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周大掌柜先出了門,隨後江家那母大蟲也徑自出門離開,掌柜的沒罵他,江家那母大蟲更是看都沒看她一眼。
那婆子懵懵地抬起頭四顧,只見院子里空蕩蕩的,兩個半大小廝一個洒水一個掃地。
趙家的小廝拿著把掃帚過來攆人:「人都走了,恁還賴著做啥?想賴著過年啊?!」
婆子心裡莫名一陣慌亂,顧不得理會這小子,跳將起來,飛也似地出了趙府大門。
但她終究是晚了一步,周廣財早就上了自家馬車,啟程走遠了。宋玥和唐娘子一行人,也走出巷子,拐上大街去了。
婆子站在趙家大門口,看著一下子空蕩安靜下來,彷彿瞬間寬闊了許多的街巷,只覺脊背發冷,兩腿戰戰,渾身力氣都被抽幹了似的,順著牆壁慢慢出溜下去,癱在地上——這回,是真的完了。
半晌,婆子突然揪扯著自己的衣襟子,嚎啕大哭起來。
宋玥一路往回走,經過前街時,她與唐娘子解釋一句,別過唐娘子和眾人,往普濟堂去請徐郎中。
小夥計正在收拾門口晾曬的藥材,見她過來,主動打招呼:「江家娘子,恁是來請俺家先生的吧?他剛才就去恁家了,如今大概快看完了呢。」
宋玥有點兒驚訝,微微皺著眉頭問:「是何人來請的?」
小夥計手裡端著只葯簞子,聽到宋玥的問話,一臉茫然地搖頭:「俺在後邊幹活兒,並未看見來人。」
宋玥無法,只能先回家。
等她到家,見著給周氏看診完,正收拾醫藥箱準備回去的徐郎中,還有安靜的等在堂屋門口的小小子張智,宋玥才知道是張銅匠打發三小子智哥兒去請的郎中。
她拍拍智哥兒的肩膀,笑道:「今兒多虧了恁兄弟幾個了。」
張智咧嘴笑笑,道:「嬸子不用跟俺客氣呢。」小小子剛剛換的小虎牙,一笑就左邊嘴角就露出一個尖尖的虎牙,甚是機靈討喜。
宋玥轉身向徐郎中詢問周氏的傷情。
徐郎中:「江娘子不必過於憂心,老太太只是晃了腰,待俺回去熬兩貼膏藥,恁拿回來貼,兩貼膏藥貼完,也就差不多恢復如常了。」
宋玥心中鬆了口氣,又問:「如今這情況,是不是最好卧床休息?可有什麼需要注意地?」
徐郎中笑笑,道:「方才,俺已經給老太太施了針,疼痛已經緩解,下地略微走動走動並不妨礙,只注意這幾日不要做重活,特別是需要彎腰提、拎、抬、搬之類的活計,就更不能做,以免加重腰傷。」
宋玥仔細聽著記下,送徐郎中出門,一邊問清楚取膏藥的時間,然後從荷包里取一塊四錢多不到半兩的碎銀子付診費。
徐郎中是前街上普濟堂的坐診郎中,出診費和針灸推拿這些治療費都有一個默認的價格,一般出診,只需付一百個大錢即可,簡單治療則需要一百到二百個大錢。宋玥給出四錢多銀子,已經包含辛苦費了。
這辛苦費也是對人的一種尊重,徐郎中心裡也高興,客氣地拱拱手,就此告辭去了。
宋玥把徐郎中送到大門口,目送著走出去幾步,才轉回來。結果一轉身就看見周氏已經從屋裡出來,正彎著腰收拾牆根下的一堆蘿蔔,秋喜和小安哥也有樣學樣地幫著搬。
張智還沒走,一邊幫著搬一邊勸周氏:「周阿奶,恁的腰傷了,剛剛徐郎中說讓恁歇著養傷,恁去歇著,俺和秋喜小安哥拾掇就行啊。」
周氏卻不肯停手,一邊還說:「我的傷我知道,徐郎中給施了針,這會兒都不疼了……」
見她這般,宋玥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了,站在原地默了一瞬,快步走向老少幾個。
周氏撿了四五個大蘿蔔抱在懷裡,直起身想搬到另一邊去,結果腰傷在身,彎著腰起身的動作很困難,疼的也厲害,她起身到一半僵住,一手扶腰,同時忍不住痛呼出聲:「哎喲!」
宋玥加快腳步走過去,伸手扶著她的胳膊,幫著她緩緩站直身體,然後才笑嗔道:「阿奶既然受了傷,就要聽郎中的,安心躺著休養。恁把傷養好了,以後少受罪不說,也才能幫我照管家裡呀。」
「我真沒事兒……」周氏還想堅持。
宋玥卻直接打斷她,不給她申辯的機會,道:「阿奶,恁再這樣,傷養不好,以後家裡的活兒都是我不說,要是恁的傷厲害了,我還得再伺候恁……豈不是給我添麻煩?!」
「哦?!」周氏被說得張口結舌,再無法辯駁,只好由著宋玥扶進屋,脫去外邊沾了土的罩衫,慢慢上炕躺著休息。
宋玥拉條被子給她搭上,一邊輕輕地替她揉揉腰部,一邊放柔了聲音道:「阿奶別著急這一時半會兒的,恁把傷養好了,以後才能長長久久地幫我呢!」
聽她這麼說,周氏臉上的黯然之色才淡了,轉臉帶著些討好的笑道:「俺聽恁的。」
唉,這模樣,這口氣,簡直像角色倒顛了,她才是受氣的小媳婦一樣啊。
宋玥暗暗好笑,也沒奢望短時間內改變什麼,只笑道:「阿奶這樣才是真疼我。」
打個招呼出來,她抱著小安哥去井邊打水洗了手臉,讓小小子進屋,又叮囑:「阿奶病了,不能動,小安哥乖,還孝順,恁去守著阿奶,阿奶要喝水要幹啥,恁就大聲喊娘,好不好?」
小安哥被阿娘誇了,又自覺被委以重任,很是自豪驕傲地鄭重答應著,因為激動,小臉兒都漲的紅撲撲的,邁著小短腿,啪嗒啪嗒跑進屋裡去了。
宋玥看著他進屋,轉回來幫著智哥兒和秋喜把蘿蔔收拾起來,一邊打水招呼倆孩子洗了手,一邊又去上午買回來的東西里,扒出一包糖塊兒,分了半包,交給智哥兒。
智哥兒客氣推卻,被宋玥硬塞進他懷裡。
「恁爹這幾天活兒挺忙嗎?」她記得,潘婆子和胡娘子上門鬧事,張銅匠都曾過來的,今日卻只見小哥仨,沒見張銅匠,宋玥多少有點兒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