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上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神清氣爽的準備出門。小軟帶我出雲霖閣,到大門口時林逸已經等在了那裡。我們上車后,林源不放心的又跟小軟囑咐了一遍。林逸道,「哥,你也太看不起你妹妹了吧。難不成你妹妹還是個小孩子,不能把陸姐姐照顧好啊?」林源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哥哥怎麼不信你,只是你陸姐姐身子甫愈,這樣跟著你在城裡亂跑,誰能放心?」我立刻反駁,「我身子已經好了,完全好了,少東家不必擔心。」
他朝我丟個白眼,「你為了出門,連自己不喜歡的事都能堅持兩個月,我怎麼相信你的話?」
我訕訕地縮回了頭,「那還不是你說的,不寫好字就把我關在屋裡不讓我出來玩。」
林源又跟小軟說了些我吃藥的事,看著小軟也上了車后,對林逸說,「還有,這幾天晚上看著每天再寫些,她的字不能丟。」
林逸對著他做了個鬼臉,說了好幾聲知道了,讓他趕緊回去忙自己的事。
我坐在車子里問林逸,「你不會真的看著我每天再寫字吧?」
小妮子躺在我腿上,「我哥都這麼說了,回去的時候你肯定還得交作業。」
「這叫什麼事啊!」
一路上顛簸著,我不禁奇怪,好歹也是首都旁邊,怎麼這路這般難走?小軟寬慰我說,只有從王楊庄到官路那一小段有些坎坷,等上了官路就好了。我信了她的話,撩開帘子向外看,一路上樹木蔥鬱,花草繁茂,空氣很是好。看來林家選宅子在這裡不光是有瓷器質量上的問題,相比於城市裡的烏煙瘴氣、市井嘈雜,讓我選也是選在風景美如畫的王楊庄啊。
不一會兒馬車上了官路,不再顛簸,輕輕晃著,我居然漸漸昏睡起來。
小軟喊我起來說到了時,林逸還躺在我懷裡睡著。看來她早就知道一路上會很無聊,早早就做好了睡覺的準備。我拍拍她,她立刻一個激靈就醒了,「到了啊。」看看我也是睡意朦朧,不由得笑著說,「陸姐姐也覺得路上甚是無聊啊,每次出來我都要在車上睡上一覺。」
小軟爬出馬車,放好下腳凳,林逸扶著我下來。小軟問我怎麼了,我笑著指指林逸,「問你們家小姐。」小軟看向林逸,林逸不好意思地接我下來,「哎呀,小軟別問了,快來扶陸姐姐!」小軟恍然大悟,「是小姐啊!小姐也真是的,陸姑娘身子才剛好,小姐就睡在陸姑娘身上。」我慢慢下了車,問小軟,「先前她出來都是睡在哪裡?」林逸嘟著嘴,示意小軟不許說。小軟嘻嘻一笑,「小姐先前出來都是白慕跟著。白慕是練家子,懂得舒筋活絡之法,故而小姐不會把白慕的雙腿睡麻。姑娘身上又沒有功夫,被小姐壓了一路,腿自然會麻木。」
我直笑。
小軟無奈道,「那以後小姐出門,還是睡在小軟身上吧。」
林逸皮道:「我才不睡你身上,我要睡我嫂嫂身上!」
我氣急敗壞,「又胡鬧!」
說笑間,府上的管家出門來,躬身行禮,「小姐,陸姑娘。」
林逸挽著我往裡面走,一邊又吩咐管家:「去整些小吃,再拿三套衣服來。我們歇一歇還要出門呢。」管家點頭說是,我問:「我們這衣服不行嗎?還要換什麼衣服?」
林逸拉著我進去坐下,說,「我可還未及笄呢,哥哥讓我出門就著男裝,安全一些。」
我看著陸陸續續有人上來果子點心,說,「就你那張臉,是男是女都很危險好吧。」
林逸拿起點心吃了些,招呼小軟一同來吃,「男的好歹比女的安全一些吧。洛京里龍蛇混雜,誰知道會碰上什麼人。」
我表示很期待她的男裝,並且很懷疑她的易裝技術。
果然,裝扮之後,依舊是一副女相。我扯扯衣帶,「就這樣?別說別人了,就是我也能一眼看出你是女的啊。」
林逸不分由說拉我也去換衣服,「管他呢,換了總比不換好。」又指著另一套深藍色的男裝喊小軟趕緊去換。折騰好了之後,管家問我們要不要吃飯,林逸說不在家裡吃了,只讓他趕緊收拾好屋子。
走出林府,我問她,「不吃飯,怎麼,你要帶我去哪裡吃?」林逸笑道,「這幾天,我帶你上酒樓,下館子,逛長安街,游太平湖。今天先去一簌閣吃江南飯點,等會兒我們去逛街,晚上再帶你去雲舫玩。」
「雲舫?」林逸將我們帶到一簌閣二樓,我們臨窗坐下,我問:「雲舫是什麼?」
酒菜漸漸上來了,林逸指著窗外一片大湖中泊著的一艘畫舫,「那個就是雲舫。」
我讓小軟別忙著伺候我們,給她夾了塊肉,問林逸,「那個嗎?是用來幹什麼的啊?」
林逸道,「雲舫是歌舞娛樂之地,每月有固定幾天營業,雲舫里的歌姬舞姬都是從洛京城裡各個歌舞坊里挑出來的頂尖的。不光是技藝精湛,樣貌氣質也是一絕。雲舫開放的那幾天,太平湖上夜夜笙歌,燈火通明。各路達官顯貴都會去游上一游。」
我看那畫舫並不大,便問林逸,「可是那雲舫看起來並不是很大,怎麼容納下那麼多人呢?」
林逸吃著喝著,道,「雲舫有名額限制,白天接多少客,晚上接多少客都有定額。來晚了誰也沒辦法。」
「就算是皇上也不行嗎?」
「那當然不可相提並論。雲舫雖然名氣大,終究是商戶,畢竟還是要做生意的。別說是皇上,哪怕是非官非貴,只要銀子給的夠多,都讓進。」
我不能明白,「不是說有定額嗎?」
林逸聽了,四下張望,看看沒人注意我們這邊,小聲告訴我:「我哥哥說,雲舫這種生意,沒有把路堵死的做法。他們明面上說一天定額多少,其實都額外留的有名額。陸姐姐你想想,萬一哪天皇上真的去雲舫玩了,雲舫難道還真的敢不讓皇上進啊?天底下就算有那麼傻的人,怕是也沒有那麼大膽的人。」
我點點頭,表示贊同。又問她,「那咱們能進去嗎?你有名額?」
林逸得意地點點頭,「自然是有的。」放下了碗筷,她道,「其實,哥哥對我們還是很好的。特意算好雲舫這幾天營業,才讓我們出來玩的。」
我看看那艘華麗的畫舫,道,「那,我們能進去也是你哥哥提前知會的吧?」
看林逸點頭,我不由得感嘆,家裡有礦果然不一樣。
林逸問我們吃好了沒有吃好了讓小軟去結賬。我倆站在窗前吹吹風,林逸不無酸意的跟我說:「我平常出來,哥哥都不上心。陸姐姐,我這次可是託了你的福呢!」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讓她別瞎想。可是我自己心裡倒瞎想了起來。林源是真的對我不同於其他人,還是他對所有人都這般體貼溫柔?我不敢隨便就把自己抬得太高,我怕萬一不是我想的那樣,我會不捨得放手。而緊抓著不放、撕扯的那種痛,我不敢想象。
小軟結賬回來,我們又坐了一會兒才離開。一整個下午我們都在街上亂逛,買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小玩意,什麼面具啊,風車啊,廉價但很別緻的髮釵步搖啊,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小吃。這一番遊玩我才明白,原來之前我所信奉的「逛街就是只看不買」只是因為沒錢,有錢根本就是喜歡什麼就買什麼好嗎!
一直到天漸漸暗下去,我們才回了一趟林府把東西放回去,一身輕鬆地準備去雲舫玩。到了雲舫,卻被告知晚間的開放時間還不到,我們問了時間,便決定先去溜溜。沿著太平湖有很多賣花燈的,小軟看著似乎對它很上心。林逸說:「喜歡就買了。
小軟謝過林逸,說:「再過一個月便是小軟娘親的祭日,小軟聽說在水上放花燈,無論在哪裡花燈都會飄到心中牽挂的人身邊。」
聽她這樣一說,我也想要一盞了。看看林逸,她神情低落,我便不好張口。剛想讓小軟去水邊放花燈,就見林逸遞過來了一盞花燈,她淡淡地笑笑,「走,我們去放花燈。」
太平湖邊很多人,林逸便領著我們一路拿著花燈去了上水河,上水河這裡雖然離太平湖不遠,但不知道為什麼人很少。
我將花燈放在水裡,心中有些難過。我是個孤兒,從小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在村裡人的幫助下上了學。我從小就不知道什麼是愛,也沒體味過被愛。長大了之後,因為一心學習,更是沒有任何戀愛經歷。思來想去,真正讓我覺得記掛的人,似乎也就是那些曾經幫助過我的鄰居、朋友和老師。或許,這也是我會這麼習慣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生活著的原因。來無牽挂,去無所憂。這一盞花燈,說到底,是一盞寂寞的花燈。
我睜開眼精時,小軟已經淚流滿面,林逸雖然面有戚色,但看上去情緒還算穩定。她睜開眼睛看我在看她,就問我我的花燈是為誰放的。我反問她,「小逸你的花燈是為誰放的?」
林逸說:「為我娘親放的。」
我默然。
「哥哥說,娘親為了生我,害了一場大病,生下我沒多久就走了。」林逸說著,手上絞著手帕,「爹爹傷心欲絕,發誓再也不娶。哥哥那年十一歲,早早接過了父親肩頭的重擔。我也是哥哥拉扯大的。」說著她看著我笑了,「我想,娘親若是轉世了,現在大約也有我這麼大了。我想娘親以後有了孩子,可千萬別要我這樣的。」
我攬住她,「小逸,這不是你的錯。」
她笑笑,「我明白,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陸姐姐。哥哥都跟我說過。為了娘親,我也要快快樂樂的活下去。」
我也笑,「說的對。這才是你娘親希望看到的。」
林逸站直了,指指小軟。我會意,正準備安慰安慰她,忽然間樹影深處有人不耐煩地沖我們喊:「哭好了沒有?老子在這裡等你們哭完都等了多久了!怎麼沒完了呢!」
我大吃一驚,小軟嚇一跳,本來就哭的頭昏眼花的,這一來直接坐倒在地了。我往四周看看,意識到這是遇到搶劫了。
林逸還是個孩子,從小被她哥哥寵著長大,哪見過這情況?我趕忙向前一步把她倆護在身後,沖正在逼近的那三人喊:「站住!你們要多少錢!」
為首那人愣了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的兩個兄弟,笑起來:「這個妞是個上道的,是個上道的!」
我趕忙沖他們喊,「你們就站在那裡,不要動!要多少錢我們給你!」林逸聽我這樣說,趕忙把身上的錢袋解下來給我。我拿著錢袋給他們看,說:「這一袋也不少了,我們的錢都在這裡了!都給你們!讓我們走!」說著就把錢袋扔到他們那裡。
那人撿起錢袋,掂了掂,遞給他的兄弟,說:「這一袋錢確實不少。按理來說,像你們這樣上道的妞,爺們是不能再為難了,確實應該讓你們走。」
我能感覺到緊貼著我的小軟和林逸的身子在發抖,我勉力站好不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既然如此,就請三位讓個路吧。」
我本以為破財可以消災,誰知這三人竟然不肯罷休,為首那人得寸進尺:「我們爺們兒在這樹林子里久了,今天剛出來就見著你們幾個上道的妞兒。不錯不錯。想走?陪爺們兒樂呵樂呵就讓你們走!」說著,三個人一邊笑著一邊往這邊來。
我又氣又怕,大聲喊:「站住!站住!你們已經拿了錢了!站住!」
他們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
我趕緊推開林逸和小軟,「快跑!」
他們看我們要跑,立刻沖了過來。我知道跑是肯定跑不過他們的,心中一橫,回身攔住他們。我沖著他們撲過去,想把他們都撲倒,好讓林逸小軟跑遠點。只要她們跑到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我死死拽住他們的衣服,為首那人惱怒不堪,一腳把我踹飛。我很想回頭看看她們有沒有跑遠,但是那人一腳實在太重,我摔在地上之後也沒能有力氣去看,反倒是一口血吐出來,心口那裡疼的要死。
我捂住心口,看他們還在追,不顧一切地大喊:「你們別追了!回來!回來!」
三人聽到我喊,似乎有點驚訝,果真停下腳步回來了。他們一步步靠近,踹我那人笑著,「老子打劫這麼久,第一次聽到喊我回來的。成,爺們回來了,你想要怎麼樣?」
我笑笑,仰著臉看他,說:「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麼。」
那人蹲下來,問我:「說說,爺們兒想要幹什麼?」
我抹了抹嘴角的血,說:「我就一個要求,你們完事了把我殺了。」
那人哈哈大笑,「我不殺你,像你這樣的妞兒,爺們第一次見。」說著,伸出手想摸我的臉。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看見他的半隻手臂忽然間斷了下來。那血噴了我一臉。
我定睛看向那人身後,持劍站著的正是楊彧。我看看那三人,皆緩緩而無聲地倒下了。我低眸看看身前,滿地的血。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不能運轉,居然抬頭問了他一句:「你在這裡幹什麼?」
他不說話,把劍收起來跨過三人將我從血地里抱起來。我怕是被嚇傻了,居然還有心情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說:「衣服都被染紅了。」
楊彧卻似乎見怪不怪,只說:「你的注意點越發奇怪了。」
我呵呵笑笑,忽然間腦袋一昏,再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