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廣利眾生

「贏什麼贏？這種事就談不上輸贏。」

望著艾斯卓漸漸消融不存，如同修道之人盡化形神於天地輪迴，玄微子心中也莫名有些感慨。他與艾斯卓談不上什麼你死我亡的仇恨爭端，雙方較量更像論道。

論道並非空談，最終也要以身證道，親自去經歷印證。論道也並非為了證明自己比對方強大，甚至無所謂勝敗對錯。

玄微子一路走來，可謂是從各種細枝末節中，見識到艾斯卓的修悟所得，雙方的論道交鋒並不在眼下此刻，而恰恰是在玄微子一直以來的修行證悟。

玄微子能走出一條與艾斯卓截然不同的道路，這本身就是在破除艾斯卓的固有見證。即便是身為創世泰坦的「元神」，也要循行周天、上下往來，並非自持位格、獨守一靈，要在天地物類間往返輪迴，參悟來處去處，方能更進一步。

只不過艾斯卓最後也給玄微子拋出一個考驗——他自己邁出這一步了，玄微子的來處去處又要如何得證呢？

玄微子並沒有給出任何回答，實際上也回答不了。他如今察覺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修行，已然不止是地仙位業，甚至有一部分仙家境界的功行積累也已涵蓋其中。

可是玄微子在世間修行成就太快，他的很多塵世俗緣尚未了盡，這樣的牽羈，讓他不至於立地飛升。

其實自古仙家修行，不說境界次第重重精進，等到紅塵內外功德圓滿，起碼都是百年歲月，對於凡人而言，塵緣已盡。像玄微子這樣托舍重生，在短短歲月中重證過往地仙境界，又在塵世有諸多牽羈者，實在是極其罕見。

但不論怎麼說，艾斯卓離去，算是徹底了斷了一樁天地間的殺伐劫數。如果艾斯卓不肯解化散入天地輪迴，那麼就算玄微子不在，圍繞艾斯卓照樣會引起諸界之爭。到那個時候，主物質位面估計會打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玄微子不光是給艾斯卓指點精進之法，也是在消弭殺劫、止息紛爭。

至於艾絲梅朵，玄微子把大羅成就丹交給她后，便施法讓她返回洞天之中，服丹凝鍊真正的爐鼎法身。

與艾斯卓相關的事情告一段落，但天上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天上眾人看著玄微子靠著一番話語就把艾斯卓逼得放棄抵抗、散滅不存，連一點靈魂精粹都不留下，驚訝之餘都不免對玄微子心懷敬畏。

等玄微子把艾絲梅朵送走，重新飛上天空，就見那四位巨人盯著剩餘的半巨人，要不是玄微子在，估計卡斯塔這位就要掄著龍骨大棒衝上去一通打殺了。

「奧蘭索閣下。」半巨人中有一位主動走出來，小心謹慎地說道：「非常感謝您的援手，您的恩情我們將永遠銘記。今後如果您有什麼需要協助的事情，我們都會儘力幫忙。」

玄微子望向那些半巨人，語氣冷淡：「今後？你們是要去哪裡嗎？又或者說，你們打算進行靈魂轉生，徹底改頭換面，拋棄過去犯下的罪責？」

這話一出，剩餘半巨人立刻警惕起來：「奧蘭索閣下，你能夠原諒艾斯卓，就不能原諒我們嗎？當初您在星界中飄蕩，還是我們協助您進入主物質位面……」

「哦，你們終於說出來了。」

玄微子望向半巨人的目光暗含殺機：「你們是覺得，可以憑這件事來向我邀功討賞嗎？」

半巨人這番話，算是當眾捅破了玄微子是穿越者的事實。不過好在對於眼下這群強者高人來說，從異界穿越而來的不朽者，似乎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但再怎麼說，玄微子對這群半巨人也沒有多少好感。他們本身就是參與「上古階梯」計劃的幫凶，很多事艾斯卓只是提出設想，其他半巨人負責實施，新大陸不少古代巨人遺迹，其實都有半巨人參與打造與選址。

就比如常青城附近的古代巨人遺迹，在附近地底深處，有大量親和心靈異能的深晶礦脈，那裡甚至有蕈人集群繁衍，融合而成的邁昂更是一度受到半巨人的指引。可見半巨人早有謀划預備。

如果不是玄微子以陽神穿越，這些半巨人真的會看中他，讓他的陽神奪占奧蘭索的身軀嗎？

實際上，艾斯卓與半巨人在星界中的爭鬥，應該是一個長久不息的過程。他們這種狀態，本身是「上升階梯」失敗的延續。可是隨著奧法星圖帶動主物質位面與終焉戰場的循環往複，原初魔法的不斷發動，陷於封印中的艾斯卓也能夠逐漸鑿穿通往主物質位面的渠道。

奧蘭索這個人，其實就是艾斯卓回歸主物質位面的嘗試。但他自己不可能直接返回，恐怕也是以類似化身神念的手段，托舍降臨。並且奧蘭索對自己是艾斯卓化身這件事，恐怕也並不清楚，所以需要艾絲梅朵帶領教導。

可其他半巨人顯然也發現了艾斯卓的小動作，於是在奧蘭索施展心靈異能時，在星界產生相應波動后，引導玄微子的陽神，直接進入主物質位面，佔據了奧蘭索的肉身。

當時玄微子在穿越之初，陽神在星界遊盪，靈台如入寂滅深定，外力無法窺探。而半巨人顯然就是看出純陽元神的不朽特性，認定玄微子可以阻斷艾斯卓，所以才把他送入主物質位面。

也是獲得奧蘭索的肉身，玄微子才從寂滅深定中醒覺。過去玄微子對自己在星界飄蕩的經歷並無感知，也是直至如今才能明白前因後果。

因此半巨人也只是將玄微子當成可以利用的對象，只是玄微子自己修為與日俱增，並且早早就對這群半巨人懷有戒備之心，才不讓他們往後有繼續操控引導的可能。

奈何這群半巨人想破頭，估計也想不到艾斯卓的後手，其實是放在奧法星圖。這是由於古代巨人在「上升階梯」后，存在形態烙印成為主物質位面的運行規則。

半巨人集體欺瞞了古代巨人，篡奪了「上升階梯」的主導權，艾斯卓又欺瞞了半巨人，把自己翻盤後手放在古代巨人身上。

總之這兩家巨人算來算去，最終誰也沒超脫，誰也沒成為真正的主宰，因為他們誰都不能掌控所有變數和意外。

「把他們全部殺死！」卡斯塔口吐寒霜冷氣：「這些叛徒必須被徹底撕碎！我要聽見他們的哀嚎和慘叫！」

在場其他人大多面露鄙夷目光，卡斯塔是很強大，可是腦袋確實不好使。希德瑞克則說道：「殺死他們之後呢？我們又該怎麼辦？你覺得其他位面的存在，就不會找我們麻煩了？」

白霜之主這時又補充一句：「或許他覺得，被束縛在奧法能核里更加舒坦。」

「你——」

卡斯塔咆哮一聲，正要掄棒動作，卻被玄微子一個眼神定住身形。強悍如寒霜巨人，往日的風雪與厄難之神，居然被玄微子這樣輕易制服，連白霜之主都感到意外，看向玄微子的目光多了幾分難解意味。

「我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序位律法的實質。」玄微子呵呵發笑，揮揮手解除了對卡斯塔的束縛。

顯露出這一手，就連那些半巨人也不敢再有言語了。巨人種族中的序位律法，就是上位者擁有絕對的支配權。

而巨人所謂的序位律法，在玄微子看來，恰恰是大道流演而成、玄妙高深的天心神用，用這個世界高等施法者能夠聽懂的概念，就是創世泰坦的原初魔法，是魔法運作的底層規則、核心法度。

修道之人若能契同天心、冥合玄機，便是成仙了道。玄微子已然站在那天門之前，不止是借天地之力為用，而是造化在掌、運用在心了。

因此對於創世泰坦孕育化生的巨人，玄微子幾乎可稱是巨人之王。此時的玄微子，已經擁有艾斯卓曾經的權柄神力。又或者說，這正是艾斯卓割捨過去成就，玄微子才能夠觸及。

這有些類似神君帝座，卻又不盡然，因為有權能而無尊位，所以不需要「負責」。

擁有這樣力量，確實很容易引起慾念與妄心的膨脹，稍有不慎，便是重蹈覆轍。

「好了，我給你們一個機會。」玄微子趕緊收斂起這等造化威權，指著下方已經變成荒漠的艾斯卓王國，對半巨人說道：「那裡還有一部分潛伏的空間裂隙，如果長時間不處理，很可能會引起新的魔法災變。這裡既然曾經是艾斯卓王國，是你們過去的國度，那就由你們來處理。」

半巨人問道：「不知我們應該怎麼處理？是把那些空間裂隙全部封印抹除嗎？」

玄微子望向赫賽肯：「你覺得呢？」

赫賽肯似乎沒料到玄微子會詢問自己，他也清楚那些空間裂隙背後的半位面，其實就是被撕裂破碎的拿撒呂依。他於是說道：「如果可以的話，就將空間裂隙展開成穩定的傳送門，把那些半位面錨定在這一帶。既可以提供給這些半巨人居所，也能利用半位面的魔法能量，轉化和改造這一片荒漠。」

「好，就這麼做。」玄微子望向半巨人說道：「你們也聽到了，具體怎麼做，你們這些能夠改造位面、穿梭星界的心靈術士，應該不用我來教了吧？」

半巨人紛紛點頭，玄微子繼續說：「當年的艾斯卓王國也是豐饒富足、繁華昌盛的地方，變成這樣慘無人煙的荒漠，你們要負大部分責任。等你們把空間裂縫處理穩妥，我會再來這裡施法，改變這裡的自然環境和氣候。部分半位面中也有植物，你們嘗試將其移栽出來，化荒漠為綠洲，讓這片大地生機重現，這才是你們贖罪的方式。」

那些半巨人想不答應都不行，他們如今已不再是那個奴役諸多種族、可以驅使奴隸大興土木的主人了，如果不趁現在歸附於玄微子，未來很可能會被其他強大存在覬覦。

而玄微子則對岩石巨人倫底紐姆說道：「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協助，荒漠之下的地殼岩層，因為之前的戰鬥而發生斷裂。我擔心未來會引起更多地質災害，你能否對其略加修繕維護？」

「當然可以。」倫底紐姆回答說。

玄微子跟拿撒呂依的戰鬥，釀成許多災變，現在拿撒呂依消亡，玄微子卻不可能甩下一個千瘡百孔的戰場就任性離開。如果可以恢復當年艾斯卓王國的自然環境，這裡未來或許可以再度萌發文明。

其實玄微子隱約有感應，經歷這次「上升階梯」的重啟與瓦解，未來或許會有巨人再度於主物質位面化生，因為創世泰坦本身也在發生玄妙難言的變化。

「那我們乾脆也留在這裡吧。」希德瑞克對玄微子說道：「我看別的地方，未必能接納我們這些巨人。」

「可以。以後有什麼事，我也能來這裡找你們。」玄微子望向卡斯塔，察覺到他那難以壓制的狂性與怒意，於是說道：「你不滿意？還是說這個地方太熱太乾旱，不適合你？」

白霜之主冷笑著提醒：「我跟你說過了，這個傢伙本性就是極端暴虐的，你對他好，他心裡估計還想著怎麼害你。我勸你趁早殺了他，以免未來造成禍患。」

卡斯塔咬牙切齒，一副要擇人而噬的面孔，這下連希德瑞克都懶得理了，另外三位巨人悄悄跟卡斯塔拉開距離。

「我如今要殺你，不過輕輕一揮手。」玄微子直視著卡斯塔，就像看見一頭上躥下跳、恣意狂行的大馬猴，面露悲憫：「但如果只有這樣，哪裡能顯我道法度人、利澤群生？你不是喜歡不動冰地嗎？那就回去好好守著。我給你施下一道封印，等你將來哪天降伏躁動狂性，再來世間積累功行。」

玄微子抬手虛按，一道靈符印落卡斯塔眉間，旋即憑空變化出金鎖玉枷，封住卡斯塔周身上下，讓他連一句反駁話語都說不出來。玄微子再揮手，卡斯塔直接化作一枚流星，直奔北方飛去。

做完這些，玄微子對其餘人說道：「事情告一段落，無論如何，都要感謝你們願意前來助陣。如今世界各地災變不息，還需要諸位出力，希望大家不吝救助，讓更多生命免於災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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