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鎮子上買鹽
鎮子比大山還遠,集市也不是天天有。一般每逢三六九,村裡人就會湊錢雇牛車,每人三文錢,一起去鎮子買鹽之類的東西。
牛車是老孫家的命根子,也是賴以生存的最值錢的家當,一早上喂足了飼料,這才套上了車,前往鎮子上。
基本上去的都是村婦,一個個的帶著小籃子背著筐,圍坐在牛車上,嘰嘰喳喳的說話。
東家長李家短,在這車上聽了個清清楚楚。
什麼王家的兒子出遠門,媳婦肚子一天比一天耐不住寂寞。
李家的兒子在鎮子上當學徒,每個月能拿回家五文錢。
基本上誰家的媳婦沒在牛車上就成為眾人談論的焦點,有的沒的的八卦,讓人聽的震驚。
村民淳樸說起話來也不加遮掩,扒灰這種事情也說得肆無忌憚,林氏還描寫了一下細節:「那天晚上我出門上廁所,我就瞧見對面兒牆根柴火垛後面兒走出來一個女人,仔細一瞧,就是新嫁過來的柳村媳婦,那滿頭都是汗,衣服也不整齊,眼神閃爍的左瞧右看,生怕讓人撞見。沒一會兒王二叔也出來了,哎呦,袒胸露腹多看一眼都臊的慌,那樣子保不齊就是幹了什麼事,還瞞著王二嬸兒呢。」
眾人一陣附和,說王家新婚沒多久,兒子就跑出去,還好沒懷孕,不然保不齊是誰的呢。
白雪聽的臉皮兒陣陣發燙,覺得和他們比起來,自己才是個古代人。
「要不要吃個窩窩頭?」徐家嫂子帶了飯,分給了白雪半個,又跟她小聲講話,顯然是想要分散白雪的注意力,不叫她聽那些污言穢語。
那一日張羅著給白家老二下葬的,就是徐家大哥他們一家子人都好心,白雪感激的點了點頭,接過了窩窩頭,用力的咬了一口。
又硬又難咽,吞下去都拉嗓子,但這可是了一點渣子都不能浪費。
別看徐家日子過得還不錯,徐大嫂吃起東西來那也是仔仔細細,將包里的碎渣都倒到手心上,然後抿了個乾乾淨淨。
「坐牛車還要三文錢的,你上鎮子上幹啥去啊?」
「我去賣兔子。」白雪一掀開背簍蓋頭:「我那天想上山上采些野果子吃,結果就碰見一隻受驚的兔子躥出來,直接撞到了樹上,自個兒碰死了。」
徐大嫂一瞧:「你運氣可真好,一般皮壞了的兔子也就十文錢,你這個兔子皮都是完整的,價格能貴一些,至少值十五個銅板。」
白雪舔了舔嘴唇:「十五個銅板能買多少鹽?」
她都不敢奢求豆油,鹽是人體不可或缺的,家中斷鹽讓她無法忍受。
「能買一把粗鹽,如果你想買鹽的話,也不用去賣兔子,直接拿兔子跟他換,老周愛吃兔肉。」徐大嫂道。
白雪點了點頭,她不知道老周是誰,想著去了鎮子上打聽。
清晨便出發,在牛車上晃晃悠悠勉強吃了點東西,用竹筒喝了點水,一直到中午才到。
各個村兒里的都跑出來趕集,鎮子街市上十分熱鬧,不過在白雪眼中十分的落後,街道上都是塵土,全然陌生。
「我帶你過去。」徐大嫂也是憐憫,這孩子本來家裡過得還不錯,結果父親突然死亡,母親懷著身孕成天下地,一家人吃不飽,瘦的跟桿兒似的。
家裡沒人叫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往鎮子上跑,走這麼老遠。
「咱們要吃鹽,少不得要跟老周打交道。」
她順便給介紹了一下那賣鹽的人。
老周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身形狗摟著,一條腿有毛病,但他有個妹妹生得很漂亮,送給鎮子上大戶人家作妾。他因此也能做了別人做不了的活,私鹽商人。
賣鹽一直由國家掌控,利潤提高,一斤鹽可以換一百斤麥子。朝廷對於販賣私鹽的商販處置極其嚴厲,但架不住販賣私鹽真的賺錢。所以私下買賣鹽的不在少數,老周是其中之一。
他這裡的鹽沒有官方賣出來的細膩,鹽料很粗糙,裡面有時還會夾一些沙。但架不住價格便宜,是普通百姓吃得起的鹽。
到了地方,白雪就讓徐大嫂去忙,徐大嫂來鎮子上也是採買物品的,要忙活一整天。
徐大嫂囑咐她兩句離開了。
白雪進了這個有些昏暗的小屋子,屋內有一股怪味。
老周在那啪啪啪的打算盤,他的手裡面都是泥,算盤已經被磨的鋥亮。
光影沒能從窗帘折射進來,窗會被抹得一抹黑,中年男人看上去越發陰森。
白雪咽了口唾沫,走到了桌前,將那隻兔子放下:「我想換點鹽。」
老周看了她一眼,從桌上拿起了秤在那鹽袋子裡面搓了一把,算了斤兩,然後倒進了白雪拿來的竹杯里。
白雪看著那一小撮兒鹽,又看了看半張臉被毀的老周,踮起腳尖兒拿過了桌上放著的抹布,將桌面擦的乾淨。
老周冷臉看著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只能賭一把,咬著牙將那些被踢翻的重凳子都擺了起來,把窗戶處落灰的地方都擦拭了一遍,又將桌子胡亂擺著的碗筷送進了廚房,順便將廚房也收拾了個乾淨,忙得滿頭大汗。
老周從始至終都不說話。
白雪氣喘吁吁地跑回桌邊兒,去拿自己的鹽盒,結果一入手發現中了不少,打開一瞧裡頭多了至少兩倍的鹽。
老周的嗓子發啞:「以後再有兔子直接給我送過來。」
白雪用力點頭,猶豫了一下說:「我會做飯,下次我給你送來,我給你做兔肉。」
「滾吧。」
「好嘞。」
白雪有些激動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快步跑了出去,這些鹽至少夠他們家吃上四五個月。
人不吃鹽會死的。
白雪按著來時的路,去找來時的牛車。正停在鎮子入口一角,孫叔捧著地瓜吃的正香,雖然已經冷掉。
白雪肚子已經咕咕作響,但沒飯吃,她叫了聲孫叔,孫叔胡亂「嗯」了一聲,加快速度將地瓜吃掉。
雖然不能分她一點,但不當著她面吃也算是一種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