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底牌
曾有乒乓球選手說過，運動員在客場作戰時往往會感到分外巨大的壓力，彷彿你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賽場另一端的對手，還有全場不計其數的觀眾。
每當你得分時，觀眾們總是一片沉寂，或者甚至是噓聲喝倒彩。而每當你的對手得分，他們就會掌聲雷動，整個場館成千上萬人齊聲吶喊、揮動標語，聲勢整得就跟普天同慶似的。
這種時候你就會不能自已地覺得，也許自己勝利的話就是一個錯誤。
也許這場比賽你就不該拿下。
而此時此刻這正是后星濤感到的壓力。
場館里起碼過半的人都在為蘇耀聲援。那聲音的浪潮排山倒海，成為了施加給對手最直接的精神壓力。
當然他們不可能都是蘇耀的粉絲——事實上最開始根本沒有人是他的粉絲。這些正在起鬨的絕大多數都只是看熱鬧的路人，他們單純只是喜歡看到這種超出預期的展開而已，因為這樣一來他們就成為了見證者，比賽也會比預期的更加精彩。
不是每個人都有足夠的心理素質應對這種壓力。
后星濤半跪在地，輕輕地喘著氣，耳邊充斥著對手的名字。
他仰頭望向不遠處少年。不知何時，那本來應當只是他晉級踏板的身影卻突然變得挺拔了起來。
少年屹立在賽場之上，雙臂覆蓋著金屬戰甲，手臂至指尖都繚繞著淡藍的閃電。他周圍環繞著被拳力轟出的無數坑窪，腳邊遍布碎石，恍惚間那道身影看著竟像魏然無可翻越的山峰，讓人打從心底升起了一股無力感。
贏不了他。
這是比賽至今後星濤第一次不得不正視自己的這個念頭。
雖然聽起來都很荒謬，甚至搞笑，可他確實覺得自己好像贏不了了。
對方的能力強大得詭異，戰法無懈可擊。而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行動、意圖、招式全部都被對方看穿了。
他覺得自己在對方眼裡就像是個一絲不掛的姑娘，無論他怎麼努力掩飾都藏不住自己的念頭。
此時此刻，爸爸媽媽......還有他的那個天才哥哥，想必也都正在電視機前看著吧？
這場選拔賽本應是他的機會的，是他向他的哥哥、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最佳機會的。
然而他的哥哥早已在賽道的盡頭等著了，他卻甚至沒法跑完全程。
這樣的結果，所有人都會對他感到失望吧？
其實......好像倒也不會。
后星濤知道結果會是什麼樣，就和過去的這麼多年沒有任何區別。
「真不愧是我的兒子啊。」爸爸會欣慰地拍著哥哥的肩膀對他說。
「你永遠是我們全家的驕傲。」媽媽也會感到高興。
是啊，有什麼理由不開心呢？哥哥奪取了全省第一的桂冠，是他們全家人的驕傲。就連后星濤也沒理由不替他感到高興。
這種情形這種時候，家裡實在是沒有為弟弟的失利感到沮喪的餘地。
「小濤也很努力了，下次繼續加油。」
如果是溫柔的媽媽的話說不定會這麼鼓勵一句。
但也僅此而已了。
因為從一開始就沒誰對他抱有太大期待，所以失望自然也無從談起。
畢竟哥哥才是全家的新星，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哥哥身上。
后星雲任何時候都是舞台上最耀眼的一個，是聚光燈下唯一的主角。而他后星濤則永遠只能成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裡默默無聞的配角，少數被聚焦的時候也都只是為了襯托出主角的耀眼。
其實吧，仔細想想這樣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多虧了哥哥，爸媽從未對他有什麼期待，也沒給過什麼壓力。他們對后星濤的要求向來只有「儘力而為」，對他取得過的獎項、獲得的榮耀全部都只報以無所謂的態度，偶爾給一句「做得不錯」就是最大鼓勵了。
這麼多年下來，也該習慣了。
可對后星濤來說......怎麼可能習慣得了啊？
他不想永遠只活在哥哥的陰影里。
他不想在旁人談及自己時，用的永遠像是提起無關緊要的陪襯的口吻。
他希望有朝一日，爸爸也能用和對哥哥同樣的口吻對他說，「真不愧是我的兒子」。
所以哪怕沒人對他有什麼要求，沒人對他有所期待，他還是拼了命地訓練，竭盡所能地練習。
每個周末他都會跑去郊外空無一人的密林里，一直練習到筋疲力盡手腳脫力。
每個人生來都是人生的主角，他也不甘心註定成為配角。
他都還沒能在賽場上遇到自己的哥哥呢。
要是就在這裡，在一個甚至比自己還低一級的對手面前止步不前，那也實在是......太遜了一點吧？
......
蘇耀是最先注意到這小子的不對的。
多虧了系統的輔助功能，蘇耀能夠看得見指定目標內的源能變化情況。而此時此刻，他就能看見后星濤體內的源能正在加劇變化。
總量當然是沒有變的——就算是覺醒者的源能那也得乖乖遵守能量守恆定律。但后星濤體內的源能無疑是變得劇烈了起來，一定要類比起來的話感覺就像......就像一壺燒開之後依然在持續加熱的沸水。
這是什麼覺醒技么？
或者是特殊的戰法？
還沒動手呢，便見后星濤一張嘴，「哇」地吐了一地的獻血。
蘇耀：「？」
啥情況？自殘了這是？
難不成他練的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七傷拳？欲傷敵先傷己？
此時后星濤整個人的氣場似乎也已截然不同了。他站起身，抹去了嘴角的鮮血，眼睛里似乎已摒棄了一切迷茫，剩下的只有孤注一擲的野獸。
短暫瞬息的對視之後，后星濤便動了。
他腳下蹬出的瞬間，地板上爆出了鈍物撞擊般的悶響。氣浪向後爆發，碎石像飛鏢般射出。少年宛如原地消失。
蘇耀只覺眼前人影一晃，視野中的鎖定框隨即跟丟了目標。
但蘇耀早已適應了后星濤的速度，對他的步法也已了如指掌。后星濤消失的瞬間他腦海里已迅速浮現了對方可能的移動軌跡。
但這一次，后星濤還要更快！
數道殘影將蘇耀包圍，一道疾影有如乘著狂風，甚至在蘇耀來得及揮出第一拳之前便直逼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