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誰能想起無明者
「找我有什麼事啊你!」銀時的聲音里極盡一個十歲男孩的恐懼,他感覺這個男人似乎想弄死他,雖然他根本不覺得三米距離內釋放火球是個好主意,但他依然感到小腿打顫。十年來,他從未遇到過一個真正的,想要殺死他的人,也從來沒有生死搏殺的經歷。他的世界只有三米,他的人脈只有姐姐和有限的幾個願意幫他隱瞞了殘疾狀況的老師和同學。
殘酷的城市競爭對他而言,不過是遙遠的傳說而已。
而此時,他明顯感覺到,自己正處於生命危險之中。
「你覺得,一輩子呆在這裡,這麼小,這麼破的房間里,是不是很憋屈呢?」男子沒有直接衝上來將他如何如何,反而如同一個經驗和耐心都十分豐富的心理醫生一樣隨意地在床邊坐下來,語氣隨和,卻直指銀時的痛點。
「我覺得這個……顯而易見,但我還是想活著的。」銀時不確定這個男子想要幹嘛,他更不明白這個男子為啥非得來殺他,銀時和他的姐姐並沒有任何仇人,至於白蓮花和斯巴達之間的衝突,那是極端有錢的大富豪們之間的故事,不可能和他這麼一個「已經報廢了的」男孩有什麼交集。
「我並不是要殺你,因為沒有必要,從任何方面來講都沒有必要。」男子似乎能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並盡量擺出一副誠懇的姿態,然而銀時比剛才更肯定這個男人想要害他,他自作聰明地將右手藏在身後,在指尖暗自點燃一束細小的火苗。
男子表情不動,眼神之中卻閃過一絲不耐煩。他手掌中的火焰忽然竄起來,以並不十分快的速度朝銀時籠罩過來。
那一瞬間,銀時都感覺自己周圍的時空扭曲了,不知道是那束火焰中巨大的熱量將空氣炙烤得扭曲了,還是……
他此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什麼超越常人的能力,更沒有意識到,房間里的風速從未變過,說明時間本身並沒有被他扭曲,真正扭曲的,是他的反應速度。
那不到一秒的時間對銀時而言簡直有半分鐘那麼長,三米視野之內,高度集中精神的銀時可以將男人釋放火焰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分解成確定的三維矢量,他也可以極其清晰地看到男子射出來的一大股火焰之中,浮現出三顆圓球形狀的符文,三顆符文一模一樣,代表這是一個被增益了三倍威力的單發炎咒。
這說明男子的控火水平相當可以了,四十歲左右的人中,也只有學校老師這種時常使用進攻性炎咒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
符文的數量並沒有吸引住銀時的注意力。他此時全神貫注,心無旁篤地觀察著的,是符文中清晰無比的一筆一劃,那一筆一劃對於銀時來說簡直魔力無窮(事實上那真的具備魔力),如同毒品一樣吸引著他的全部思維和反射神經,在這半秒鐘的時間裡,那位男子其實用一把水果刀就能輕易殺死銀時。
但是那男子不會有時間反應過來的,長期使用特定模式用火戰鬥的他,早已陷入到一種精於計算射程,範圍和節奏的戰鬥本能中去了,那種戰鬥本能,在他們那個圈子裡叫做「真正的戰鬥技術」,簡稱流派。
銀時的視野中,被拉長的半秒鐘過得十分緩慢,而那一筆一劃的符文也清晰地刻在了他的腦子裡,以他十分聰慧的大腦,僅僅應用一下學校的知識,就可以知道這符文是幹嘛的,以及,它的弱點。
「符文左下角連接不全,可以用十分之一的火焰輪盤咒符文接上去,形成一個反衝迴路,這麼一來,炎咒不攻自破——」銀時正想出破解的方法,火焰已經到了眼前,他趕緊施展了十分之一個火焰輪盤,腳下浮現出一座非常暗淡的紅色五芒星,然後,他被火焰包圍。
被炙烤的灼痛讓他慘叫起來,那些火焰彷彿有生命一樣,使勁往他全身的毛孔里鑽過去。鑽進身體的火焰立刻熄滅了,銀時感覺此時自己的血液里多了許多艾草燒剩下的灰燼。
這是詛咒,炎咒中的中高級技巧,火焰進入身體並不會立刻燒死他,反而慢慢地削弱著他,讓他越發沒有反抗的力量。
銀時能夠感覺到,一股灼熱的能量進入身體,隨著血液的循環,在體內形成了一套迴路,這套迴路和他剛剛看到的符文並沒有任何結構上的不同,就是能量巨大而已。
左下角的弱點,正好就在膝蓋的位置,銀時垂下眼帘,集中精神將火焰輪盤的能量匯聚在膝蓋內側的皮膚上——火焰輪盤咒是強力攻擊性炎咒,不是詛咒,在體內激發足夠炸死銀時的了。
迴路接通了,火焰詛咒忽然之間就因為相互衝突的能量而擁塞,如同朝著一條回形水槽中倒出兩股流向相反的水一樣,在最初的衝突之後,就是共同將水槽注滿的平靜。
因此在這一秒的後半部分,銀時感覺到膝蓋一陣刺痛,接著全身一暖,舒暢無比。靜態的火焰能量無論多麼巨大,都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多餘的能量會隨著體溫散發出去,消失在空氣里。
「我並沒有惡意,但是我的尊嚴不允許被你這樣的小毛孩子侵犯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將銀時喚回到現實,他有些茫然地搖搖頭,似乎想將剛剛那不真實的時間變慢的感覺驅逐出腦海。他抬起眼睛看著中年男子不說話,表情是一個十歲男孩該有的懼怕與哀求。
「你……在這個地方呆著,餓不死,但也不會舒服,而且你的一生就這麼庸碌無為地過去了,你難道不覺得憋屈嗎?」男子有些生硬地接上了剛剛的話題。
「我……」銀時不知道怎麼說,想了想乾脆豁出去:「你別考驗我了,我確實覺得不甘心!我有——」
「你不甘心就好。」男子打斷了他的話,露出一臉貌似慈祥的微笑:「你看,我其實是來招聘你的,雖然城市政策中明確規定不能雇傭童工,但那些根本不管底層人死活的官老爺也規定不能讓你們這樣的人活著呀?最後還不是建立了這個監獄一樣的福利院么?我們,包括我自己,都認為與其這麼關著你們,不如給你們找點事情做做,也讓你們為城市發展貢獻點力量,同時,你們也能得到一部分的——自由——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