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夏蟬不知春秋
袁寶兒踢了肖張一腳,又看向白雪:「你這條狗倒是挺有意思,跟我走吧。」
白雪一聽這話,趕緊道:「小姐明鑒,我願意跟您去府里享福,可我家裡還有娘親和弟弟,他們離了我就要死了。」
「關我屁事,死就死了唄。帶走她。」袁小姐玩累了想回家休息。
今天出門前,陳三娘特地將那柔軟的兔皮做成了鞋墊,塞到了白雪的鞋裡。
白雲少吃了一口兔肉,放到了姐姐碗里。
娘倆依偎著站在門口依依不捨地沖她告別。
白雪走得老遠都能看到門口的小黑點。
有人在等她回家。
她好像回不去了,因為貧窮,所以卑賤。
去你媽的。
白雪隨手抓幾把沙子照著幾個家丁揚了過去,「長得像人,真是為難你們了。」
幾個家丁沒防備,沒想到一個小孩敢反抗,被沙子眯了眼睛,瞬間通紅,但還是沒能讓白雪逃跑。
一個人抓住了白雪的手腕,那細的跟樹枝一樣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斷。
袁寶兒生平最討厭別人違抗自己,神色頓時冷淡了好幾分,涼入了骨子裡:「本來以為是只知趣的狗,結果又是會胡亂咬人的,剛才那點狗糧沒讓你吃飽嗎?」
白雪破罐子破摔,破口大罵:「你的嘴簡直能給農田施肥。」
袁寶兒抬起手來,照著她的臉用力一巴掌抽了下去,巴掌印瞬間留在了臉上。
袁寶兒揉著自己的手:「下賤的東西,打得我手疼。」
白雪冷笑著:「嘴巴如果閑得慌,不如去舔每戶人家的馬桶,人人都會稱讚你是個好東西的。」
袁寶兒大怒踢腳照著白雪的肚子就踹了下去:「還敢說?!」
白雪疼得蜷縮起來,低頭呢喃。
袁寶兒湊過去聽。
白雪虛弱的嘀咕著:「天工造物不測,怎麼造出你這麼個東西。」
袁寶兒氣瘋,她還不知道可以罵人罵出這些花樣來,用力的扇著白雪的耳光。
肖張被打的起不來,艱難喊道:「你有本事沖我來呀。」
「把這兩個人給我扔到糞坑裡去!」她猙獰的下命令。
「當街無故傷人,送去縣令處。」一道冷清的聲音響起。
兩條命令同時下來。
家丁還沒行動,立即被幾個侍衛提刀圍住。
人群自動分開,車輪滾動,輪椅被推著,上面坐著一個年輕男子,他極為的蒼白瘦弱,一雙眼睛漆黑無比,宛若深淵沒有盡頭。
婢女推著輪椅,周遭侍衛陪同,身上帶刀,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
輪椅停在了肖張身旁,男子問:「為何不來找我?」
肖張一張口,滿口血嘔了出來,沒能說話。
男子指了指袁寶兒。女子嘆了口氣,走上前去,然後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袁寶兒沒防備,一下子被抽倒在地,大驚失色:「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男子指著地面的肖張,面無表情:「知道他是誰嗎?他姓肖!」
袁寶兒沒聽過:「什麼?」
男子眉宇陰鬱:「浮遊及夕而死,夏蟬不知春秋。」
白雪不由得在心裡大笑,仗勢欺人的狗上頭,還有權勢更高的人。
男子讓侍衛把昏迷的肖張抬走,算是有個好去處。又看了一眼白雪:「跟上。」
白雪解釋道:「我不認識他,莫名其妙被牽扯進來的。」
婢女瞧著她怪可憐的,爭取了男子的意見后,從荷包里拿出了十兩銀子遞了過去。
白雪直咽口水,她拼死拼活地走上一天,一夜去大山裡也只能弄到二十文錢,現在居然有人抬手就拿十兩銀子。
可她敢不接,周圍那麼多人瞧著,眼睛都在放光,甚至聽到了咽口水的貪婪聲響。
大家都是在泥土裡摸爬滾打的生民,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人在餓肚子的時候是沒有羞恥心的,慾望在作祟,金錢充滿了誘惑,他們的價值甚至高過了生命,讓人忍不住想鋌而走險。
白雪只是個弱小的女童,隨便一個人都能將她按在地上,用石頭敲開她的腦殼。
有的時候,錢是催命符。
她拒絕了,謙卑的說:「並沒幫上忙,不敢要賞賜。」
婢女有些意外,隨即反應過來,將那十兩銀子收了回去。
她用指尖勾出了個一兩碎銀子,藏在袖口,轉而去握住了白雪的手,悄悄的遞了過去,嘴上說話轉移人注意力:「真是個好姑娘,你沒收穫錢財,但收穫了尊嚴。」說罷,便回到了那男子身後,按著輪椅的把手,推動著人往前走。
袁寶兒被侍衛押著,要送到縣令那處,她又痛又憤怒,聲嘶力竭的喊:「我父親是太守,你敢這麼對我?」
男子眼皮都不跳一下,被推著離開。
到是身後的婢女看不下去,沖著她喊了一句:「你今個是來見誰的?」
袁寶兒瞬間就像是被掐住喉嚨的青蛙。
她是太守的女兒,嬌生慣養。父親讓她來到此處鎮子上小住,是因為有一個貴人在這。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拜訪貴人,結果連門都沒進去,心中怒氣往上漲,遷怒給兩個乞丐。
一行人離開,圍觀人群也散去,去做各自的事情。
白雪撲了撲身上的土,默默的回到了牛車上。
老孫頭欲言又止,方才白雪處境他瞟見,於心不忍,於是換了個方向。他可不敢得罪那些從衣著打扮上就判斷得出是權貴顯赫的人。
大家陸續回來,徐嫂子見白雪臉上都是巴掌,頭髮散亂,便驚異的問:「這是怎麼了?」
白雪說:「我在街上衝到了貴人,被打了兩巴掌,沒事兒。」
徐嫂子囑咐道:「以後可要小心一些,我聽人說,鎮子上還真住著一戶貴人,將房屋建造的那叫一個氣派,連縣令都要彎腰鞠躬呢。」
白雪胡亂「嗯」了一聲。
下次上鎮子上,可要小心一些,千萬別再見著那惡毒的太守小姐。
大家都買完了東西,坐上了牛車返回家中。
一直到天很暗才到村子,老孫頭叫住了白雪,許是因為視而不見有些內疚,退了她一文錢。
白雪高興地收下,笑了笑,兩頰的巴掌印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