾斯卓王國此時正值午後，烈日曠照大地。

昔日的艾斯卓王國已然不存，兩個世界碰撞產生的毀滅衝擊，直接將這個國度的遺址徹底抹去，連同方圓幾百哩的地殼岩層也被撞得破碎不堪，如斯威能幾乎要將嘉拉德大陸坼裂成兩截！

慶幸這場戰鬥遠離人類文明，但地質運動產生的震蕩估計也擴散到整片大陸，說不定還會引起各種災變。

眼下已經化為荒漠的大地，空間規律仍然動蕩不堪，陽光就像照在大塊鑽石上，光線偏折，形成一幅錯綜複雜的虹彩圖景。

偶然一道劍光飛過，在空間裂隙中往來穿梭，後方盪起翠光碧洪，化作藤蔓延生，試圖將所有空間裂隙貫通。

可於此同時，道道虹彩偏折掃掠，如利刃、如箭矢，斬斷藤蔓，各種殺伐威能如同水銀瀉地，鑽入每一處空間裂隙，接連不斷的震蕩衝擊，炸起團團彩虹煙花，絢爛且致命。

施法相爭的自然就是玄微子與拿撒呂依。在玄微子運斧劈開拿撒呂依的世界之後，面對主物質位面的規則法度，拿撒呂依難以維持一個完整的獨立世界。而玄微子手持利斧，毫不客氣地將拿撒呂依的世界劈得稀碎，使其裂解成數十上百個半位面，因此在主物質位面形成了這麼一大片錯亂的空間裂隙，外人難近。

每一處空間裂隙，都可以算是一扇通往半位面的傳送門。這些散碎的半位面仍然保留著拿撒呂依的靈魂與意志，哪怕已經分裂成許多部分，卻還充斥著對玄微子的執念，催動著虹光法術，朝玄微子發動無休止的攻擊。

即便奧法星圖已經失能，可是對於拿撒呂依這個級別的法師，魔法的施展與運用，已經完全變成他意志的一部分。原本由古什姆神國改造而成的獨立世界，也蘊含著極其豐沛的魔法能量，足夠拿撒呂依不間斷地揮霍，九階法術就像不要錢般施展出來。

但即便如此，不間斷的法術轟炸仍然傷不了玄微子分毫。就見玄微子一手持「世界樹之枝」，運起澎湃生機菁華，化作巨藤老根，隨意滋長蔓生，綿綿不絕的生機侵染著一個個破碎的半位面，不斷消磨拿撒呂依的意志。

另外一手運斧如飛，把空間裂隙彌合封上，將一個個大小各異的半位面與主物質位面的聯繫斬斷。陷入星界的孤寂半位面，逐漸陷入靜滯，如同體內器官相繼衰竭，拿撒呂依可以調動的力量越發薄弱。

「拿撒呂依，你無能為力了！」

玄微子揚聲高喝，聲音逼入剩餘破碎的半位面，引起一連串大地震動，同時周身九色玄光大放，將逼襲而來虹彩法術相繼消弭化散。

別看現在拿撒呂依仍然能引動威力強悍的法術攻擊，但水平層次較之先前招來一個世界撞入主物質位面，可以說是大有不如了。在玄微子看來，如今的拿撒呂依純粹就是苟延殘喘。

碧枝一掃，瓊光玉輝如雨灑落，又一處半位面的法度規則被玄微子侵染化轉，等同斬滅拿撒呂依的一部分存在與意志，再強大的存在，也抵受不住這種消磨削弱。

幾輪交鋒下來，拿撒呂依的攻勢愈發減弱，玄微子不再穿梭於空間裂隙，身合劍光一舉遁出。

「你不幫他嗎？」玄微子在高空中現身，望著皮膚蒼白、面容年輕的赫賽肯：「勝負已經明朗，拿撒呂依再怎樣掙扎，也無非是受困於這一片破碎的半位面。」

赫賽肯當然明白拿撒呂依此刻的處境，他臉上不悲不喜：「我當初答應拿撒呂依的時候，就說過他只有一次機會。可惜，他還是失敗了。」

玄微子眉毛一挑，赫賽肯所說的「一次機會」，可不光是人情相托。到了玄微子與拿撒呂依這種層次，各展神通、鬥法爭鋒，尋常法術都上不了檯面，真正決定勝負生死的一子，往往就是只有一次機會。

就像玄微子的北斗搖落劍，固然可以斬滅形神，但被赫賽肯以身擋劍后，此劍鋒芒便再難建功。反倒是這柄來歷不明的月刃斧，才是玄微子扭轉局勢的關鍵。

「拿撒呂依只有這些手段嗎？」玄微子問道：「我以為他會將古什姆鍛造成足以弒神的神器。」

「剛才那個世界就是一件神器。」赫賽肯毫不隱瞞地解釋說：「他很清楚，就算是傳奇法術，都未必能對你造成重創。一個人的力量做不到的事，那就讓一整個世界來。」

「這倒也是一個辦法。」玄微子呵呵笑道，順便低頭看了手中月刃斧一眼。

這件曾經落入古什姆手中的神器，如今反倒將古什姆曾經的神國劈碎，未嘗不是一種因果報應。

其實若論法度周密、底蘊深厚，拿撒呂依未必比如今的玄微子更高明。但是將一位神祇與祂的神國，鍛造成神器，毫無花哨地砸過來，這種辦法玄微子也確實應付不了，起碼如今的玄微子做不到。

若非對月刃斧的參悟運用，比當初的古什姆還要高明，玄微子的地仙爐鼎十有八九會在兩界碰撞下灰飛煙滅。到了那個時候，玄微子就只能靠化身接引挪移，遁回洞天之中，以大羅成就丹重塑地仙爐鼎了。

玄微子雖然贏了，卻沒有多少喜悅心情，他放眼遠眺、神念開闔，可以感應到主物質位面各處此起彼伏的災變，大多數國家眼下都陷於一片混亂與動蕩。

由於奧法星圖的失能，通訊晶塔和許多傳訊物品也隨之失效，而大多數法師早已習慣利用魔法物品代替自身法術，未必會在法術位保留傳訊法術，這就導致消息傳遞立刻變得遲緩閉塞。

好在星綱法壇與靈能網路，仍然保持運作，不用玄微子提醒，星辰教團與不凋金花會都相繼利用起來，如今也該到他們挑大樑的時候了。

可這些在玄微子眼中都是小事了，他能夠感應到，之前隨著「上升階梯」的再度運轉啟動，彌菲賽緹絲為首的三女神被捲入災風之中，原本是打算藉此成神。

結果摩根默林的干預，使得「上升階梯」瓦解於無形，三女神首當其衝，形體瞬間散滅不存，殘魂不知飄往何處，連一聲告別都來不及說。

而同樣飄散的，還有過去陷於靜滯神性的古代巨人集體。摩根默林以無上天尊救苦道力，超拔救濟古代巨人的靈魂，將他們送往輪迴轉生，也不知會去往何方。

總之天上地下，在這一刻發生了無數事情，對某些人來說是災禍臨頭，對某些人來說卻是轉變契機。紛紜萬象，無法一言盡述。

「唉。」赫賽肯發出深深嘆息，玄微子低頭望去，下方錯綜複雜的空間裂隙緩緩平復穩定，那象徵著拿撒呂依的意志逐漸散離。方才激鬥不過是他的迴光返照，玄微子不與他死纏到底，執念一失，結果就是拿撒呂依連穩定自我都無法維持。

拿撒呂依死了嗎？不太好說，其實到了他這種層次，已近乎超脫生死了，如果不選擇與世界神器融合，而是繼續修悟精進，成就一位異界仙家或許不是問題。

可為了駕馭世界神器，拿撒呂依選擇身合天地，等同散離自我形神，就算他成功擊敗了玄微子，面對主物質位面的規則消磨，也註定難以長久維持自我，算得上是玉石俱焚的手段了。

而如今的拿撒呂依，存在與意志隨著獨立世界裂解成多個半位面，最終將沉寂消散，徹底變成半位面運作的一部分，用不著玄微子去殺、去毀。至於說讓拿撒呂依死而復生、重塑形體，那是再來十枚大羅成就丹都做不到。

「你贏了。」赫賽肯平靜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玄微子瞧了瞧這位堪稱肉白骨、起朽骸的異界仙家，他的心性也已洞明因果恩怨，沒有跟玄微子糾纏下去，乾脆得不像正常人。

不對，無論是傳奇巫妖還是異界仙家，確實都不算正常人。

「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出來了，奧法星圖失能停擺，這個世界的法師恐怕會遭遇前所未有的災難。」玄微子說道：「我對法師談不上好惡，但未來還需要他們的智慧，要真的讓暴民殺光了，對未來可是一大損失。」

「拿撒呂依要是有你這樣的想法，也不至於發展到如今這種狀況。」赫賽肯正要離去，卻忽然感覺一股極其磅礴的靈能波動，從四面八方盤旋包圍而來。

赫賽肯一抬手，身披黑袍、手持權杖，做出一副戒備狀態。玄微子則是早有預料般說道：「你們總算肯出現了？」

一語道破，半空中星光體憑空湧現，聚合成數十位身材高大的半巨人，他們形貌各異，身披長袍，頭上戴著古怪高聳的冠冕，臉上多數都繪有靈紋，看上去既威儀、又嚇人。

這些蟄伏星界深處的半巨人終於肯在主物質位面現身，可見「上升階梯」的重啟與瓦解，讓星界也發生無法規避的異變，讓他們放棄過往原則，不得不回歸現世。

「你們的數量，比我預想中要少很多。」玄微子望向這數十位半巨人，一個個神情萎靡、氣色衰敗。他們並非是血肉之軀，而是藉由星光體進行實體化，外貌形容自然代表了靈魂狀態。

「奧蘭索，你一定要幫幫我們！」一位半巨人急切說道：「艾斯卓掙脫了封印，而『上升階梯』的瓦解，又導致我們很多族人的損失，他現在已經……」

「已經回來了。」

天地之間，響起一道不疾不徐的聲音。天上太陽之中，一道虛幻不定的身影，好像踩著看不見的樓梯，拾級而下，每走一步，身影就凝實一分，當來到玄微子與半巨人面前，顯露出真實面容。

那是一位外貌陰柔瘦弱的年輕人，相比起高大壯實的半巨人，來者可謂是矮小瘦弱，說他是人類似乎也沒什麼問題。至於他的面孔，玄微子再熟悉不過了，那就是奧蘭索原本的樣子。

玄微子穿越之後，雖然是托舍於奧蘭索的軀體，但隨著修鍊日深，爐鼎形容漸漸恢復上輩子的模樣，如今已找不出半點與奧蘭索相似之處。

「初次相見，我叫艾斯卓。」年輕人望向玄微子，神態上並無多少敵意：「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場合相見，確實出乎預料。」

「不然呢？」玄微子反問道：「你原本的設想，是要把我的身體奪走嗎？」

艾斯卓扶著下巴、歪了歪腦袋，目光掃向那群半巨人的時候，對方都極為恐懼戒備，露出要拚命到底的樣子。

「我原本以為，會是你們當中某一位佔據我準備好的肉體。」艾斯卓露出惋惜神情，不像是遭到什麼重大損失，更像是成年人手中雪糕掉到地上的樣子，沒了就沒了，總不可能跟野狗那樣趴下來舔。

那些半巨人一個個滿臉驚恐、不敢說話，明明他們任何一位的靈能水平都極其強大，此刻卻剩下絕望的顫抖，足見半巨人與艾斯卓的差距。

艾斯卓緩緩抬手，正欲掃開灰塵般打滅剩餘的半巨人，上方天空忽然一陣不安晃動，大片暮光霓虹垂照而下，一道修長身影出現在玄微子身旁，一振荊棘長矛，正是烈風領主。

「暮光王廷？」艾斯卓立刻反應過來，沒有別的動作。即便此刻現場只出現了一位至高妖精，但暮光王廷的力量穿透位面屏障，牢牢鎖定了艾斯卓，隨時可以降下滅絕之威。

「你沒事吧？」烈風領主悄悄向玄微子問道。

「沒事，你來了，我就放心了。」玄微子呵呵發笑，其實在暮光王廷重證出神入化時，他就預料到自己要親自對上艾斯卓了。所以在協助過暮光王廷后，玄微子便請求暮光女王，當自己面對艾斯卓的時候，能夠獲得他們的協助。畢竟暮光王廷因為第一次「上升階梯」的啟動，本就遭受過嚴重損失，他們跟艾斯卓也是有難解的舊怨。

從玄微子前往艾斯卓王國開始，暮光女王便召集了至高妖精，一直關注玄微子的情況，卻沒有插手他與拿撒呂依的戰鬥。等半巨人和艾斯卓相繼出現，暮光女王便向主物質位面降下神力，而烈風領主也親自來到，保護經歷激戰的玄微子，以免他落於下風。

「不錯，居然能拉攏到暮光王廷。還有什麼人，不妨一起叫來。」目睹這種情景，艾斯卓仍然神態不變。

玄微子笑意更盛，他兩手一摶，掌中出現了照影含光鑒，笑道：「這話是你說的，可不要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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