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場遊戲一場夢

「航仔，你還有心在這裡看日落，油麻地的貴利坤抓了小芬，逼著她去做舞小姐還賭債，小芬那個賭鬼老豆已經躲的冇見人影了，趕緊拿個主意吧。」

「搞乜鬼？」

「我們也是下午才知道，爛賭文欠了一大筆錢跑路了，可憐小芬是無辜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縱然阿sir去了也不能空口白話撈人，我有幾多能耐讓貴利坤放人？」

「仆街，小芬可是你女朋友啊！」

漫天的晚霞映滿天空，美麗的維多利亞海灣大堤邊潮聲陣陣，身材高挑的陸航皺著眉頭看著一臉焦急的夥伴阿星和肥仔，心中萬般無奈。

這個年輕的身體里是重生而來的靈魂，他上一輩子是個做外貿生意的商人，生意做的不溫不火，算是小有積蓄的成功人士。

在訪港的途中，突遭不期而至的一群人暴打……

驀然驚醒，已經重回到了1988年的香港，附身元朗鄉下一名十七歲的後生仔～陸航，名字一般無二，已經數天了。

阿星嘴裡的小芬，正是這年輕仔陸航的女朋友，一個盤靚條順的鄉下妹仔。

依照陸航前世今生的豐富經驗，小芬勝在皮膚白皙身材好，在元朗這偏僻小地方算出挑的，模樣嘛勉強打65分，絕對不能再多了。

現在不是討論小芬漂亮不漂亮的時候，女朋友被抓走了，於情於理小芬名義上的男朋友陸航都得出頭。

早戀傷不起呀！

問題在於，小芬有個不省心的老豆爛賭文，隔三差五的鬧的雞飛狗跳，總得讓人給他擦屁股。

「哎……阿星，肥仔，小芬攤上這麼個老豆，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吶！」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口怨氣何嘗不是為自己而嘆，既然繼承了這個年輕的身體，同樣繼承他的麻煩，陸航問道:「爛賭文這次又欠了幾多銀紙。」

「據說是一萬兩千港幣，九出十三歸的賭債，現在已經逾期三天了，貴利坤到處找不到爛賭文，派人上門抓了小芬抵債，我們得想個辦法把小芬救出來。」

「是啊，航仔，貴利坤那個撲街壞的腳底流膿，小芬落在他手上怕是要壞菜，出於道義咱兄弟也不能不聞不問，實在不行多找幾個兄弟把人搶回來。」年輕氣盛的肥仔激動得滿臉通紅，很有義氣的願意出頭。

「不妥，貴利坤是社團的人，洪門天寶山的揸職草鞋，這麼干就捅了馬蜂窩咩，也不合江湖規矩。」

陸航搖頭否定了肥仔的主意，這個餿主意實在臭的不能再臭，把本來很小的事情要鬧大。

搞個不好，自己兄弟三人也要搭進去，被人從元朗一路追著砍到大嶼山，實在太不值得了，只能作為最後的選項。

香港也是有法治的，爛賭文欠錢跑路首先就不佔理，貴利坤手上拿著欠條打官司也是九成九的贏面。

抓小芬抵債，對於香港放高利貸的社團來說只是平常操作，這些人心狠手辣。

追債輕則潑油漆潑糞，暴揍一頓或騷擾家人，重則斷手斷腳甚至捆的粽子一般，趁著月黑風高拉出去沉海，逼債的方法層出不窮。

逼小芬去做舞小姐還錢，只要沒有強暴非禮小芬，向阿sir報案都冇用，最多被警告不準強行限制人身自由。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種情況下，如果小芬覺得對方侵犯了自己，阿sir會建議入稟法院提告，也就是俗稱的「打官司」。

在商業氣息濃厚的香港，這幾乎是有錢人的專利，沒錢就不要動這個歪心思了。

口袋乾淨像狗舔一樣的窮人，想要西裝革履的律師樓大狀為自己出力，莫如求社團高抬貴手還靠譜一點，或者乾脆找塊豆腐一頭撞死。

有請律師的錢，莫如再湊一點還給貴利坤，那就天下太平了。

社團放高利貸求的是財，小芬也並非天資國色的禍水靚妹，讓人看了神魂顛倒，茶飯不思。

說一千道一萬還要籌錢還債，否則日子絕對過不安生。

沒有這一點威懾力，社團還放個屁的高利貸，莫如做慈善好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欠債還錢，幾個青皮小子憑著一腔血勇，硬懟社團犯渾，死的真不要太難看。

80年代末的港島社會，可以用「魚龍混雜，人心惶惶「這八個字來形容。

由於社會的動蕩沉渣泛起，治安形勢比80年代初要差上很多，各種香港社團勢力正上演最後的瘋狂。

社會上人心惶惶，有錢有辦法的人想國外移民，凶名卓著的大圈幫也正式登陸北美，為自己尋找下一個容身之地。

財雄勢大的英資財團同樣不看好97年後前景，紛紛的抽資撤離香港，令本就不景氣的世況雪上加霜。

華裔富商同樣分成幾派，歡心鼓舞者有之，疑慮重重者有之，分散投資者有之，隔岸觀火者有之，港島經濟支柱房地產業一片低迷，轉口貿易卻做得如火如荼，逾發興旺起來。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航仔，要不你挑頭，我們也加入字頭算了，社團里講究汝父母就是我父母，汝兄妹就是我兄妹，洪門天寶山也不可能一手遮天，14K和新義安都在招人，冇信咱們幾個就沒人要。」

星仔也夠意氣，他身材瘦弱，做打仔肯定是不夠格的，但做個泊車小弟完全沒問題，資歷混夠了有人提攜上位，做草鞋和白紙扇是最終捷徑，社團里也並不全都是肌肉棒子。

他的話讓肥仔躍躍欲試，兩眼都放出光來:「得冇得，航仔你拿個主意！無非是拿命去搏富貴，我肥仔雖然不醒目，但有夠膽，一把開山刀仲是拿的穩，兄弟齊心打出一片天。」

「是咩，警校也考不上，莫如就加入字頭。」

「小芬姐陷身魔窟，就怕遠水救不了近火，這可怎麼辦才好？」

元朗鄉下一起長大的三兄弟，三個人一高一胖一瘦，陸航個子高，星仔瘦小，胖仔則是身大力不虧，一屁股下去也能把人坐個半死。

夥伴們的話，陸航半點興趣也無。

開啥玩笑？

陸航作為一名光榮的重生人士，窘迫到混社團，簡直可以說是穿越眾之恥。

社團這玩意兒他根本碰都不想碰，更不可能為了那啥……小芬，還有他的爛賭鬼老豆毀了自己的一生。

想到這裡，陸航對小芬和這麻煩纏身的事就感到膩味。

加入社團就像清白的履歷上染上墨汁，終身都無法洗刷，同樣也被上層社會看低，入不了大雅之堂。

「阿星，肥仔，你們兩個稍安勿躁，天塌不下來，我們一起去見了貴利坤再說，也許事情沒有到你說的那個程度，一切到有時候見機行事。」陸航擺了擺手，制止了二個夥伴的衝動。

「行，這樣也好。」

「貴利坤在什麼地方？」

「我們來時候打聽了，下午貴利坤帶著小芬去油麻地夜上海舞廳了，肯定沒安好心。」

「那就走吧，當面把話說清楚，」

「那……航仔，要不要帶把刀防身？」

「有沒有搞錯？肥仔你動動腦子先，我們是去談判不是砸場子，不要把事情弄得無法收拾。」說到這裡，陸航的語氣緩和了一些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是替小芬著急，可冇到最壞的情況，我們去相機而動，當場火併只是萬不得已的手段，小芬在他們手裡，千萬不要魯莽行事。」

阿星望了一眼肥仔，怕他又衝動，連忙先行應下道:「好吔，航仔從小跟阿公學拳，實力在元朗鄉下十里八村首屈一指，頭腦又醒目，聽航仔的話沒錯滴啦。」

「話都被你們講完，我冇意見啦！」

油麻地

這裡是一片四至五層的唐樓區，這些唐樓都是由青磚砌成，屋頂是木結構鋪蓋瓦片斜頂，屬於四、五十年代早期建築。

一般來說，層樓的底部用作商鋪，樓上則住人。

鱗次櫛比的招牌透露濃烈的商業氣息，泰利豐金行，元正百貨行，李氏鞋鋪，荷里活冰室，商務印書館，周生生珠寶行……

廟街在九龍油麻地是最有名的街道，因街上的天後廟（媽祖）而命名，很多港片在這裡取景。

電影《食神》中，史蒂芬·周落魄流落到廟街，在這裡遇到古惑女「火雞」，在她的幫助下重新振作起來，製作了名揚天下的「撒尿牛丸」……(96年)

記不記得史蒂芬周那膾炙人口的台詞？

蘿蔔沒挑過，筋太多，失敗！

豬皮煮得太爛，沒咬頭，失敗！

豬血又爛稀稀的，一夾就散，失敗中的失敗！

最慘的就是大腸了，裡面根本沒洗乾淨，還有一坨屎，你有沒有搞錯？

哎，有坨屎哎，哎，有坨屎你看到了沒有？哎，有坨屎！

開不開心，刺不刺激……

這裡是最有香港平民生活氣息的街道，同樣是魚龍混雜的地方。

以天後廟前的榕樹頭花園為界，分成南北兩段。在榕樹頭東面，有城隍廟、天後廟、觀音廟；榕樹下還有一排社壇、書院。

此地的小天後廟，從上世紀40年代起，就成了江湖人物和各色閑雜人等的落腳地。

如今華燈初上，小天後廟璀璨的霓虹燈光亮如白晝，黑膠唱片特有的顆粒音質伴隨著沙啞的歌聲陣陣傳來。

不要談什麼分離

我不會因為這樣而哭泣

那只是昨夜的一場夢而已

不要說願不願意

我不會因為這樣而在意

那只是昨夜的一場遊戲

那只是一場遊戲一場夢

雖然你的影子還出現在我眼裡

在我的歌聲中早已沒有你

……

這首王傑的《一場遊戲，一場夢》唱的如泣如述，不時有人駐足傾聽，王傑憂鬱的聲線極好的詮釋了這首情歌，悠揚的傳播開來。

星仔聽的搖頭晃腦，跟著歌曲輕輕的搖擺身體，冷不妨卻被陸航一巴掌拍在後腦上，頓時打的醒了。

「我挑，這要嚇死人咩，航哥？」

「走啦，又不是紅館開演唱會，送你一隻閃光棒得不得，用不著這麼投入吧！」

「拜託你認真聽一下好吧，這首歌如今紅遍港島東南亞，靚女張曼玉出演MV的女主角，聽說在大陸更轟動。」

「好啦好啦，一個渣男而已，有這閑工夫不如食碗豬血粥填胃。」

星仔一聽愣了下，仔細回味歌詞，果然是渣到不能再渣的渣男，洋洋得意的唱出來，真可謂是渣中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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