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以迷信消滅迷信

第38章 以迷信消滅迷信

當太陽逐漸的落下了地平線之後,北京城裡,除了官署,富貴人家、酒樓、妓館有比較多的燈火以外,大明京師變得一片漆黑。

大部分的百姓家中,只有瑩瑩燈火,離開城兩三里,都是籠罩在了漫天星斗的星光之中。

正是這種黑暗,給了人們無限的遐想和恐懼。

夜晚屬於妖魔鬼怪,是現在的泰西,也就是歐羅巴的一句俗語。

伴隨著這句諺語的是那些經久不息的傳說,惡魔、幽靈、女巫、狼人、吸血鬼、魔法、巫術、鍊金術、占星學、靈知主義、赫爾墨斯主義等等。

神秘學在泰西與理性、信仰緊緊的聯合在了一起,奠定了泰西的科學、技術、宗教、文學、藝術。用先知去命名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用占星師去解釋開普勒對天文學的探索,用鍊金術和巫術來定義斯帕德·鮑欣對於人體的探索,將未知推給神秘和奇異故事,也並非中原王朝的傳統。

十七世紀初的這段時間,整個世界到了夜晚,都是烏漆墨黑。

關於黑眚,最早的記載可見唐末時,龍門寺的僧人法長記敘黑眚,乃是一團黑氣,六、七尺高,腥味十足,比鮑肆(魚店)還要腥臭,聲若牛叫,喜歡十歲以下的孩子。

北宋時,元豐末年、元符末年、大觀末年、政和元年、宣和七年,黑眚開始出現在了開封府的大宋皇宮之內,這個時候的黑眚,在特徵上,就加上了有毛如漆,有聲如雷。

到了大明,這黑眚愈發不得了,已經不是單個出現,就通惠河上的黑眚,就是十數只一起出現,呼嘯於河岸。刀槍不入、兇悍異常,還會襲擾村落。

自建文元年山東出現第一次的黑眚之後,大明朝的黑眚越來越恐怖,就王承恩送來的這些黑眚的記載,就有一百八十多次。

南直隸和北直隸以三十次和二十一次高居三甲。

這些黑眚每次出現,活動的範圍有大有小,小的範圍就是一縣之地,而大的範圍就是一府。

但是也有不尋常的時候,正德七年,北京城、北直隸、山東、河南延著大運河的航線上,出現了幾千黑眚,甚至十幾個村寨,在黑眚潮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嘉靖年間修通惠河和疏通大運河的時候,可不得了,從北京到福建月港,那黑眚潮,差點讓人以為是要造反!

當然北方是黑眚,浙江嘉興府、杭州府、紹興府、寧波府,南直隸的松江府、蘇州府,甚至出現了狐鳴魚書!

當然嘉靖皇帝尋仙問道,那是得道高仙,還能被這小小妖狐或者魚鬼給嚇到?

他當場在北京和南直隸,辦了場法事,超度了十七名亡魂,這件事就算是了結了,畢竟上天有好生之德,嘉靖皇帝也沒有施展他的神通,妖邪自匿。

嘉靖皇帝得道成仙的證據簡直不要太多。

例如嘉靖二十一年,后嬪端妃曹氏、王寧嬪,宮人楊金英帶著數十名宮女,闖進了乾清宮內。

宮女趁著嘉靖皇帝睡的正香,用黃綾布把嘉靖帝的脖子死死的勒住,十數名女子一起用手拉扯,企圖殺死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畢竟得道成仙,那是金剛不壞之軀,宮女們,眼看著殺不死嘉靖皇帝,遂又用釵、簪等物刺向嘉靖皇帝,那自然是刀槍不入。

方皇后聞訊,帶著大漢將軍趕到,將這些宮女們凌遲處死,首犯三人,誅了九族。

負責給嘉靖皇帝醫治的太醫許紳,被嘉靖皇帝賞賜了很多金銀財寶,但不久許紳便得了重病,稱之為驚悸之症,死在了家中。

而後京師周圍起了大霧,冤魂哀嚎嘶鳴,被誅了九族的曹氏還變成了厲鬼,端是恐怖異常。

「王伴伴,你去內官監,讓內侍把所有插在房頂之上的鉤鐮槍取下,換上新的,吩咐田爾耕帶一千錦衣衛,在午門外候著,把槍賜予田爾耕。」朱由檢合上了手中的內起居注,他也在研讀,總是能夠品出不一樣的味道來。

「萬歲爺,咱們要作甚?」王承恩吩咐這幾個乾清宮的內侍去拔下鉤鐮槍。

朱由檢掛著止不住的笑意說道:「王伴伴,天雷,乃是至陽至純之物,天雷淬鍊的鉤鐮槍,已非凡器可言,乃是靈器也,可誅邪異。讓田爾耕帶著人,去西山和通惠河,手持朕賜下的靈器誅邪就是。」

「啊?」王承恩摸不到丈二頭腦的說道:「臣知道了。」

朱由檢十分確信的點頭說道:「還有一事,你告訴我大明錦衣衛,火藥之中撒一些硃砂,火銃也可誅邪,此乃道法,但凡是領取鉤鐮槍之人,都歸到誅邪隊之中。」

用魔法對付魔法,用封建對付封建。

既然有人出招邪魅,朱由檢當然見招拆招,建立誅邪隊來誅殺這些邪魅,他可是擁有奇異故事,御雷之術。

山魈常常出沒在西山山道之間,而黑眚水鬼,出沒在通惠河幾近乾涸的河道沿線。

郭尚禮,大明錦衣衛百戶,拿到御賜天雷淬鍊的鉤鐮槍時,除了感覺這鉤鐮槍上銹跡比較明顯以外,不論是重量還是質感,都與其餘制式的鉤鐮槍,並無不同。

但畢竟是御賜之物又經過了天雷淬鍊,這鉤鐮槍握在手中,如同一股暖流遍布全身。

「十人一隊,旗正領取行營火器!」田爾耕咆哮著喊道。

錦衣衛乃是大明京師二十六衛上十二衛之首,武備當然十分充分,當然這次的任務比較奇怪,乃是殺鬼,只領取火器就是。

郭尚禮熟練的提起了刻著四條紅龍、十二朵紅雲、六枚龍珠的一窩蜂,打開了後置蓋板,拿出了刷子將正六邊形的一窩蜂筒壁刷乾淨,又扣上了蓋板,將一點點硃砂灑在了火藥之上。

他用小木鏟裝足火藥倒入一窩蜂的筒內,凸心鐵杆輕輕鑿了幾下,又推入了一枚大鉛彈,重二兩,又塞進去約一百多枚重一錢五分的小鉛彈,用凹心鐵杆小心的將鉛彈推實。

他拿起準備好的葯捻子,塞進了火門之內。

這一窩蜂算是填裝完畢,他將連接頭尾的牛皮袋,背在身上,將鐵尖架卡在筒壁的卡扣上。

鐵尖架是用來固定一窩蜂,後置蓋板上有一銃尾,在發射時,用一個木樁子釘在地上,防止后坐跳起。他又將照門、照星調試了一番,開始給長短銃填制彈藥,大明的皇帝,可以御雷的萬歲爺說,添了硃砂的火藥,也可以破邪。

長銃又名邊銃,與一窩蜂銃管長二尺六寸不同,長銃約有五尺,需要一人抬銃,一人瞄準射擊。

「整隊!出發!」

五百人帶著長短銃、一窩蜂奔著西山山道和通惠河而去。

九月十三日的夜晚註定不平靜,月光灑在大地上,將大地照的一片雪白,西山山道上的紅色楓林在月光下顯得有幾分妖艷,烈風陣陣吹拂,在山間森林之中,變得凄厲萬分,似是小兒哭泣不止,又像是怨女啼鳴。

半山腰上有一村落名曰后營,只有一百戶左右,里正手裡拿著一把鳥銃,看著村口那十幾隻山魈,慌慌張張的放了一槍之後,結果鳥銃內的鐵彈擊中這些山魈,沒入他們的如漆長毛之內,再無異動。

而山魈們發出了詭異的叫喊聲,奔著里正而去,里正哀嚎一聲,鑽入了家中,將家門插好,又關閉了房門。

矮小的土坯院牆,根本無法阻擋這些面目五彩斑斕的山魈,他只希望這些山魈們能夠儘快離去。

夫人和兩個孩子,瑟瑟發抖的蜷縮在床側,桌上的煤油燈被破舊紙窗的一陣狂風吹滅,院門和屋門並沒有破開,那些破舊的紙窗壓根攔不住這些山魈。

一隻山魈三兩下戳毀了紙窗翻身而入。

「桀桀!」山魈怒吼一聲,撲向了手裡拿著鐵釺,但是已經被嚇破膽的里正,三下五除二奪過亂刺的鐵釺,一釺戳死了里正,里正嘴角反芻了汩汩鮮血,沒一會兒就沒了聲響。

山魈又獰笑著將里正的妻子,仍在了床榻之上,抱起兩個已經嚇傻的孩子,就準備翻窗而去。

傳說中,山魈們會將孩子擄走,然後這些孩子吃住跟著山魈,慢慢就變成了新的山魈。而那些丟了孩子的婦人,若是進山尋找,多數再見不到其蹤影。

「我的兒!」婦人被扔到了床上,看到孩子被抱走,拔下刺在丈夫身上的鐵釺,刺向了山魈。

山魈又是一陣古怪的笑聲,將兩個孩子提在手上,若是婦人刺實,沒命的將是孩子。

婦人慟哭不已,但是卻絲毫沒有辦法,丈夫已經死了,她一個婦道人家又能如何,仿若是婦人越是慟哭,山魈五彩斑斕的臉就越笑意越濃。

「唔吼。」山魈咧著嘴,提這倆孩子晃動著,似乎甚是得意。

郭尚禮帶著百人隊乘快馬,奔著西山而來,馬蹄踏碎了落葉,揚起了陣陣的沙塵,趕到后營村時,后營村已經處處都是大火,郭尚禮勒馬駐足,站在一片火光之內的后營村之前。

他們並未來遲,山魈還在村落的矮牆之間騰挪著,將孩子們聚集在村口。

錦衣衛的軍卒看到這些山魈果然如同傳聞一樣,有毛如漆,面五彩斑斕,一時間有些生怯後退了一步,但是緊接著握緊了手中的鉤鐮槍。

郭尚禮將背上的一窩蜂摘下,將鐵尖架的三角支架支開,將一窩蜂壓在了支架之上,將鐵釺勾注後置蓋板上的銃尾,借著月光,瞄準了五隻山魈。

郭尚禮手持火把,面色猙獰的怒吼道:「得勝!」

葯捻滋滋作響,很快就沒入了火門之內。

「轟!」的一聲巨響之後,一窩蜂筒壁雕刻的火龍仿若被驚醒了,龍睛閃亮,大小鉛彈化作了輝光向著幾隻山魈疾馳而入。

大鉛彈重二兩在經過了火藥的推力之後,勢若驚雷一樣的砸在了一名山魈的額頭之上,直接將其砸出了老遠,而小鉛彈們沒有什麼軌跡,但是因為數量過於密集,還是將剩餘的山魈籠罩在了鉛彈之內。

似乎是被這火器的威力所震懾,山魈們忽然響起了響亮的口哨聲,隨後山魈們騰挪著向村外跑去。

錦衣衛見火器有效,不由大喜!傳聞里山魈黑眚都是刀槍不入,沒想到被這火器給破了功!

「上!」郭尚禮心中大定!既然是火器有用,那天雷淬鍊的鉤鐮槍,自然無礙,他帶著人沖向了沖入夜幕之中的山魈。

「去死吧!畜生!」郭尚禮心裡還是有些怯,怒吼著給自己壯膽,鉤鐮槍砸在了山魈脖頸上,用力過猛,這隻山魈直接沒了腦袋。

錦衣衛誅邪隊是個百人隊,還騎著馬,這些山魈哪裡能跑得過誅邪隊?

「老大,抓了個活的,這山魈居然趴在那裝死,被我們發現了。」一個錦衣衛的小旗,將一隻山魈五花大綁的推到了郭尚禮的面前。

郭尚禮將火把一引,火光明滅著照在了山魈的臉上,郭尚禮疑惑的問道:「人?!」

的確是人,世間何來鬼魅?可是天傾地覆之際,人,比妖魔鬼怪還要可怕。

郭尚禮將此人押回了村寨,看著正在滅火的村民,借了一桶水,澆在了山魈的臉上,將他的臉沖洗乾淨,什麼有毛如漆,就是一床爛被褥,撕扯的更爛而已。

至於鬼叫,只不過是銜著樹枝還綁著哨罷了。

「王八蛋!艹你媽!」郭尚禮怒吼著一腳踹翻了這個裝作是山魈的人,一拳一拳的錘在了對方的面門,用力之狠,連錦衣衛的幾個旗正都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郭尚禮直接掏出了腰間的綉春刀,一刀砍在了對方的脖頸之處,將對方梟首之後,郭尚禮才氣喘吁吁的杵著刀,蹲在地上。

抓的山魈不止一個,沒必要留著這群人渣,留幾個活口問清來路就是。

「緹騎大人,我能跟著你們抓山魈嗎?」一個黝黑的窯民,顫巍巍的走到了郭尚禮面前,大聲的說道。

郭尚禮略微有幾分氣短的說道:「叫什麼?」

「徐四七!」

「帶著你的人跟我走。」郭尚禮站了起來。

西山火光衝天,不止緹騎,還有山民們,帶著人奔向了山中流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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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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