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 猝不及防
如夢如幻,如初生之卵。誕生在了一個天地未初開,一切尚在虛無當中,渾渾噩噩,漂浮著又好像墮落著,整個人都是懸空的。
漸漸的六識回歸,隱隱感覺到唇上有些柔軟。
白雪劇烈的咳嗽了好幾聲,然後慢慢睜開如墜千斤的眼睛,眼前的人影一個晃動成了兩個,看不真切,她虛弱的喚了一聲:「肖張。」
掮客往旁邊一坐,「我怎麼不知道我叫肖張?」
白雪蜷縮咳嗽了好幾聲,要把心肺咳出來了,她的狀態很差,萎靡不振,渾身都濕漉漉的,山洞內陰冷,空氣不流通,很難讓人舒服。
掮客拍了拍她的後背,拿來了水給她餵了下去,手握住她的脈搏一摁,半晌說:「三天,不離開這休養,你孩子保不住自身也容易出問題,可能會一屍兩命。」
白雪靜靜的看著他。
他說:「把山洞地圖給我,告訴我你和肖張聯絡的辦法,我放你離開。你腹中骨肉是肖家血脈,哪怕肖張死了都能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況且男人這種東西變心很快的,即使現在你們千好萬好,往後他還是會喜歡上別的女人,與其去和別的女人又爭又奪,不如讓他去死。」
白雪面無表情:「不失為一種思路。」
掮客含笑:「我也是為你精心思考過的。」
白雪拒絕:「但地圖被我燒了,我牢牢的記住了每一寸,然後燒了。」
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
掮客盯著白雪看,像是先前的那條巨蛇一般能食人。良久他輕笑一聲:「你這個性格,我竟然有些喜歡。」
白雪慘白著一張臉問:「這是哪?」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掮客手裡的夜明珠散發著微弱的光,隱隱能聽見流水的動靜,但是有些遠。
掮客往上一指,白雪抬頭,只看見上方有一條巨蛇盤旋而下,伴隨著碎石脫落,鱗片反射著光,隱隱看見上方有無數鐘乳石一類的白色石頭,但很堅硬,蛇能夠在上面不斷盤旋遊走。
白雪頭皮發麻。
因為直至此刻,她才看清楚那巨蟒的全身。
它的身上是一張又一張的人臉。
有痛苦的人臉,有麻木的人臉,有大笑的人臉,有猙獰的人臉,密密麻麻堆積在一起,彷彿無數的人在爭相往出涌,想要訴說自己的痛苦。
掮客說:「我也不知道這是哪,是它把咱們帶來的。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是怨靈嗎?」
白雪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變異的物種吧,它的鱗片可以模仿各種顏色,模仿出人臉。」
「這可是個好東西。」掮客若有所思的說。
白雪的手放在肚子上,輕輕的撫摸了兩下,然後說:「你控制了它?」
掮客舌尖一吐,上面掛著一個鈴鐺,他笑著:「給它編了一場好夢。」
白雪想到自己剛才在幻想里看見的肖張,這樣的幻覺很難有人抵抗,野獸也抵抗不得。假如在關鍵時刻掮客來了這一手,她恐怕要輸。
掮客見她憂心忡忡,笑著說:「你聽話我就不殺你。」
「聽話只會死得更快。」
「我救了你很多次,難道還不能值得你信任嗎?」
「這個世界上的殺手死於金盆洗手,騙子死於不再撒謊,所以我不信你。」白雪爬了起來,伸手向四周摸去,她在牆壁上摸到了坑坑窪窪的東西,回頭向掮客索要:「將夜明珠借給我。」
掮客遞給了她:「你還是不夠聰明,聰明人是不會把話說絕的。」
白雪:「但是我說出來了,我很爽。」
兩個人言語之間,夜明珠已經照亮了牆體,上面坑坑窪窪的痕迹是有人鑿出來的一幅畫卷。
這種鑿出來的圖案略有些簡陋,仔細辨認下,大概找出了一個完整的劇情結構。
大概是有一幫工匠被雇傭到深山裡面修建東西,等著修建完了之後,就被關進了這個地方,唯一的出口被堵死,只有一個出水口盤踞著一條蛇,誰下水都會被咬死。
這就是為什麼這裡一具屍體都沒有,都成了盤中餐。
「工匠們死在了這兒,因為不會寫字,所以刻下了壁畫,希望後人能得知真相,幫他們申冤。」白雪抿了抿唇:「尋常人要申冤,上告官府衙門,誰能想到官府衙門竟是罪魁禍首。」
掮客:「你現在還有空想那個?」
白雪:「人生不能只想一件事情,得遇見什麼想什麼,我們下水,離開這兒,沒有時間了。」
掮客:「你的身體承受不住屢次下水。」
白雪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輕輕的摸了摸:「寶寶咱們去找爹爹,你一定要堅持住。」
掮客靜靜看著白雪,心底生出一種突如其來的毀滅慾望。
他想把白雪的腹部拋開,然後感受一下子宮的溫暖。
白雪抬頭看他,略有疑惑:「你怎麼還不起來?腿抽筋了嗎?你帶我應該遊了很久吧。」
掮客笑了笑:「現在才對我說感激的話,太遲了。」
「我從不對拖我下水的人說感激的話。」白雪臭臭的一張臉。
掮客沒再說話,率先下水,他嘴裡含著鈴鐺不影響說話,鈴鐺動起來的時候發出細微的動靜是人的耳朵難以捕捉的。但人會受到影響。
白雪木然地牽著他的手,那條巨蛇乖巧的在他身下帶著他們遊動進了水池裡,往更深處走去。
隨著他們下水攪動起了骯髒的泥垢,水下渾濁不堪,根本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如果不是有一條巨蛇在領路的話,一定會迷失,缺氧,最後在緊張的情況下死去。
好不容易擠進了一個洞穴,裡面是類似於管道的圓形,烏漆抹黑,白雪覺得自個兒肺都要炸掉了,猛烈的咳嗽呼吸,根本來不及仔細打量。
在沒抬頭的時候,她聽到有人呼喚了一聲。
「娘子,你怎麼在這?」
那一瞬間她以為是錯覺,或者是中了幻術,所以沒太放在心上,人不可能在一個坑裡連續跌倒兩次。
但是身後的掮客笑了:「肖張,你可真是讓我好找。」
就這麼猝不及防的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