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宋琉璃有種裝啥不成的尷尬,敷衍和隨意都被拋諸腦後,她立馬開始思考該怎麼把說不出話這個鍋合理甩到腦子進水的太後身上。
那一剎那間,不謙虛的說,宋琉璃聰明的小腦瓜里閃過至少十種法子甩鍋,可不管哪種方法都是苦肉計。她咬咬牙,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左右就這一回。
她立馬伸出手去,木蓮趕緊扶她起身,太后的怒氣都暫時停滯了一會兒,有些不明白宋琉璃要做什麼。
「大膽!本宮叫你起來了嗎?跪下!」太后反應過來,冷著臉繼續呵斥。
可宋琉璃脊背站得挺直,微微含著嘲諷掃視了屋裡的眾人一眼,才不緊不慢定定看向了太后,眼神中是好整以暇和堅定。
眾人都明白過來了,元貴妃這是吃定了皇上會站在她這邊,所以她不屑於繼續說什麼。一時間大家心裡都有些酸澀,這種底氣也不是誰都能有的。
太后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她猛地起身,都不等李嬤嬤扶她,直直上前兩步。
「啪!」太后一巴掌狠狠拍在了宋琉璃臉上,她手指還戴著玳瑁,這一巴掌她一點都沒收著力道,玳瑁在宋琉璃下巴上劃過,帶出兩道長長的血痕。
「反了你了!」太后氣得渾身直哆嗦,「以下犯上,不敬不孝的玩意兒,你給本宮滾出去跪著!」
宋琉璃手虛虛地撫上自己的臉頰,摸到了那兩條血痕,她臉上冷冷地泛起青色,二話不說轉身就往門外走。
太后既然沒說跪哪兒,她當然不可能在壽康宮跪著。宋琉璃緊緊抿著唇,出了壽康宮大門,利落跪在宮道上,眼神冰冷到了極致。
她跪得一點都不委屈,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她也覺得值當,可她的膝蓋很值錢,只希望太后能受得起才好!
自打宋琉璃被封為元貴妃,還負責打理宮務,滿宮上下就沒有不知道這位貴妃受寵的,自然是都上趕著討好。
如今見貴妃臉上帶著血痕跪在壽康宮門外,也不知道是不是腦補,路過的奴才甚至都能感覺出貴妃身上那羞憤欲死(大霧)的委屈。不等木蓮示意別人去跟萬歲爺稟報,從慈寧宮那邊過來的小太監立馬掉頭就往乾清宮那邊跑。
四爺正好剛下朝,正乘著皇攆回養心殿,聽了這消息,臉色立刻冷了下來。
「去壽康宮!」
蘇培盛從四爺聲音里聽出了久違的煞氣,他四下用眼神警告了周圍奴才一圈,這才趕緊換了方向叫皇攆加快速度。
到了壽康宮,四爺一下皇攆就看見了跪在宮門口的宋琉璃,下巴上那兩道刺眼的血痕直直刺入四爺心頭,心疼得他眼神都縮了起來。
「蘇培盛,送貴妃回宮。」四爺緊緊握住宋琉璃的胳膊把她拽起身,眼神里是無法錯辨的怒氣。
宋琉璃一看見四爺,眼淚立馬掉了下來,苦肉計之所以稱之為苦肉計,當然要在正主面前表現出苦來才是。
都不用她多醞釀,頭一回被人甩到臉上巴掌的委屈和憋悶化成眼淚嘩嘩往下流,落在傷痕上,沙得更疼了些,那眼淚就更是止不住。偏偏她還一點動靜都發不出來,這種無聲的哭泣別說四爺,叫蘇培盛看著心都快碎了。
宋主子多漂亮一個人兒,跟被人仔細收藏的瓷器似的,太后怎麼忍心呢!
「你先回去,朕等會兒就去永壽宮。」努力控制著怒氣,四爺聲音更僵硬了些。
不等宋琉璃反應,四爺抱著她放上皇攆,就叫人送她走,自己轉身進了壽康宮。
其他宮裡偷偷打量的奴才都有些分不清楚,這到底是生貴妃的氣了還是沒生氣啊?畢竟看樣子,貴妃是惹怒太后了呢,說出去那可是不孝。
進了大殿,李氏等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撫生氣的太后呢,見四爺冷著臉大跨步進來,都趕緊跪下。
四爺沒有叫她們起來,只冷著臉給太後行禮。
「皇帝你來的正好!元貴妃以下犯上,還公然挑釁本宮,你立刻下旨廢了她,以後本宮再不想看見她!」太后不等四爺說話,帶著怒氣冷聲道。
「敢問皇額娘,不知道貴妃如何以下犯上,又是如何挑釁皇額娘的?」四爺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問。
太后冷哼:「她一個貴妃,有什麼資格管著後宮,皇后還沒死呢,她倒是狼子野心的很。本宮讓她交權,她竟膽敢藐視本宮,皇帝若不信,在場的妃嬪可全都看見了。」
「哦?」四爺臉色還是淡淡的,「李氏,你來說,是這樣嗎?」
李氏到底伺候四爺多年,哪怕不受寵很久了,可她還是能看得出四爺這會兒在生氣的,也不敢添油加醋,支支吾吾:「臣妾不敢亂說,貴妃娘娘確實不經太後娘娘同意便站起來了,太後娘娘問話貴妃也不搭理,娘娘才生氣的。」
「皇帝還有什麼話說?」太后拍著桌子,「若是這般你也不肯給本宮一個交代,那本宮倒是要去太上皇面前,請他廢了本宮算了!」
「皇額娘息怒。」四爺淡淡地躬了躬身,「貴妃不是個無緣無故便會無禮的人,等朕問清楚,定會給皇額娘一個滿意的交代。」
滿意二字被四爺重重說了出來,太后雖然聽得仍然很憋氣,可看著四爺越發冷淡的眼神,還是忍住逼他立刻廢掉貴妃的衝動。
老四到底是做了皇帝,若她逼迫太過,只怕會適得其反。可她的目的還是要達到的,收拾宋氏也不過是順手為之。
「不管貴妃因為什麼,她膽敢對本宮不敬,也沒資格再管著宮務,先把宮務送到本宮這兒來吧。在皇帝沒有給本宮交代之前,就不必叫她出永壽宮了。」
「皇額娘說的是,朕知道了。」四爺直起身,冷冷掃了屋裡的嬪妃一眼,沒多說什麼,也沒準確應下來,轉身便走。
太后又忍不住運氣,這會子可沒嬪妃敢繼續呆著了,都被四爺剛才那冷眼看得心裡發寒,趕緊跟著告退。
四爺進了永壽宮,還不等踏進大殿,就差點被飛出來的賬本子砸到頭上。
「放肆!」四爺怒喝一聲,「這是做什麼?」
裡頭也沒人出聲,賬本子繼續往外頭砸,四爺鐵青著臉往裡走。屋裡已經碎了一地的東西,所有奴才都跪在地上不敢吭聲,只有宋琉璃拿著賬本子恨恨地往外扔。
四爺一把拽住宋琉璃的胳膊,把她禁錮在懷裡:「你這要做什麼?」
宋琉璃紅腫著眼睛,見四爺對著她語氣竟然如此差勁,眼淚又流了出來,緊緊閉著嘴巴不說話,只奮力掙扎。
「宋氏!」四爺氣得恨不能揍她一頓,「你老實點。」
其實四爺倒不是生氣宋琉璃氣著太后,也不是很在意她摔打東西,他所有的怒氣在一開始看見宋琉璃跪在壽康宮外的時候就已經達到了頂點。
「都給朕滾出去!」四爺怒喝出聲。
眾人不敢違背四爺的意思,只能含著淚帶著忐忑和擔憂退了出去。
「好了,好了,你乖一些,要不朕真忍不住揍你了!」四爺憋著火兒控制住還掙扎不休的宋琉璃,又氣又心疼,胸口憋得厲害。
「你說說你,太后那裡你應付過去,回來交給朕來對付就算了,不是說好了的嗎?」四爺抱著她坐下來,語氣還是特別差,「怎麼就值當得你又是挨打又是罰跪的,啊?」
宋琉璃瞪大了朦朧的淚眼,驚訝地看著四爺,他,他是為了這個生氣嗎?
「說話!」四爺到底沒忍住用了點子力氣,隔著衣服一巴掌拍在宋琉璃二月半上,咬牙切齒湊到她耳邊上,「你若是不給朕一個交代,朕……朕就給你十個板子,朕親自行刑。」
宋琉璃耳朵泛起緋紅:「……」
這苦肉計呢親,別鬧好嗎?她被鬧得都快演不下去了。
宋琉璃趕緊想著被太后扇巴掌時的委屈,眼淚繼續往下落,低著頭不肯說話。
「你……」四爺氣得都快沒脾氣了,他高高抬起手,最後也只輕輕落在她背上安撫,「朕知道你委屈,可她是朕的生母,朕……沒辦法對她動手,即便是……也只能迂迴著來,叫你受委屈了,咱們先不哭了好不好?」
宋琉璃本來還有些做戲的成分,可聽著四爺這麼說,她心裡酸得厲害,忍不住真委屈起來,替四爺委屈。
他雖然彆扭,多疑,又總是冷冷的,但對人好的時候真真是叫人挑不出毛病,怎麼就攤上那麼個額娘?
宋琉璃捧著四爺的臉,張了張嘴,卻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眼淚掉得真心實意。
四爺擰起眉來,手上用力箍住了宋琉璃,剛剛宋琉璃用口型說了三個字:「不委屈。」
他突然窒了一下:「乖乖,你說話,你……你快跟朕說話。」
宋琉璃眼淚掉得更凶了,不為太后,不為自己的算計,也不為委屈,只因為四爺眼神里的恐懼和急切,從來沒有人這麼心疼關注過她。
上輩子家人沒有跟她這麼親近過,疼了餓了都沒人心疼。朋友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也不會有人把她捧在手心裡。如今奴才們伺候她,是因為她是主子,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有四爺……
「你……」四爺見她哭得更厲害,再管不了許多,對著外頭揚聲喊道,「蘇培盛,宣太醫!」
等太醫來了以後,看見元貴妃臉上的傷痕,一看就是首飾劃出來的。如今宮裡也就只有太皇太后和太后才敢這麼干,深知宮內陰私的李院首諱莫如深,也不敢多說什麼。
「回萬歲爺的話,貴妃娘娘肝火有些旺,火氣攻心,怕是脾胃會虛弱些,這幾日最好不要……」
「其他的呢?貴妃為何說不出話來?」四爺打斷了李院首的話,直接問道。
木蓮和多若等人聽見這話,都震驚地看著主子,面面相覷臉色盡都白了起來。
不是她們用的反轉符嗎?為何反噬會到了主子身上?
不管心裡如何害怕,她們努力控制自己,都緊緊盯住太醫,不敢漏聽一個字。
「這……」李院首也有些驚訝,貴妃不能說話?脈象里沒有顯示出來啊,不會是……貴妃為了跟上頭那兩位斗,故意的吧?
可他也不敢說出來,只能跪著低下頭請罪:「萬歲爺恕罪,微臣技藝不精,許是得請太醫會診。」
「宣他們過來!」四爺冷著臉吩咐。
太醫院精通女眷各種病症的幾位太醫都來了永壽宮,幾位太醫診過脈,都沒個頭緒。
「貴妃娘娘恕罪。」年紀大些的一位姓喬的太醫捏著跟銀針低聲道,「接下來會有些疼,還請貴妃娘娘背過身去,叫人固定住您的身體。」
其他人還在懷疑宋琉璃是裝的,可這位喬太醫早年間見過相似的病症,倒是相信貴妃是真的說不出話了,可到底是不是那樣的病症……還得試驗一下。
宋琉璃點點頭,背過身去,一隻手死死抓住四爺的衣襟,四爺也不叫別人來,自己緊緊固定住她的身體和胳膊。
「萬歲爺恕罪……」喬太醫說著話的功夫,迅速在宋琉璃合谷穴上扎入了銀針。
宋琉璃本來還仔細聽著太醫說話呢,突然手上就傳來一陣酸痛到極點的感覺,她劇烈掙扎了一下,張著嘴尖叫——沒叫出聲兒來。
喬太醫立馬小心把銀針拔出,躬下身去:「回萬歲爺的話,貴妃娘娘這是患了失語症。」
四爺皺眉:「可能治好?」
「回萬歲爺,失語症其實並不屬於身體上的病症,是由於人在受到驚嚇或者喜怒哀樂至極點時引起的癥狀,於身體無礙。是否是能治好,還需要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保持放鬆和安定的環境,少則一瞬間,多則一兩年便可恢復。」喬太醫躬著身子不敢抬頭,「微臣過去曾在鄉野見過失語症,當時那位婦人過了半年才恢復。」
四爺臉色更難看了些,可他只沉聲吩咐:「替貴妃配置祛疤的藥膏子,有什麼能用的葯,你們去開方子。」
太醫們趕緊行禮,都退了出去。
宋琉璃被四爺盯得有些心虛,她悄悄挪動著,想先避一避,結果沒等她動作,又被四爺緊緊抱在了懷裡。
「你啊,朕有時候真恨不能趴開你這小腦袋看看。」四爺嘆著氣咬牙道,「你就不能叫朕少操點心?」
宋琉璃哼唧不出來,只能捏著四爺的荷包乖乖靠在他身上。
「朕說過了,不會叫你受委屈,只是不好操之過急,你從來都不把朕的話放在心上。」四爺沒忍住又給了她一巴掌,看著宋琉璃噘著嘴揚起腦袋,那兩道刺目的傷痕到底叫四爺再下不去手。
他眼底閃過一抹厲色,本來他不想對太后太過分,只想著徐徐圖之,叫她有所顧忌,仍叫她享著太后的尊榮便是。
可如今太后踩了他的底限,且不說宋琉璃,太后今日鬧這一出為得無非是宮權。若是叫她掌了宮權,只怕還想要更多,對四爺這般掌控欲強的皇帝來說,是絕對容忍不了的。
陪著宋琉璃用過午膳,看著奴才給她上完葯,四爺又陪她歇了晌兒,才出了永壽宮。
他並沒有急著回養心殿處理摺子。
「去暢春園。」四爺上了皇攆,如此吩咐道。
左右佟家應該也醞釀的差不多了,太后又自己送上把柄,四爺不打算再忍著她。
從紫禁城到暢春園大概走了兩個多時辰,等四爺到的時候,康熙正在用晚膳。
「怎麼這會子過來了?來來來,正好,咱們爺倆也好久沒一起用晚膳了。」康熙見到四爺有些驚訝,在暢春園養了一陣兒,他神色還算是不錯,只笑著吩咐。
四爺恭敬地給康熙行了禮,安靜陪著他用完晚膳,二人才轉到瑞景軒的書房去。
「說吧,這會兒過來找朕,是有解決不了的事兒了?」康熙笑呵呵地坐在軟榻上問。
別的不說,四爺在紫禁城的事兒,康熙還是知道的。看著兒子兢兢業業在宮裡勞累著,他很滿意,可也有些失落,到底忙了一輩子閑下來會有些不適應。如今四爺過來,定是要請教他,這叫他心裡驕傲又熨帖,到底姜還是老的辣。
四爺一甩外袍跪在了地上:「還請皇阿瑪先原諒兒臣的大不敬。」
「怎麼說?」康熙聽見四爺這話,眼神嚴肅了些,沒叫他起來,只淡淡問道。
「兒臣想求皇阿瑪,下旨立佟佳貴太妃為後。」四爺磕了個頭,沉聲道。
康熙手上頓了一下,神色說不出是生氣還是好笑:「老四,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兒子請老子娶媳婦,他這把年紀了,要不是知道四爺不是無的放矢之人,康熙都能一個茶盞扔出去。
「兒臣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還求皇阿瑪成全。」四爺抬起頭,眼眶通紅,淚珠子迅速在眼眶中凝結起來。
康熙:「……」他總覺得自己該體會的有點錯亂了年紀,往前倒二十年應該挺正常,現在——
「你給朕打住。」康熙沒好氣地道,「擦乾淨你那點貓尿,站起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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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委屈不白受,二更就收拾太后啦,能收拾太后的肯定還是太上皇來~嘿嘿,四爺也是個演技派!感謝在2020-07-1822:42:06~2020-07-1921:06: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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